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马夫,杏哥吓得魂不守舍。
想着和他拼了,可身上有伤,又怕拼不过他。
想去找尉迟姐姐,又担心被尉迟兰知晓了内情。
灯郎爷能容我,尉迟姐姐未必会容我。
若是被玉瑶公主知晓了,决计不会容我!
可若是留着这马夫在这,再害了灯郎爷可怎么办?
杏哥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和这马夫拼了。
忽见马夫回过头,对杏哥道:“兄弟,你过来下。”
杏哥一咬牙,拔出短刀冲了过去。
马夫躲过短刀,拦住杏哥道:“听仔细些,是我。”
杏哥一怔,这马夫的声音居然和徐志穹一样。
“灯郎爷?”
徐志穹笑道:“你看我和那马夫像么?”
杏哥点点头:“像,一模一样。”
“像就好,能瞒过你,也就能瞒过他们。”
徐志穹本打算去集市,却听杏哥道:“灯郎爷,束王派人找你,找了好几次了。”
徐志穹捏了捏下巴,思索片刻道:“我也确实该去看看他。”
他先变回了自己的模样,穿戴整齐,去了束王府。
府邸里,洪振康急不可耐,不时冲着洪振基抱怨:“这事找皇兄说清楚就是,何必非要等徐志穹?”
袁成锋死了,洪振康本打算去神君大殿,找神君澄清事实,把他被袁成锋抓走,关押了十几年的事情全都讲出来。
他把奏章都写好了,洪振基总觉得这事情不对,他先把洪振康给拦住,回头去找徐志穹商量对策。
两人苦苦等待,徐志穹总算来了,看过奏章,徐志穹摇头道:“录王,你不能去见神君。”
洪振康诧道:“为何不能?”
徐志穹的理由很简单:“神君要是不认你这个录王该怎么办?”
洪振康还不服气:“凭什么就不认!袁成锋是假的,我是真的,我是他亲弟弟。”
他被关的太久了,太想恢复自己的身份,以至于连洪俊诚的脾气都给忘了。
“你说袁成锋是假的,怎么证明你就是真的?”
“神君看着我长大的,有些事,我们兄弟当面对证,自有分晓。”
徐志穹笑道:“要是神君不和你对证呢?要是他直接把你拖出去砍了呢?”
洪振康错愕无语,洪振基赞同徐志穹的说法:“按咱们皇兄的性情,还真就能把你拖出去砍了,连一声冤枉都不让你喊出来,咱们还是听运侯的吧。”
洪振康叹口气道:“那就听听运侯的主意。”
徐志穹道:“假录王死了,没有人知道他死了,他在城东被我烧成了一团灰,
既然没人知道他死了,就干脆没有人死了,干脆就没有假录王,你直接去做真录王就行了!”
这话说的有点绕,但洪振基听明白了。
徐志穹的意思是说,根本就没有袁成锋,也没有什么假录王,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洪振基赞叹道:“运侯此计甚妙!这叫名正言顺,而且顺理成章!”
洪振康有些委屈:“那我受这么多年苦怎么算?”
“怎么算?”徐志穹冷笑一声,“你觉得该怎么算?还指望神君好好心疼你一番?”
洪振康还是委屈:“我倒没指望皇兄心疼我,可这仇总得报了。”
报仇?你找谁报仇?袁成锋在油锅里炸着呢,你找他报仇去吧!
这话不能说出来,还得靠洪振基劝他:“兄长,袁成锋都死了,这事就算了,十几年的苦都受过了,赶紧回府享福吧!”
洪振康道:“那咱们打了这一仗怎么算?没有假录王,咱们之前和谁打的仗?”
洪振基和洪振康一并看向徐志穹,徐志穹端正神色道:“这还用问么?和怒夫教打呀!袁成锋的弟子都怒夫教的骨干,两王联手,痛打邪道,这岂不是一段佳话!”
洪振基压低声音问道:“那邪道的贼首是谁?”
徐志穹也压低了声音:“你们听说过公孙文这个人么?”
洪振康点头道:“听过,神机司的,有真本事的,袁成锋在擂台上把他打败了,从那以后才出的名。”
洪振康对这段事情记忆犹新。
因为袁成锋出名后,开始步步高升,升到神机司枢尉,洪振康的噩梦就来临了。
洪振基道:“我听说那公孙文先是逃往大宣,而后又去了图努,难不成他要回千乘?”
徐志穹点点头道:“他就要回来了。”
三人自此定下计议,即刻递上了奏章。
洪俊诚收到奏章,并无回应,似乎又回到了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状态。
这封奏章随后被交给刑部处置,刑部看是录王和束王联名上的奏章,自然不敢怠慢。
当天,刑部贴出告示,两亲王冰释前嫌,同仇敌忾的佳话自此在神临城传开了。
次日,徐志穹扮作马夫的样子,来到了集市。
神临城的集市是安市衙门经营的,到了巳时,安市衙门还未开张。
换做往常,到了这个时辰,应该有不少百姓等着开市,集市门前已经颇为热闹。
可神临城刚刚闹了异怪,各家各户但凡有一口吃食,都不敢轻易出门,今天的集市显得特别冷清。
十几个百姓稀稀落落蹲在街边等着开市,徐志穹也蹲在他们身边,跟着凑热闹。
一个老翁低声道:“听说了么?闹妖怪的事情查清楚了,是儿郎会那帮子人干得。”
“我也听说了,儿郎会就是怒夫教,那些妖怪就是儿郎会那群人变得,官府都贴了告示了,刑部衙门也到处抓人,凡是儿郎会的,见一个抓一个!”
