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虚实

第317章虚实

街头上讨生活这样的说法是好听的，说的不好听了，他就是一个在街头上厮混的地痞无赖。

此一生本以为就这样了，却没想到，那一日忽然在街上遇到了一个人。

那人衣着有些古怪，将自己打扮的密不透风，观其行，可见匆忙。

曹明于街道上厮混，坑蒙拐骗偷，无所不精。

看到这样的人，便起了心思，知道这种人一般都有急事要忙，就算是丢了东西，等到察觉的时候，却已经不知道走出多远了。

到了那会还想要将自己找到，那是千难万难。

当即借故撞了那人一下，便顺势顺走了对方腰间的钱袋子。

溜达到了一处暗巷之中，正打算看看战果如何，结果手腕就被人给拿住了。

“那人是个武林高手，我本以为自己绝无幸免的道理，却没想到，他竟然没有杀我。

“反而在观察我片刻之后，将我给带走了。

“他告诉我，我根骨不错，是一个练武的上好材料。

“但是心性不行，若是无人帮衬的话，纵然是有了一身武功，也必遭横祸。

“我落入人手，生死也只在对方的一念之间，本心之中虽然是不相信这番话的，却也只能点头哈腰，希望能够保住性命。

“那人看我听话，就告诉我，他有一场天大的富贵可以给我。

“但是这一场富贵想要长久，就必须要听他的话。

“一旦成功的话，我将会成为整个西南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之一。

“我对此将信将疑，却也觉得这人没有道理如此蒙骗我，再加上别无选择，自然也就答应了下来。

“而此后足足两年的时间，他一直都在让我做一件事。”

曹明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顿了一下：“他让我去模仿一个人……”

“谁？”

苏陌当即开口询问。

曹明则眉头紧锁：

“他自己。

“他让我模仿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须得做到惟妙惟肖，绝不可有丝毫破绽流露出来。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我则根据他的指点，不断的修行内外武功。

“……其内，修行的武功有两种，一门是大化往生心罗经，一门是移玄神功。

“有移玄神功相辅相成，大化往生心罗经自然进境喜人。

“以至于短短两年的时间里，我的武功已经突飞猛进。

“至于招式拳掌则全都是无生堂内的手段，我进境本来极慢。

“可随着内力有成之后，外功的招式也逐渐的纯熟起来。

“然后……然后有一日，他忽然找我喝酒。

“闲谈了一些话之后，我就忽然觉得脑子里一阵迷糊，下一刻，就彻底不省人事了。

“再一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我就发现脸上传来剧痛。

“身后取摸，脸上竟然裹着一层又一层的包扎。

“我想要将其取下，那人却忽然出现，告诉我，伤口没有个十天半个月的绝对不可以乱动。

“否则的话，必然前功尽弃。

“我询问他对我做了什么，他轻描淡写的说，他只是给我……换了一张脸。”

