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终于来了
“不对呀……”
颍州的城楼往上加了好几尺,也加厚了好几分;
四个方位的城门楼上,全是三层高的箭楼;更别提皇帝派兵去开荒地,山上砍下的、用来做滚木的木材,还有颍水边上的各种石头……
加上北面金人必经之地的绊马索、坑道陷阱,还有从淮河以南送过来的无数粮食。
刘邦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就等着金人来攻颍州了。
之前他还担心时间不够,下的都是死命令,不管是临安还是沿路州府,谁也不敢耽搁,征粮甚至都征到了岭南……由船拉到上海浦,再从上海浦补给到两淮诸军。
可是从九月等到了十月,又从十月到了十一月,眼瞅着马上就要到十二月了,别说金人了,北城门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这天气是越来越冷,皇帝知道封城的话会耽误城中百姓的生计,虽然大伙儿都带了冬衣,却还是着人在颍州继续采集收购,也好给大家多份收成。
“你们都说说,对面打的是个什么主意……会不会是还没收到城破的消息?”
刘邦和几个将领,现在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除了赌钱之外,便是在这北城楼上看着……他们从来没有像是现在这个时候一般,渴望着金兵的出现。
众将听了皇帝这话……明显赵官家是已经异想天开了,都过去了一季,完颜兀术就算是个瞎子聋子,感受也该感受到了,更别提您还叫人把突合速的人头给送到了开封去。
刘錡现在兼任着颍州的宣抚使,是这里的父母官,他也希望金人能早些来,不然就这么等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金人素来喜寒怕热,等到了冬天再动手……倒也是说得过去。”
“嗯……”刚加入大宋的韩常摇了摇头,“别的人还好说,依着某对完颜兀术的了解,他是绝对咽不下这口气的。”
“他能忍这么久,已经是让某意外非常了……咱们万万大意不得,说不定现在人已经在路上了。”
也是后来过了好些日子,大伙儿无意间聊起的时候,才知道这位昔日的镇国大王,早在去年郾城之战的时候,就已经与岳飞有书信往来了。
刘邦还骂他为何早不说,早有了这心,何必耽误自己这么多的功夫。
但韩常说:“刚准备投来着,岳少保不就回临安去了……”
如此,才晓得了他为什么不提起,这提起来不是让皇帝陛下难堪嘛!
“会不会是怕了?”张太尉向来语出惊人,也是由己度人,“官家亲自率军北上,咱们大宋这次有席卷八荒之势,那些金狗怕了倒是正常。”
怕了……
刘邦有些烦躁,颍州北上的路都被断绝了,开封府像是个铁桶一般,谁也不准出入,不管是岳飞那边还是自己这里,对于汴京城是个什么情况,到现在也不知道。
未知就有不确定,不确定就会让他如现在这般烦躁。
“陛下,要不您让臣率两千人出去探探风声?咱们总是待在这里,也终归不是个事儿啊。”
刘邦白了岳云一眼:“那北面现在到处都是陷阱,你从哪里走?”
这几个月来,好消息是一日比一日少了;韩世忠被金国五万人给拉扯着,动也动不了,赵都使和杨都使两个废物,拿下了宿州后几番攻取亳州不得,还接连在那宋国叛将郦琼手底下吃了几轮败仗,岳飞就更不用提了,好不容易拿下了汝州,本来照着计划,金人派军来颍州的话,他那里要轻松很多,几乎可以直取开封了。
但现在,完颜兀术既然没有出现,说明他的精力还是在岳飞的身上。
当真不来了?
“今年就在这儿过年了吧,等过完年还见不着金人……咱们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老子继续从寿州北上,朕还就不信了,那亳州城有多难啃!”
这话刚说完,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嘱咐道:
“派人出去说说,就说完颜兀术与韩常一样,准备投降了。”
投降就投降,非要把人家韩常给扯上,韩将军嘴角动了动:
“官家,完颜兀术毕竟已是金国一人之下,又是正儿八经的皇族宗室,说他投降……会不会太假了些?”