“我就觉得儿郎会那群人邪性,一张嘴,不是要杀媳妇,就是要杀孩子,看着怪渗人的。”
一名二十多岁男子哼一声道:“杀媳妇和孩子固然不对,但媳妇孩子若是不听话,该拾掇就得拾掇。”
徐志穹凑到那男子身边道:“欺负媳妇和孩子算什么本事?你也好意思说出来?你是不是去过儿郎会?”
男子吓得一哆嗦:“你别瞎说,我可没去过!我,我认得你么?”
老翁在旁摇头道:“放心吧,抓的都是儿郎会的头目,寻常百姓,没人管。”
另一名汉子小声道:“我听说,这回全靠着一群判官,把那些妖怪打死了。”
“这事可不敢瞎说,官府的告示上是说录王和束王联手把儿郎会给灭了。”
“录王和束王不是死对头么?他们还能联手?”
“神君都出面了,打虎还得亲兄弟呀!”
徐志穹心里暗笑,他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议论之间,集市开张了。
徐志穹径直去了酒铺,打了两斤酒,跟官差争执了几句:“这酒的分量不够呀。”
“这有秤,你瞎么?看不懂么?”
“你这秤不对,我掂量着没有两斤。”
“放屁,你特么跑这生事来了?谁特么给你的胆子?”
旁边一名官差走过来,看看马夫,问道:“怎么回事?”
徐志穹颇显委屈道:“我这酒少了。”
“他特么胡说,这人就是打得少!”
“罢了,罢了,这人和我相熟,看我面子上算了,”官差劝解几句,回头对马夫喝道,“你要买酒就赶紧拿钱,不买滚蛋!”
这是马夫告诉徐志穹的接头方式。
进了酒铺,不管遇到的是谁,先跟他吵上两句,等有人来劝解了,就是遇到接头的人了。
徐志穹掏了钱,把书信夹在一把铜钱里,手递手交给了官差。
官差收了钱,把酒交给了徐志穹。
今天上集的人少,买酒的就更少,既是没什么生意,两个官差商量着,且留下一个人看铺子,另一个回家歇着。
回家的官差欢欢喜喜走了,留下看铺子的官差先把铺子关了,挂上盘点的牌子,随即去了酒窖,布置起了法阵。
布置好法阵,把书信摆在法阵中央,官差从酒坛之中取出了四个空坛子,各自放在法阵一角。
这四个空坛子可不是普通的酒坛,这些坛子里边装着气机。
这位官差是阴阳修者,但只有八品修为,单纯以他的力量,根本没办法启动如此庞大的法阵。
所谓庞大,指的不是占地面积,是法阵传送的距离。
四个坛子不断释放气机,法阵无声无息发动,处于法阵中央的书信,渐渐消失不见。
远在图努国的公孙文,打开书信,看过之后,交给了弟子周开荣。
周开荣的右脸上蒙着一块黑布,接过书信,仔细阅读。
昭兴帝临死之前,周开荣当过一段时间的掌灯衙门千户,这事成了大宣的一大笑柄。
昭兴帝死后,周开荣被大宣全境通缉,他本想逃到深山老林,隐姓埋名度日,可惜他被梁玉明烧花了半张脸,面部特征过于明显,躲到哪里都有人抓他。
幸亏公孙文还没把他忘了,把他接到了图努,让他在怒夫教中做了一名参议。
周开荣看过书信,很是惊讶,书信中写道:
录王追杀徐志穹,在城东遭遇洪俊诚,双方血战,录王殒命,洪俊诚重伤,徐志穹平安无事,意图明夜进宫行刺。
周开荣道:“录王死了?可据弟子得到的消息,千乘国的录王还活着!”
公孙文笑道:“你却不知其中玄机,这是徐志穹的伎俩,活着的是录王,死了的是混沌无常道的修者,袁成锋。”
周开荣不认识袁成锋,对此深感诧异。
公孙文道:“袁成锋是千乘国神机司枢尉,也算一代枭雄,当年他把录王洪振康抓了,用他独门的矫枉之技冒充录王,近二十年间,享尽荣华富贵,
而后徐志穹把真录王救走了,袁成锋在千乘国已经没有立足之地,只能孤注一掷,与徐志穹舍命相拼,不想却又中了徐志穹的奸计,与洪俊诚拼的两败俱伤,还折了自己的性命。”
周开荣道:“如此一来,岂不让徐志穹坐收渔利?”
公孙文冷笑道:“徐志穹这个奸贼,修为不高,心智不济,一无所长,却又不知敬畏,不知进退,不知天高地厚,
这奸贼唯一擅长的,就是借他人之争,收渔人之利,可惜袁成锋急于谋求神君之位,中了徐志穹的圈套,苦心经营几十载,终究化作泡影。”
周开荣道:“若是徐志穹行刺成功,日后千乘却要落在宣国手中,咱们大图努左右临敌,情势大为不妙。”
公孙文笑道:“米粒之珠,吐光不大,蝇翅飞舞,去而不远,徐志穹那点手段和伎俩,在我眼中有如垂髫之儿戏,实不值一哂,
他既是擅长借他人之争,这一次我且借他与洪俊诚之争,取了他这条性命,让这宵小之徒,饮恨于黄泉之下!”
……
神临城西,大宅之中,常德才给直殿监掌印李全根面授机宜。
“这多弟子当中,数你心思最为缜密,这件事情干系重大,可千万别出了差错。”
“师父放心,弟子定会慎之又慎。”趁着天还没亮,李全根赶紧回了皇宫。
常德才有些担忧:“也不知那公孙文会不会来。”
徐志穹笑道:“他一定会来,他和袁成锋一样,做梦都想当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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