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无力回天
“太宗生商王元份,元份生安懿王允让,允让生楚荣王宗辅,宗辅生仪王仲湜。”
“仲湜又生十一子,子士从、士街、士籛、士衎、士歆……赵士程,恰好是仪王第七子。”
“士从为洺州防御使,士籛知挠州,士街授象州防御使,士衎是崇庆军节度使,还有……”
陆宰还想再说,却被刘邦直接给打断了:
“闭嘴,你小子怎的不从盘古开天地说起?”
起居舍人明显有些不懂风情,未能听出皇帝言语间的揶揄之意,便接着道:
“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
“陆宰!”
刘邦像是看个傻子一样的看着这老头儿,自从到了山阴,他整个人就好似丢了魂一般。
哪哪儿都不对,哪哪儿都缺根弦。
虽然知道这里是他家,也正是那永嘉郡王的地方,老小子说不准与那人有些往来。
但都现在了,自己都向他袒露心思了,他却仍不知道避嫌,未免也把自个儿看得太大度了些。
“官家……”
“你要不在这里歇息几日?”
“臣……哎呀!”
陆宰终于有些恢复了过来,急忙躬身道:
“臣并非是担心赵士程,而是,而是……那韩常在金国经营多年,身家富贵全都在北地,如今刚刚投来,您便让他领着大军……臣是担心,您叫了个安禄山来。”
他们从安丰军南下,直接在无为那里变成了走水路……是一部分人走水路,毕竟好几万人马,这动静不可能不大。
动静一大的话,也就难免会提醒人家做准备,反而让自己落了后手。
完颜兀术与那孝慈渊圣不是在玩将计就计嘛,那就依着他们,玩个再就计。
刘錡在城里的四万人是如此,他带了三千人从长江直接到了山阴,也是如此。
现在临安的消息每天都有,不但有,而且还很多。
种风遣来的人,枢密院和兵部遣来的人,还有许许多多想要与他说话的人,只一出临安,用不了多久便会被人给拦下,然后再把消息送到他这儿来。
所以现在,他心里头跟个明镜儿似的。
山阴距离临安不过半日多些的路程,只要他想,他就随时都可以。
“你担心的不是这个……”一起待了半年多的时间,这人说的是不是真话刘邦或许不一定清楚,他只能辨别得出,他是不是在说假话。
“你是担心,你家那位皇帝的安危,是吗?”
从未听见皇帝用如此疏远的语气与自己说话,陆宰心里头一震,差点就跪了下去。
“陛下……臣不是担心他,而是,您若是当真把他给……那唐太宗文治武功如何?不还是得落下一个千古的骂名!”
“再者,动仪王十一子已经足够了,若是真动了那位,难免会多生出些事端来。”
“官家,您,您要三思啊!”
这些话陆宰早就想说了,他整日待在皇帝的身边,可太知道这位是个什么秉性的人了。
那‘锄奸’二字一出口,孝慈渊圣皇帝的性命便已经丢掉了一半,如今皇帝分兵直来山阴,还传令各地州府拿了赵士程的兄弟们……拿了也就拿了,毕竟是谋反的罪,株连也不算过分,可是皇帝不但没杀,还让人把他们都送来了这山阴。
他是想让这些人一齐死,一齐死在临安百姓满朝文武的面前,如此的话,陆宰便能肯定……孝慈渊圣皇帝是个死人了。
见他如此诚恳,刘邦也算是缓和了些,拍了拍他的肩膀:
“天塌下来脑袋顶着,老子都不怕,你怕个甚?”
陆宰兀自叹息了声,皇帝命皇城司的人看着中书省,这是防着文官;又先收三大将的兵符再还给他们,这明显也是惦记着武患;
现在连宗室也不放过了,他倒是真成了个孤家寡人。
“去点点人,点齐了没错,咱们便出发吧。”
陆宰领了命去……仪王十子连带着他们的家眷亲属,每户都扯了百来号人进来,大宋立国至今,这案子的牵涉已经算是第一了。
等他出去了,刘邦这才问黄彦节:
“刚才你想要说什么?”
