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穹是个心善的人,周恭贤年纪大了,徐志穹不忍心看他着急上火,赶紧替他把青石板拿了出来,顺手把里边木盒也拿了出来。
“这就是那只眼睛?”
周恭贤后退几步,哆哆嗦嗦,坐在了地上:“马长史,我没,我没想骗你……”
他都不知该如何给自己辩解。
徐志穹替他辩解了两句:
“你以为我被你骗去了阎罗殿七楼?你以为我在你卧房等半个时辰?你想多了,我哪都没去,一直在你身边跟着,
你有骗我的心思,但是没骗成,这不能算你骗了我,且当一场戏谑就是了。”
“马长史宽宏,戏谑,都是戏谑,”周恭贤略微踏实一些,“马长史,这东西你都拿到了,咱们也算,也算两清了。”
徐志穹点点头:“两清。”
“那,那既然如此,我就告退了。”周恭贤战战兢兢想走。
“退吧,掌刑的那边都准备好了,等写好了判词,就等你下锅了。”
周恭贤惊呼一声:“马长史,你怎能言而无信?你怎能不守规矩?我如今已经还阳成人,岂能在阴间受苦?”
徐志穹很是诧异:“你什么时候还阳了?”
“我适才在偏殿,吃了还阳丹,有了这身躯……”
徐志穹笑道:“你以为你吃了还阳丹,还有了一副身躯?你想多了,当真想多了,你没有身躯,也没吃还阳丹,我就随手捡了个石头子给你吃了,戏谑,都是戏谑。”
周恭贤坐在地上连声哀嚎,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因为他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技法,叫大勾栏境。
徐志穹把周恭贤的犄角拿了出来,把周恭贤的魂魄收好,且在这暗室之中,仔细研究这木盒子。
盒子上边有一重机关,这却难不住徐志穹,他用鸳鸯刃把机关挑了,打开盒子,看到了一只石眼。
这是一只石头雕刻出来的眼睛,整体呈灰白色,长两寸,高六分,个头大了些,确实是人眼的形状,但又让徐志穹觉得有些怪异。
到底怪异在哪?
徐志穹看了半响,发现是对称性的问题。
人的眼睛,上下是不对称的,在线条和弧度上有明显差别。
这只眼睛,上下完全对称,眼珠居中,以至于上下颠倒过来再看,也还是原来的形状。
这只眼睛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徐志穹小心翼翼摸了摸石眼。
硬的。
表面粗糙冰冷,确实是石制的。
对着石眼看了许久,徐志穹并不觉得晕眩,也没有看出什么特别之处。
周恭贤撒谎了?
不太可能。
如果这只眼睛真没有那么高的价值,周恭贤刚才的第一选择应该是逃命,而不是跑到这里把石眼带走。
而且徐志穹还想起了另一件事。
之前从他手里换走石眼的焦阎君,为什么只换走了一只眼睛?他为什么不挟持周恭贤,把另一只眼睛也从阴司里带出来?
他不知道阴司里还有有另一只眼睛?
不应该。
尤正轩吊着最后一口气,把这两只眼睛守住了,没让焦阎君偷走,证明尤正轩也不是吃素的。
他跑到尤正轩的地头去明抢,事先必定要打探好消息,不应该连眼睛的数量都不知晓。
他被周恭贤的诡计骗了?
这位焦阎君有这么憨么?能被周恭贤给骗了?
他到底是不是焦烈威?
他来千乘阴司抢东西,千乘的鬼帝居然不管?
尤正轩为什么不把眼睛交给千乘鬼帝,为什么非要交给他远在郁显国的族兄?
我怎么想到他族兄那去了?
徐志穹的思维不断发散,猛然觉得一阵诡异气机从木盒之中袭来。
那石眼的眼珠动了一下。
徐志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盯着那眼珠又看了片刻。
他感觉到一阵阵晕眩,灰白的石眼似乎正在慢慢蠕动。
没看错,就是在蠕动,不只眼珠在动,上下眼皮也在缓缓开合。
徐志穹把木盒调转过来,再看一遍,越发觉得这眼珠有些眼熟。
看着很像某件东西,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东西。
诡异气机不断波动,徐志穹用意象之力慢慢把气机平复下来,头脑清晰了一些。
他把盒子调转了九十度,继续注视着石眼。
他看出这东西为什么眼熟了。
那线条,那轮廓,那眼珠转动的轨迹。
和烛台上的神机眼十分相像。
这是神机眼……
徐志穹轻轻触碰了一下石眼,原本坚硬粗糙的质感变得柔软了许多。
石眼的眼珠再次转动,它似乎变得非常活跃。
徐志穹赶紧盖上了木盒,用阴阳二气把散逸出来的混沌气机封堵住。
它为什么突然这么活跃?