韩常说的,也是众人所想的。
就现在这个局面,就算是金国皇帝降了,完颜兀术也不可能会降。
离间这种事儿,恐怕在这人的身上起不了作用。
“你们派人去说便是,说得越真越好,最好带点儿细节……比如说他要把他姐姐妹子送给老子,只想要求得一条生路……反正大概就是这样的,只管说,管不管用日后再看。”
众人皆是称善,皇帝又大手一摆:
“赌钱了赌钱了,莫要被别的小事情影响了正事。”
众人闻言,又都变成了沉默。
他们哪里还有钱来赌,早都全输到皇帝口袋里去了。
……
完颜兀术当然忍不了这口气,但有人要求他忍了下来。
如今这个世上,不管是宋金两国的皇帝贵族,还是诸多庙宇里的菩萨神仙,某种程度上来说,都要求不了金国的四太子。
所以能让他原本已经点齐兵马出城,却又改变了心意的,一定是因为有他无法拒绝的事情发生了。
这件事情甚至超过了擒拿宋国皇帝的重要性。
纥石烈志宁不明白,可他从来不肯在不明白事情身上浪费时间,所以他也没有开口问自己的岳父一句。
不管军中诸将再怎么请求,不管以几个万户侯为首的代表再怎么义愤填膺,四太子整个人却好像是换了一副性子。
他连脾气也没发,只是把众人给安抚了下去。
“伱们来逼俺,只知道那赵皇帝在颍州坐着,却不知道岳飞那厮就在汝州,他若想来,一日之内即可到这开封城下。”
“若他来了,俺又不在,你们通通都是些装酒的壶子装饭的袋子,谁人能够把他给抵御下来?”
“俺大金自俺爹立国以来,什么时候吃的败仗有这两年这般多?今时已不同往日……当年在俺哥哥的营帐里,俺就看出来了,那赵家老九与他爹他哥,从来就不是一个性子,这人……还算有种。”
从打认识完颜兀术的那天起,诸将就从未见过这位有认怂的时候。
哪怕是形势再比人强,四太子也是绝不会承认的,他嘴巴比铁浮屠都要硬上许多。
但如今,他连长他人志气的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众人纵使再有意见,也只得硬生生的咽回去。
只是想着,这位比起大太子和二太子来,终是有些不如。
不过好在这种憋屈并没有蔓延很久,只过了半个月,四太子在接到一封书信后,便立马把自己的女婿给叫了过来。
“你得去颍州了。”
纥石烈志宁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也并不太在乎。
“好的,爹爹。”
完颜兀术生性暴躁,反而是这个性子淡如水的女婿深得他的赏识。
“岳飞就在眼前,爹爹能够给你的兵马并不多,但你此行不能与其交战,把颍州城给围起来就行,只围,绝对不许攻!”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
“就算是颍州的城墙塌了,你也只能看着……围在外面,一个人也不许放进放出。”
“军师给俺合计了合计,颍州城破又没传来消息,多半是赛里和韩常中的一个降了,也有可能是两个都降了,若是赛里还在,你想办法与他联系,叫他把心意转过来,俺恕他无罪……赵皇帝在颍州城里,他的兵马肯定不会少带,但军师也说了,他在那里不走,就是想引着俺去找他。”
“俺也很想去,但是现在去不了,岳飞逼得俺忒紧了些……我儿只管去,他想要耗着,你便陪他耗着,省得他那些兵马去了别地作乱……若他执意要来攻你,能战便战,不能便跑,万不可在他手里吃了大亏!”
四太子终于像是一个有些婆妈的老人,此刻就像是面对着即将远行的孩子,不断地嘱咐着当中细节。
志宁全都应允了下来,到了最后临出城的时候,完颜兀术又把那位摔碎茶碗的宋国女人送了过来,志宁不知道自己岳父的意思,而四太子也没有嘱咐那么许多,到了最后,志宁才问了他的第一个问题:
“爹爹给了多少兵马?”