老宦官顿了顿,适才他就想说来着,却因为仪王最小的一个儿子也被带到了山阴,这才临时被打断了一下。
如今皇帝问起,他便回话道:
“颍州的消息……金人久攻不下,损失好几千的人马,现在却开始与刘都使讨价还价了起来。”
“哦?”刘邦来了兴趣,“什么讨价还价?”
“他们让刘都使带兵撤出颍州,不然的话,便把恭福帝姬给……”
老宦官不再多言,那恭福帝姬是先帝第三十四女,靖康之难时才刚满一岁,现在算起来,也不过是十六岁的年纪而已。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赵构的亲生妹妹,韦太后只生了一儿一女,这位便是那个女儿。
原本想着柔福帝姬虽然之前显贵,但毕竟与官家关系没有那么的深,可是到了现在黄彦节才知道,原来官家对谁的感情都不深。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竟然只是这样,让刘邦有些失望,也就没有犹豫便做出了自己的安排:
“告诉刘錡,颍州百姓可都在盯着他,莫要学些婆娘的脾气……至于朕的那个妹妹,能够以身殉国,到时候朕定然会为她报仇。”
“下次再有这种事情,叫他别问了,朕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黄彦节连连称是,等他也出去了,这永嘉郡王府的大堂里,便只有皇帝和郭药师在了。
山阴早就被人给围了起来,这里的消息,是决计放不出去的。
他现在要做的,等陆宰点人,点完之后,他便要去临安了。
够了,已经够了,这些日子来那几个庸才做的事儿,已经足够了。
山阴湿冷得厉害,好在这屋子里烧了好几个暖炉,暖和得让人连动都不想动,他打了个哈欠,正准备打会儿盹,便瞅见了郭药师的那张老脸。
“又来了又来了,你小子又是这副胸有成竹的表情……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了一般,可是每次你猜的都不对。”
“你狗日的,脸皮倒是挺厚,还敢扮出全知全晓的模样来。”
郭药师毫不在意:“这次,小老儿确实是猜到了。”
“赌?”
“赌!”
“算啦……”刘邦摆了摆手,“你那楼都被老子抢来送人去了,你每日吃的用的还是老子出钱,你有个屁的赌注。”
郭药师笑道:“那位皇帝您是要杀的,不过小老儿与他接触过,知道他死得不冤,而您让张太尉和韩将军从陆路而行,还让他们两个分了兵……这两位,一定是有着别的差事。”
刘邦白了他一眼:“说了不赌,你也别念,老子不听。”
郭药师颔首:“只是那韦太后做了许多的事儿,您却有些不太好办,想来当是要把她给软禁起来,还有那个小和尚,那个您冒了人家身份的辛府尹,您终归是要给个说法的。”
“说你娘!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说了些什么?全都是些明摆着的事情,还他娘的能够说错,郭药师啊郭药师,你小子真是比张俊还笨。”
“陛下这般说,那小老儿多半是全给说中了,嘿嘿,都说郭药师是有勇无谋,小老儿倒是觉得他是智勇兼备,如今看来,小老儿又赢了。”
他一副高手寂寞的神情终于是引起了刘邦极大的不满,皇帝坐直了身子,勾着指头让他过来,等他走到面前了,便当着他的面,一口啐在了地上:
“你何时赢过?为何言‘又’?你说,韩常和张俊的差事是什么,老子又要如何给辛次膺和小髡人交待?”
郭药师丝毫不慌:“怕是孔明在世,也不知道了。”
“你还敢自比孔明?!”刘邦忽地提高了声音,“狗日的,老子便告诉你好了。”
等皇帝说完,郭药师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这位……
这位赵官家,莫不是疯了!
可是很快,这种惊讶便成为了一丝兴奋,这么大把年纪了,这老头儿连成勃都做不到了,可是现在,确确实实的是兴奋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有些地方和皇帝一样,他们都是疯子。
不多时,陆宰再进来的时候,皇帝已经是睡醒了一觉了,他朝着皇帝拱手道:
“官家,人数确实无误……只是当中有些年幼的,是不是……”
刘邦没理他,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走吧,出门太久了,是该回家了。”
起居舍人不断地长吁短叹,可终究只化成了四个字:
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