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做你的天“公主殿下,天在看。”
晏辞的嗓音变得沉冷了许多。
在她面前,他一向对自己的言行有分有寸。
纵使在心里想了几千几万遍,想要将她归为己有,让她只属于他一人,但他从来都会及时克制,不会逾越......
由始至终,他都深藏着心中那份暗涌,选择了默默守护她。上一世是如此,这一世,亦然。
哪怕他前日就已发觉,公主殿下身上也发生了像他那般,不可思议的事情。
凌愿欣闻言,果然沉默了片刻。
“阿辞,你真会说笑。”
她忽然又抬眸望他,嘴角带着一抹猜不透心思的笑意,“如今首辅大人的名声在外,似乎也不像是什么会顾忌天道的人吧?”
晏辞脸色瞬间僵住,眼中有不明的流光闪烁。
今生的他深谙官场,一路摸爬滚打披荆斩棘,他早已对任何评价麻木,不会在意外人的看法。
可偏偏听到她这样说,还是会心尖一颤,其中滋味说不出的难受。
他身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处,唯独在她面前,隔了一道尊卑的墙。
“臣惶恐。”晏辞屈身就要跪下,却被凌愿欣抬手打断了动作——
“阿辞在我这里不必多礼。”
凌愿欣平静地抿唇微笑,却感到心中一阵莫名其妙的烦躁。
她当然可以理解,这一世的晏辞与她有生分才是正常的......可是看见他始终对自己恭敬又保持距离的模样,便止不住地心烦意乱。
一阵前所未有的娇纵心在作祟。
她撩起眼皮看了晏辞一眼,眸子里闪烁着蛮不讲理的光,就这么紧紧盯着他看,“你到底背不背我?”
她的语气带了几分命令的口吻,旁人顿时惊诧到了极点,不敢吱声,只担心公主好像是魔怔了。
不曾想,男人原本僵冷的神情竟然出现了动容,宛若冰雪稍稍化开一般,给人一种平和的错觉。
“悉听殿下的吩咐。”
心里有块石头落了地,晏辞不愿再去想别的事情,这一刻,他心里的情愫更像是侥幸。
卑劣至极的他不配触碰她,可是她坚持要选择自己,那......总不能将她推开吧。
晏辞就像是一只收了利爪被驯服的猛兽,张狂狠戾,却乖巧顺从地在凌愿欣身前俯首听命。
凌愿欣止不住地嘴角上扬,心中似有小鹿乱撞,“我就知道,阿辞最好了嘛!”
提要求的时候她可一点都不害臊,结果真到了接触晏辞这一步,她的脸颊可是烫得厉害......
除了重生时相遇的那次拥抱,这是她两世以来最亲近阿辞的一回。
含音目瞪口呆,一次又一次地被眼前所见冲刷认知,只能故作镇定地将凌愿欣扶起来,好让她趴在晏辞背上,“那就劳烦首辅大人了。”
晏辞感到背上一沉,紧接着一双小手从他肩后伸过来,轻轻交叉扣在他胸前。
好闻的茉莉清香愈发浓郁,他静默不语,双手隔着光滑的锦缎衣料托住她的腿,将凌愿欣沉稳地背起,健步迈向山顶。
气氛再度静了下来,他背着她,离开了那片树荫,一步一步朝着风光明媚的青聆山顶登去,向阳而行。
凌愿欣脸颊漾开淡淡的红晕,但似乎还不满足于此,总想再和晏辞说些什么。
一道清亮明媚的嗓音划破了有些僵硬的氛围,“方才我问阿辞,礼法究竟给谁看,阿辞回答的是天在看,对吗?”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感觉到男人的胸腔震了下,“嗯。”
醇厚磁性,又说不清地舒服好听。
“那不如,我做你的天呀?”凌愿欣壮了下胆,心满意足地偎在他的背上。
她偏着脑袋,灼热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男人那张近乎完美的侧脸,“以后管他什么有的没的,你都只用做给我看。”
此语一出,含音不禁又害怕地抖了三抖。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首辅大人愿意对她的主子一忍再忍,那这回,首辅他还会继续容忍吗......
晏辞只是黯哑地笑了声,“臣遵令。”
其实他根本不必再去遵令,因为从始至终,她本就是他的天。
“你......你说什么?”
凌愿欣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瞳眸倏然亮起,“没听真切,你再说一次。”
只是这一回,她再也没听见她想听的声音,任凭她再怎么软磨硬泡,晏辞硬是一声不吭。
嘴硬不肯说?没关系。
凌愿欣唇角微微扬起,今天能有这么多意外收获,她已经很满意了。
许是她还没来佛庙,菩萨就已经听到她的心声了,开始显灵了呢。
含音慢吞吞地跟在二人后方,直到有些距离的时候,才小心翼翼地对温离道:
“你不觉得,首辅大人这两天甚是奇怪吗?”
温离瞥了她一眼,“我觉得还是公主更奇怪些。”
含音作嫌弃状,用肘臂顶了他一下,“胳膊肘净往外拐。”
......
凌愿欣全然忽视了山路沿途的风景,静静地欣赏着男人线条冷硬的下颌,还有他分明上挑的眼角。
直到晏辞停下脚步,他那低沉均匀的呼吸起伏变得明显了许多,凌愿欣才回过神来。
“公主殿下,已经到了。”
晏辞在寺庙外边寻了一把石质长椅,轻轻将她放下。
凌愿欣搭着他的手臂,坐上了长椅,这才发现他的手腕处跟前世不同,竟多了一串白玉佛珠。
她顿感吃惊,“原来阿辞也是信佛之人吗?”
晏辞浅笑不语,他原是想试着信佛的,但他一个双手尽是鲜血污秽的人,却无论如何都信不来。
至于这串佛珠,其实是他当年重生后,专程来到这里为她求的——
愿她一生平安顺遂。
“不信也没关系的。”她好像听见了他的心声似的,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
“其实我觉得,也许人人心中都有一尊小佛,只不过佛祖渡的是众生,而心中的小佛渡的是自己。”
“恕臣愚钝。”晏辞忽然开口,干净凛冽。
凌愿欣没想到会他听进去,便饶有兴趣地将身子倚靠在石椅旁的古树上,托着脑袋看他,目光盈盈:
“阿辞似乎有许多难言之隐?我虽不是什么懂得许多道理的人,却也知道世上哪有什么两全其美的事情。”
重生以来,她专门留意了当今世人对晏辞的评价,无一不和暴戾、心狠手辣挂钩。但她知道,晏辞这样必定有他的缘故。
“别人不知晓自己的内心那便算了,可对于自己而言,只要凡事都能问心无愧,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凌愿欣歪了下小脑袋,“阿辞,不用纠结过去的事情,人要渡自己。”
她不善言辞,只是想暗示他,她并不在意他做过什么事情,也希望他能放过自己。
生怕晏辞不能精确地意会自己的话,凌愿欣又眨了眨眼,寻求他的反馈。
晏辞缓过神,抿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点头,“嗯,逝者如斯夫,不可追。”
但好在,还有你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