“你纥石烈家的一万人你全都带去,此外……爹爹从草原上给你找了几万蛮子,还有汉人契丹人,差不多也有十万人了,你对外就说有五十万人,是一样的。”
志宁朝着自己的岳父磕了个头,随后便带着兵符调兵去了。
他们从十一月的月底开始走,到颍州北面的时候,一共用了十二天。
本来顺着颍水下来,四五天的时间就能到了。
但到了冬天,颍水河面上好多地方都结了冰,船儿过不得去,如此,才耽误了这么些功夫。
不过好的是,终于到了。
终于到了!
刘邦已经赢走了张太尉五年的俸禄去,还有韩常,还没领到自己来大宋的第一笔饷钱,反而欠上了这位陛下许多。
这些个臭行伍的,吃喝嫖赌样样都沾,他们一开始还想着让一下这位赵官家,哄他高兴高兴。
结果几番比试下来,却发现这位的本事通天,几粒骰子到了他的手里,就好似活了过来。
等众人发现过来,想要认真的时候,已经是晚了,即使是拿出真本事来,也在这位手底下占不到丝毫的便宜。
好在可以用人头来抵数,所以几大将虽然输了不少,却也没有那么的慌张。
今日皇帝又叫着赌,一直输的赌局哪有人会有兴趣,又拒绝不得他,只是心里头终归是不太高兴。
好在,金人到了的消息终于传了过来,大伙儿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这些人给盼了来,既是想要他们的脑袋来偿还赌债,也是感谢他们,终于把自己从皇帝的局里扯了出来。
刘邦第一个便登上了墙头,看着远处密密麻麻的人影,高兴至极。
“他娘的,终于来了,来得好!”
种雷……种贵妃的弟弟,之前只是在皇城司任了个点检文字,种风回临安治伤去了,皇帝便把他给叫到了身边来,先行顶了他哥的差事。
此时皇帝把他唤了过来:“对面来的是谁?完颜兀术来了没?”
兵对兵、将对将,自己都到这儿了,狗日的不来也太不给面子了些。
种雷与种风不同,他是种家培养的读书人,说话什么的也温柔得紧:
“官家,没看到完颜兀术的旗帜,但他的女婿,那个纥石烈家的人倒是来了,此番这人应是主帅。”
就来了个女婿?
刘邦有些不满,自己堂堂一个皇帝,只值他的一个女婿?
这金狗,当真是看人低了些!
“那对面来了多少人?”
“……他们在咱们的陷阱里吃了好多的亏,已经分兵了,目前还不知道具体的数,但北面的渔家说,这些人号称有五十万。”
“五十万……五十万!”
不是没打过仗的人,刘邦知道这里头肯定有不少的水分。
但是敢号称五十万的,十几二十万人总该是有的吧!
自己这城里有十二万人,还提早做了那么些准备,只要守着这颍州城,任他来攻,攻到下辈子,这城也不会有半点儿事。
而金人主力统共就也不满十万人……刘邦神情大振,连忙吩咐道:
“速速派人去往各军,就说他们只管打他们的……谁也不准来颍州!”
他是担心几个将领知道颍州被围住了,到时候派兵前来。
如此,自己就算起了个牵制的作用,也把自己人给一牵制了。
相反的,趁着这个关头,诸将赶紧北上,才是最好的选择。
种雷领了令去,皇帝又吩咐众人,千万不要去骚扰人家。
人家大老远的过来,一路上不知道颠簸了多久,好不容易才到了颍州,怎么说,也得让人家先安顿下来才是。
所以,纥石烈志宁非常顺畅的,便在颍州的四个方向扎好了营寨,而且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把自己的主力军,也就是他纥石烈家的人,给安排在了南面。
绍兴十一年的最后一个月,颍州城再度被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