苏陌听到这里，眉头不禁一扬，这位君先生所用的，竟然不是易容术，而是直接在人家脸上动刀子啊？

医术方面，竟然有如此造诣的吗？

曹明遭遇此事，自然得详细问个明白。

君先生这才告诉他，许给他的那一幢天大的富贵，便是无生堂大堂主之位。

今日给他脸上动刀子，就是让他成为万玉堂。

这两年他所模仿的那个人，也是万玉堂。

曹明大吃一惊，以为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个就是真正的万玉堂了。

却没想到，那人竟然否定了。

只是那会他并没有跟他说明自己的身份，只是告诉他，如果想要获得这天大的富贵，那就得老老实实的听话。

如果不想成为万玉堂，获得这天大的好处，那只要说明，他就会放他曹明离去。

曹明虽然是街道上厮混的，却不代表他不知道人心险恶。

人心所在之处，便是江湖。

这一点从不在于你是在街边厮混，还是在朝堂为官。

他知道，对方说的虽然好听，可一旦拒绝，那自己必死无疑。

所以只能答应了下来。

此后等脸上的纱布拆下，曹明已经换了一个模样。

这才发现，这万玉堂的长相，竟然跟自己有着四五分的相似。

也是到了这会，他才明白，当日街头上相遇，对方看中的不仅仅只是自己的资质，更看中了自己的这张脸。

不过想要成为无生堂的大堂主，他也得知道一些事情。

比如说，真正的万玉堂早就已经被打入了无尽狱。

其后两年的万玉堂，则是那神秘人的伪装。

此人跟万夫人之间孕有一女，便是万倚兰。

只是，不管对这个女儿还是对万夫人，那人都未曾放在心上。

让他伪装成万玉堂之后，也曾经明言，万倚兰对他有大用，绝不可杀。

至于万夫人，随他心意就好。

只要他能够斗得过，那就悉听尊便。

而等他脸上的伤口彻底恢复之后，他就正式成为了无生堂的大堂主。

转眼之间已经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一直到今时今日。

只不过他的武功和真正的万玉堂仍旧有差别，所以，他大多的时候都是在后山闭关修炼。

不是想要修成什么绝世武功，只是不想让自己的武功露馅。

万夫人在这之中不甘寂寞，则豢养面首，夜夜笙歌。

在这之后的岁月之中，曹明也仗着自己的小聪明，调查到了不少的事情。

比如君先生叫君洛，而关押万玉堂的那一处是无尽狱，也是之后才打探到的。

他也曾经想过要下无尽狱去一探究竟，可是无尽狱内凶险重重，机关无数，稍有不慎就得身死当场。

所以，他将无尽狱的入口，告诉过万夫人。

想要让这个女人替自己去一趟，可惜……万夫人性格上虽然有着明显的缺陷，但是于谨慎二字上，却比他曹明也不遑多让。

以至于这么多年以来，万夫人都没敢下过一趟无尽狱。

一番话说到这里，也算是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一遍。

苏陌则是眉头紧锁，在这人的脸上周围寻找了一圈，竟然连半点伤痕都没有找到。

沉吟之后，他开口说道：

“你说你从未下过无尽狱？

“但是昨夜伱却跟万夫人说过，无尽狱中关押着的那位老鬼，现如今是一个，只要给个馒头就能跪地磕头叫爷爷的废物？”

“……那也只是想要迫她下一次无尽狱，所以才这么说的。”

曹明连忙说道：“虽然这女人野心极大，和真正的万玉堂之间，根本就没有夫妻之实。

“正因为得不到，她的心中就越是想要得到。

“这一点这么多年过去，一直都是她的心病。”

苏陌微微点头，继续问道：

“我昨夜听你和万夫人交谈，说你在图谋一件大事，还怕我发现，却不知道是什么事？”

“这，不是我啊……”

曹明连忙说道：“是……是君先生。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意要让李雪纯和万倚兰成亲。

“并且让我当成头等大事来做。

“……您也应该明白，我虽然表面上是万玉堂，执掌一方，但实际上，我这所谓的大堂主，无非就是君先生手里的一枚棋子。

“他让我做什么，我哪里敢违背？

“且不说我这身份的真相掌握在人家的手里，我更是中了他的毒，只要他不想让我活，我顷刻之间就得命丧当场。

“这也是为什么，您最初问我的时候，我也执意不说的理由。

“只因为那毒药痛苦至极，一旦发作，血脉为之干涸，整个人都会被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他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

“却没想到……苏总镖头的手段，远不止于此……”

毒药再怎么凶残，至少会让人死。

苏陌这痛人经，却因为红云大师不忍杀生，感念上苍有好生之德，所以，只让人遭罪。

与这种痛苦想比，无论是什么毒药，都相形见绌。

“嗯……你是如何遇到了万藏心？”

“是昨天晚上。”

曹明立刻说道：“不过，他其实不是被我发现的，是被暗殿的人发现的。

“后山所在，是君先生重点布置，内藏阵法，又布置了很多的暗殿人手。

“不明究竟之下，贸然踏足其中，立刻就会被暗殿的人察觉。

“而在那之前，后山也不止一次被人探查，却始终未曾找到来人是谁。

“昨天晚上那万藏心不知道遭遇了什么，神思不属的到了后山，惊动了暗殿的高手。

“并且将事情告诉我了，我这才去拿万藏心……没想到他年纪轻轻，武功确实是深不可测。

“若非是君先生出手，我纵然是能够拿下他，也得惊动不少人。

“此后，万藏心就被君先生带走，说是要送进无尽狱中。”

“嗯？”

苏陌眉头微微一扬：“为何不杀了灭口？”

“这……我也不知道啊。”

曹明只好说道：“君先生行事诡秘难测，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他的目的是什么，要做什么事情，这些年来我却是半点都打探不到……

“甚至，我连他平日里的藏身之处在哪里都不知道。

“不过我怀疑，此人根本就是在无尽狱中躲藏……

“对了，还有一件事，君先生似乎特别热衷于探索大玄遗址。

“这些年来，屡屡率领暗殿高手，前往探查，只不过每一次回来，他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一番话说到这里，却是差不多了。

苏陌略作沉吟之后，又询问了一些关于无尽狱的事情。

这才知道，肖枫所言不差，无尽狱确实有很多入口。

只不过曹明知道的也不是全部，而根据肖枫和曹明两个人的说法来看，这无尽狱的入口说不得遍及整个无生堂。

但每一处都极为隐秘，或者是在让人意想不到之处。

此后又询问了一些细节之后，苏陌忽然伸手一指，将这曹明给点昏了过去。

又看了看旁边早就已经彻底傻了眼的北长知。

从曹明的这番话里，他已经明白，无生堂是真的发生大事了。

而他心中那个对他有知遇之恩的大堂主，更是早就已经换了人。

真正的大堂主正承受磨难，对他有知遇之恩的那个则是君洛，最后这个更假的冒牌货，则窃据大位多年。

怪不得无生堂内乱成这样，也不见他有丝毫动作。

一时之间只觉得心中崩坏至极，却是不知道该如何自处才好。

苏陌轻轻摇头，也给了他一个指头。

拜托季飞扬好好看守这两个人之后，众人这才离开了暗室，回到了上面的房间里。

来不及坐下，麒麟剑客第一个开口说道：

“这人说的话，能信吗？”

“是真是假，查查总能够找到痕迹。”

