全场比赛最后一分,伊斯托明的回球质量下降明显,遭遇连续压迫后,回球出浅,高文上步进入场内,一拍正手直线捶打重复落点形成制胜分,干脆利落地兑现破发点兼赛点,拿下全场比赛的胜利。
两个小时四十八分钟,高文笑到了最后。
高文,高高举起双手,笑容完全绽放,没有欢呼没有呐喊,没有宣泄没有释放,就只是灿烂地笑着。
一个转身,高文就在观众看台里寻找到自己的球员包厢,目光明亮地望过去,喜悦和幸福满溢出来。
桑普拉斯他们已经没有了前三盘的紧绷与焦虑,决胜盘几乎没有悬念,尽管如此,他们依旧全部站立起来,为高文送上掌声,以眼神表示肯定,任何时候,大满贯首轮比赛都不容易,频道转换更是如此,今天高文能够在困境之中找到解决办法惊险过关,无疑是一个积极信号。
江彦云的脸上终于找到笑容,看着高文嘴角的弧度,她也跟着举起双手过顶,在头顶上方击掌起来。
高文正准备收回视线,然后就在人群里看到了劳伦斯——
忽略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她带着一顶硕大的米色宽檐草帽,宛若一朵巨伞蘑菇般鹤立鸡群。
在温布尔登,因为阳光刺眼,佩戴墨镜和草帽遮挡阳光并且看清楚球场,这是非常普通的一件事;但为了避免遮挡后排观众视线,赛事官方对于帽檐有着严格规定,以温布尔登的官方帽子周边为标准,如果不符合规格,那么在比赛过程中,就必须摘掉帽子,否则赛事保留驱逐观众的权力。
此时,全场比赛已经结束,宽檐草帽也就没有影响,但在一片小巧玲珑的帽子里,一下就脱颖而出。
放眼望去,轻轻松松就能够看到那顶硕大的帽子;而且,帽子上还插了一朵盛开的大红色山茶花,鲜艳而耀眼,在熙熙攘攘一片人海之中也绝对不容易忽略,周围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就被吸引了过去。
高文,也不例外。
隔着人群、隔着坐席和球场,劳伦斯和高文的视线就这样在空中交汇。
尽管戴着墨镜,看不清楚劳伦斯的眼神,但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嘴角的笑容弧度高高上扬了起来。
而后,劳伦斯就举起右手,优雅而淡定地示意,她甚至没有左右挥动手掌,而是如同操纵木偶一般手指上下翻动着,尽可能以最克制最简单的动作表示问候,似乎能够感受到墨镜背后的恶作剧笑容。
不由地,高文哑然失笑。
但是,高文没有回避也没有发怒,反而落落大方地展露笑容,对着劳伦斯的方向,拍打双手表示感谢;紧接着,又转身看向观众看台的其他人,继续鼓掌表示感谢,谢谢在场观众的支持,一视同仁。
坦然而大方的动作,其实传递出一个清晰信号:劳伦斯,没有什么特别的,所以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而后,高文就再也没有停顿,转身朝着球网方向一路小跑,和垂头丧气、满脸失望的伊斯托明握手。
从肢体语言就能够看得出来,伊斯托明对比赛结果非常非常失望,赛后握手,他完全不想客套寒暄。
简单握手问候之后,一言不发,就已经松开右手;但接下来还是保持礼貌,稍稍礼让,看到高文也跟着礼让,伊斯托明就没有再谦让,率先上前和主裁判握手,而后就低垂着脑袋返回球员坐席收拾。
失望,溢于言表。
高文和主裁判握手完毕后,却重新返回球场,脱下自己的球鞋,穿着白色球袜,用双脚去感受草地——
一路小跑冲刺,而后就在草地上“滑草”起来,摇摇晃晃地溜出去,双手张开,宛若翅膀一般保持平衡,那模样就好像小时候在下雨天穿着自己最心爱的雨鞋和雨衣跑到外面玩水,甚至不需要什么玩具,一个个水坑就能够自娱自乐,笑容爬上嘴角,发自真心地感受到幸福。
噢噢,吼吼吼。
二号球场的观众们看到顽皮嬉戏的高文,一个两个也跟着起哄起来,又是口哨又是欢呼,好不热闹。
最后,一直到草地摩擦力将双脚阻拦下来,高文却顺势再次往前跨一步,高高地纵身一跃,紧握的右拳朝着天空探索,似乎准备触碰那片无尽蓝天,然后,幸福就在嘴角绽放,毫无保留地傲然盛开。
吼!吼!吼!
整个二号球场的欢呼呐喊也跟随着高文的动作节节攀升,最后全面引爆,掌声与口哨宛若暴雨一般宣泄而下,球场之内居然又再次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的喧嚣,全场观众都因为高文而感受到了幸福。
那种纯粹而简单的浓烈情感,是具有感染力和冲击力的。
人们几乎就要忘记了,其实高文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大学生,进入职业网坛也未满一年,那颗充满好奇充满勇敢充满魄力的赤子之心,依旧在胸膛里跳动着,以这样一种方式好好感受温布尔登的草地——
耳目一新。
就连主裁判嘴角的笑容也忍不住轻轻上扬起来。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打断高文的庆祝,毕竟,这确实是一场艰辛的比赛,高文值得一场小小的庆祝。
但是……“高文。”
主裁判呼唤了一句,高文转过头来,然后就看到主裁判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顺着视线,高文就看到了已经收拾完毕的伊斯托明,脑海灵光一闪,打着赤脚就一路小跑冲了回去。
在温布尔登的诸多传统里,还有非常特别的一项:
为了表示公平竞赛的精神,对比赛胜负双方一视同仁,所以比赛结束后,球员们需要一起离开球场。
其他三大满贯里,失败者失意离场,胜利者独自享受全场欢呼——甚至还有赛后采访以及现场互动的聚光灯时刻,但温布尔登则认为胜负双方都值得一次正式而隆重的退场,这也是一种独特的仪式。
——显然,高文完全忘记了。
一路小跑着,高文向主裁判表示了歉意,而后手脚麻利地将自己的装备收拾起来,也来不及穿鞋了,提着自己的球鞋,继续打着赤脚,快步追上伊斯托明,满脸歉意,“抱歉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意志消沉的伊斯托明看着难得有些冒失的高文,也重新找回了笑容,“伙计,你确定不需要穿上球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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