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机关
趁着老君庙里头两人饮酒的功夫,亳州城的一众守将们,在小夜叉的故事里头,迎来了久违的闲暇时光。
自从去年宋国不宣而战之后,准确的说,是自从去年两国签订了和议条约之后,金国这边便早早地做起了准备。
没过多久,宋国沿着淮河全线而出,这亳州又历来是宋金战争里头的必争之地,大伙儿确实是好生的忙碌了些许日子。
特别是赵密和杨沂中到了宿州以来,亳州城几乎就没有一天的安生日子可以过,虽然城里头的百姓们被保护得挺好,还没有察觉到什么,但城外的守将兵士,确确实实地每日都有着伤亡。
只不过,大宋的两位都使吃亏得更多罢了。
听见王琪说,赵官家在战场上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很多时候甚至想要亲自带兵去拼杀,若不是周围诸将劝谏得厉害,恐怕这位当真就上了战场去了。
又听说赵官家与传言里头的那个昏君压根就不一样,他不但什么都知道,而且计谋也是厉害得很,出谋划策往往比金人动作更快一步,就连刘信叔也是叹服得很,说他简直就是天生的帅才。
此间有多少夸大的部分就不说了,但大伙儿基本上是看着王琪长大的,知道这小子是随他爹的脾气,什么都敢说,唯独不敢说假话,一番听了下来,叹息有之,深思有之,怨恨有之,惊讶有之,种种情绪最后终究是化成了一声声的叹息,在老君的眼皮底下,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唐人有诗说‘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虽然说的是痴男怨女之间的那点事儿,可是如今用到这里来,却是显得无比的合适。
赵官家早不被鞠砸中脑袋,晚不被鞠砸中脑袋,偏生在大伙儿都做了叛徒了,被鞠给砸中脑袋了。
还变得清醒了、圣明了……说实在的,要不是真的没有选择,谁他娘的愿意干这被后人唾骂、背弃祖宗的事情呢!
见大伙儿情绪都不太高,靳赛深知不妙,虽然他也是有些难过,但还是强撑着道:
“两国之势,并非一人就可左右得了了,那赵家皇帝向来喜欢让文人管军事,对许多武人一面是用,一面又是打压。”
“大伙儿倒是不必觉得害怕,我等就算不走,在宋国的日子也就未必会好过了。”
这话很明显没有什么说服力,大伙儿虽然都是附和,不过光从脸上的表情来看,确实是没几个真信的。
王琪或许是没眼力见,或许是就想要杠上一句,笑道:
“叔叔这话倒是偏颇了些,咱们大宋自太祖皇帝开始,确实是把文官儿的性命看得重要。”
“但那秦桧狗贼如何?身居宰相高位,赵官家连个由头都没给,判都没判,直接便杀了去……还是用的活剐!”
“侄儿自幼便听到叔叔们说那百年前狄相公的事情,但比起狄相公来,这秦桧不是惨了百倍?”
“重文轻武之举,是赵官家做不出来的事情,平日里头他骂侄儿的娘,照样也要骂那赵相爷的娘,倒是公平得厉害。”
他越说越上头,让靳赛好不恼怒,直接便问道:
“赵官家再好,大小夜叉又何必北来?”
这话一出,靳赛自个儿也立马就后悔了,都说骂人不揭短,王夜叉连头发都没了,受了莫大的委屈又确实是有真切消息的事儿,自己一事上脑,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且不说王德的脾气了,这小夜叉也不是什么好相遇的,靳赛愣了愣,刚想说话,便见王琪换了个脸色:
“我父子虽来,恨的却是赵密而非赵官家,这话儿便先说在前头。”
“不像有的人,连自家皇帝都不认了,天地君亲师,这和不要自个儿亲爹有甚么分别!”
行吧,靳赛只是说他父子三个,他却直接范围攻击了一片人,一时间,这老君庙前便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气氛里。
而大殿里头,王德有些担心地看着郦琼:
“要不要出去看看,别一会儿打起来。”
郦琼摇了摇头:“夜叉还不了解他们,他们都是心里头有数的人,王琪又是小辈,如何会与他们一般见识?”
王德却道:“俺不是怕他们刁难俺儿子,俺怕的是俺儿子动起手来没个分寸,到时候再伤着了这些个脓包。”
郦琼有些哑然:“如此便更不用担心了……”
说着,他便亲自为王德倒满了一觞酒:“你我终究算得上是同袍一场,你知道我,我也知道你,虽然性格不对,但从未出过什么矛盾。”
王德一饮而尽,点头道:
“这个俺认。”
“如今既然你来,我也不把你当做下属……自然了,你也别想着做我的上差,咱们就像当年那样,你别管我,我也不管你。”
这正入了王德的意:“书生何时变得这般痛快了,若早如此,咱俩说不准都结拜了。”
郦琼又替他倒了酒:“眼下赵官家携十几万大军前来,若是他们咬了牙,这亳州是定然守不住的。”
王德道:“若是强攻,十万人怕是要丢三万在这里,赵官家不是傻子,这买卖不合算,他决计不会做的。”
郦琼倒酒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总是要做好准备的,万一呢……皇帝就算把十万人全丢在这里,他也还是皇帝。”
“但亳州城一破,这里便不是亳州了。”
“所以你既然来了,便当与我一起齐心守城,待宋军退去……到时候你要留在这里的话,我便替你上扎子表功,若是想要离开,我给你钱粮便是。”
王德看着他:“书生……你当真想清楚了?”
与这独眼夜叉不同,郦琼的一对眸子在黑黢黢的殿里亮得厉害,像是两个闪光的黑珠子一般,看得王夜叉微微发毛。
“什么想清楚了?”
王德叹了口气:“没什么,俺喝醉了……你这安排俺没有意见,就这么办吧。”
一只迷了路的鹊鸟儿闯了进来,到处扑腾,最后终于是落在了李老君的肩上,安静地歇了下来。
“既然你答应了,我便告诉你一个秘密。”
王德眼皮不受控制地一跳:“什么秘密?”
“一个关于亳州城存亡的,最大的秘密。”
“书生……你也喝醉了?这亳州城还能比颍州城墙厚不成,还是说有什么机关咒语,一动这城便会沉到土里去?”
毕竟是常年带兵的人,王夜叉务实得很,特别是在攻城这种事情上,他向来是稳扎稳打,不会向老天爷求个陨石流星什么的。
郦琼嘴角勾了起来,兴许是被夜叉的想象力给逗到了,他晃动着酒壶:
“夜叉也变聪明了,若早如此,说不准你我还当真就已结拜了。”
王德以为他真的在开玩笑,刚想说他几句,却听见他说道:
“确实是有机关,你说对了,夜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