玉灵心则说道：“我今夜便动身去鸣湖县一探究竟，此人所说若假，那真实身份也就不言而喻。左右如今落入了咱们的手中，定不叫他跑了就是。”

苏陌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

“玉姑娘所言不错，不过这件事情可以稍微往后放一放。

“诸位且看。”

他从怀中拿出了两件东西。

第一件是昨天晚上从万夫人密室内顺走的无尽狱的图纸。

另外一件，却是得自于隐剑居士的天工宝录。

翻开天工宝录之中的一篇，和无尽狱的图纸相互对照。

众人一看之下，顿时一愣。

杨易之眉头紧锁：“这似乎是一个东西？”

“没错。”

苏陌点了点头：“昨夜我看到这图纸的时候，便觉得眼熟，方才那北长知说天宫录和保宫录的时候我就明白。

“不是天宫录，也不是保宫录，而是天工宝录。

“他们从大玄遗址之中发现了半页残张，其上所记载的，正是这无尽狱。

“但可惜，只有一半，另外一半是狗尾续貂续上去的。”

“所以，对于旁人来说凶险至极的无尽狱，对于咱们来说，却是如履平地？”

杨易之顿时笑了起来：“陌儿，这天工宝录却是从而而来？”

“此事说来话长，杨伯伯容我之后详禀。”

苏陌将这两件东西收了起来，然后说道：

“这东西是我在万夫人的密室之中找到的，曹明可能不知道，这万夫人虽然谨慎，但是对这无尽狱早就已经展开了调查。

“她野心这么大，必然不会放任无尽狱不管。

“以前不去，或许只是因为时机不到而已。”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

“除此之外，如果曹明所言不错，这君先生必然就是……那个人。

“纵观整个无生堂而言，最好的藏身地之一，就是无尽狱。

“如今事不宜迟，我这就前往一探。”

“同去！”

杨易之等人几乎同时开口。

苏陌则看了一眼麒麟剑客他们，微微犹豫了一下说道：

“下面这两个人事关重大，若是咱们所料出错，这曹明可能也并非是曹明，君先生更可能是子虚乌有。

“现如今还容不得有丝毫闪失……

“所以，杨伯伯，你们最好还是留在这里。

“万夫人未必会对这‘万玉堂’死心，若是真的搜查到了这里的话，咱们的‘邢殿主’就是最好的掩护。

“无尽狱……就让我和小云姐前往一探就是。”

“这……”

杨易之眉头紧锁，最后看了苏陌一眼之后，还是轻轻点头：

“也罢，你不管是心计还是武功，都已经胜过我了。

“料想只有你们两个人的话，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你也能够护得住云儿。”

“爹……我又何须小陌保护？否则的话，那岂不是给他添乱吗？”

杨小云闻言顿时有些不满。

“哈哈哈。”

杨易之一笑，颇为宽慰的点了点头：“好，我云儿自然武功不凡。

“那你们便去吧，快去快回，这无生堂的事情也该有一场了结了。”

“是。”

苏陌和杨小云同时点头，当即转身出门。

事不宜迟，今日万夫人大计初成，谁也不知道此人今夜会做些什么。

为了以防万一，自然是越快越好。

这一路苏陌拉着杨小云，不过转眼之间，便已经离开了那座城镇。

朝着无生堂方向飞奔时，苏陌忽然停下了脚步。

杨小云也是耳朵微微一动，看了苏陌一眼：

“有人交手？”

苏陌点了点头。

这里是无生堂地界，更是无生堂山门附近所在，什么人会在这里交手？

当即拉着杨小云朝着那声音来处寻去，不过片刻，就已经看到几个人影于林间穿梭，拳来交往，刀光泛起，正恶斗不休。

当中那手持单刀，夜战八方的，不是旁人，却是那肖枫！

而他的对手有两个人。

一个是第十殿殿主邓峰柏，另外一个则是第十一殿殿主赖文秀。

只不过此时此刻，这两个人全然没有殿主风范。

招招狠辣，式式夺命，拳风掌影，皆是奔着肖枫胸腹要穴而去。

骤然间，肖枫手中单刀归鞘又出鞘。

霎时刀光如匹炼，一缕刀锋骤然而起，刀气一扫，横斩八方。

苏陌眼睛一亮，看的出来这一招其实是出自于大烈神刀。

便是胡三刀那第三刀，有横扫千军之势。

只不过肖枫当年只是看到肖雄练武，未曾继任第二殿殿主的时候，他也不能学这门功夫。

如今自创归藏刀诀，却是将这一招的‘形’融入进来，又有所改良。

威力跟原本刀法相比，更添三分奥妙。

邓峰柏和赖文秀两个人面对这样一刀也不愿硬接，飞身而退之后，分别在两棵树的树干之上站稳。

赖文秀哈哈大笑：

“好一个大烈神刀，可惜似是而非。”

邓峰柏则冷笑一声：

“莫要与之废话，尽快杀了，好回去复命。”

“复命？”

肖枫微微沉默：“二位殿主都是我的前辈，今日忽然联手杀我，却不知道是奉的谁的命？

“肖枫……又有何该死之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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