是因为感知到了我?
未必。
神机眼突然活跃起来,此前完全没有彼此感知的征兆。
难道是有人正在召唤神机眼?
……
神君大殿,神御园,后园雕楼。
神君洪俊诚,带着黑衣卫付骥,默默看着眼前即将完工的烛台。
这一次,洪俊诚动用了千乘国修为最高的一名四品匠人。
“闻到了么?”洪俊诚突然发问。
付骥茫然摇头。
洪俊诚一笑:“你闻不到那玄妙的气机么?这烛台就要做成了,届时我倒要看看,千乘有多少判官邪道。”
付骥看着烛台,忍不住阵阵颤抖。
徐志穹杀了图奴使者,逼迫洪振康出手。
洪振康下了死手,徐志穹生死未卜,趁此机会,洪俊诚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复原神眼阁了。
石桌没有完全复原,雕楼内部的格局也和石室有一定差距,但这都不是关键。
关键是烛台,烛台已经完工了八成。
神君低头看了看发抖的付骥,问道:“你怕什么?”
付骥吸口气道:“臣害怕,神眼阁未能复原,神君责怪于臣。”
“神眼阁若是未能修复,错在工匠,错不在你,朕为何要责怪于你?”神君轻轻摸了摸付骥的发丝。
付骥真担心洪俊诚会突然扯住他的头发,撞向烛台。
“但若是神眼阁已经修复好了,却召唤不出神眼,朕又该怪罪谁?”洪俊诚慢慢放开了付骥的头发。
……
徐志穹来到了大宣阴司望安殿,前去拜会钟剑雪。
他要弄清楚几件事。
第一件事,大宣有没有姓焦的阎君?
一提起此事,钟剑雪有些神伤:“据我所知,大宣十殿阎罗之中,没有姓焦的,若是往早年间算起,也只有焦烈威焦帝君,曾经担任过阎君。”
以此推断,用砚台换走一只石眼的人,很大概率就是焦烈威。
钟剑雪道:“历任阎君的名姓,还需要到鬼王大殿查阅,而今大宣鬼帝空缺,许日舒老前辈暂时居住其中,待来日,我再向他请教。”
徐志穹又问起一件事:“亡魂来世托生在何等人家,在阴司是什么样的规矩?”
“这个,马兄你该知晓,罪业过了两寸,只要被判官缉拿,就要到刑狱受苦,不能轮回。”
说这个作甚?
徐志穹就是判官,这种事还用得着问么?
钟剑雪回答的很是闪烁。
难不成大宣阴司也是按银子,定轮回?
当真如此,徐志穹可就要改改这规矩了!
“钟兄,我说的是罪业不足两寸的寻常之人,抑或是没被判官缉拿的恶人,他们该如何定来世轮回?”
“这却不好说……”钟剑雪再度迟疑,这让徐志穹很是不满。
“钟兄,且看在你我交情份上,直言相告!”
钟剑雪犹豫许久,低声道:“马兄,你可知我道门六品技?”
冥道六品是都官,施程曾经告诉过徐志穹冥道各品技能,唯独跳过了六品技没说。
因为施程本身就是都官,当时他不想说出自己的技法,徐志穹也没有追问。
钟剑雪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我道门六品技,乃隐秘中的隐秘,从不外泄,
马兄对钟某有厚恩,今日,钟某且破一回例,将道门六品技告知马兄,还望马兄念及这番情谊,千万不要说与旁人。”
徐志穹答应下来,还当着钟剑雪的面发了个誓。
钟剑雪道:“冥道都官,手中都有一本《录事簿》,马兄可知晓?”
徐志穹点点头:“我买过役人,自然是知晓的。”
“只有六品都官能在《录事簿》录事,马兄可知晓?”
这还真不知道。
“也就是说,必须升到六品往上,才能在《录事簿》写字?”
“非也。”钟剑雪摇摇头,“不是六品往上,是只有六品,都官升至无常使,六品技会随之消失。”
还有这样的规矩?
六品技只有六品都官能用?
“这六品技难道就是在《录事簿》上写字么?”
钟剑雪还是摇头:“道门六品技,名唤真言诀,中了这技法的人,在都官面前,必须口吐真言,
真言诀最怕对方有所防备,倘若对方提前用气机相抗,则真言诀不能奏效,因此这技法是我道门秘辛,从不外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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