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撑腰过了不知多久,马车在一间热闹华贵的铺子前停下,匾额上书‘碎玉楼’。
碎玉楼乃京中最大的首饰铺子,雕工款式皆是京中最时兴的,就连宫中的公主娘娘都爱让内侍到此处挑选。
沈归荑自然也是此处的常客,她一进铺子,掌柜娘子便丢下其他客人,亲自将她们迎进了花厅:“郡主可是好些日子没来我们碎玉楼了,恰好昨儿新到了一批步摇,正等着您过眼呢。”
待她们坐下,掌柜立即让下人将当下最时兴的首饰都取了出来。沈归荑眼光高,挑了小半个时辰替程玉秋挑选了两支步摇并一副耳坠子,才想起自己今日来还有别的事。
“对了,胡掌柜,前些日子我让你寻的光珠可有眉目?”
“回郡主的话,小人派人四处去寻,确是找着了。但正要去买却被个贵人悉数买走,这光珠本就珍贵难得,如今全京城是一颗也找不着了,还请郡主恕罪。”
沈归荑眉心微蹙,是谁如此不长眼,竟敢与她抢东西,她不过是想买个珠子消遣消遣,都能被人买光,真是活见鬼了。
她本就憋着一肚子邪火,闻言心情就更差了,不悦地道:“你倒说说是哪位贵人?”
她的话音刚落下,便听见一道尖细的声音在外响起:“是我。”
珠帘晃动,沈永乐打扮的像只花蝴蝶似的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贵女。
“远远便听着声音像,一瞧果真是三妹妹,你我姐妹近来可真是有缘,到哪儿都能碰见。”
沈归荑淡声喊了句堂姐,心中早已翻起了白眼,这哪是缘,分明就是晦气。
“方才我听你们在说什么光珠,怎么,三妹妹是要寻光珠吗?我那恰好有几颗,既是三妹妹喜欢,一会我便让婢女送去你府上。”
好姊妹相互赠与叫分享,这般趾高气扬的叫施舍。
沈归荑低眸理了理衣袖淡声道:“多谢二堂姐的好意,不必了。”
“你我乃亲姐妹,和我有什么好客气的,翠霞快回去将我收着的那几颗光珠找出来,送去段府。哎呀,我倒是忘了,三妹妹这几日好似回肃王府了。”
她就说沈永乐今日为何这般好心,原来是在这等着呢,果然就听她继续道:“三妹妹这次回府怎得住了这么久?”
“母妃想我多陪几日,怎么,二堂姐连这个也要过问?”
沈永乐嘴角的笑都快憋不住了,即便是母亲想女儿,也没出嫁女回家住小半个月的道理,听说沈归荑从段家出来的时候,带了好几马车的东西。
她心中愈发笃定,沈归荑定是为了那日的事,回去与段灼争执了。瞧如此狼狈带着家什出来的模样,多半还是落了下风。
自小到大她都被这个堂妹处处压一头,好不容易能看沈归荑出丑,她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便是再想女儿也没在娘家住这么久的道理,我们都不是外人,三妹妹就别瞒着了,你呀就是性子太倔,但凡向妹夫低个头,事情不就过去了。”
沈归荑脸上的不耐溢于言表,语带讥诮地道:“二堂姐对别人的家事如数家珍,光是当个郡主真是屈才了。”
没想到沈永乐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竟还洋洋得意起来,还是身旁人提醒,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嘲讽她多管闲事,立即气鼓鼓地瞪圆了眼:“我是好心好意劝你,别到时被人休弃出家,丢了我们沈家的脸面……”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听见楼梯传来齐整的脚步声。
来人不曾进内,而是在珠帘外恭敬地道:“卑职拜见郡主。”
回头去看,就见陈嘉述带着方才那几个手下,手中还抬着个膝盖高的大木箱子。
沈归荑扬了扬眉角疑惑地看向他们:“起来吧,你们怎么跟来了?”
陈嘉述讨好地上前半步,郡主走后,他思来想去觉得与其守株待兔,还不如跟着郡主,没准会有机会和她说上话。便一路追到了碎玉楼,原以为不过是买首饰很快就能出来,谁想到这一等便是将近一个多时辰。
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出来,生怕郡主已经离开了,这才抬着箱子进来碰碰运气。
“回郡主的话,指挥使差卑职来给郡主送礼,这礼没送到卑职哪有脸回去见我们指挥使啊,还请郡主过目。”
沈归荑瞥了眼箱子,是黄梨木的,瞧着比那日给赵疏仪准备的还要精美些,她在心底轻轻哼了声,送点东西就想打发她?
她神色寡淡地抬了抬手:“知道了,绿罗把东西搬去马车上。”
陈嘉述诧异地啊了一声:“郡主不打开看看吗?”
“回去再看也不急。”
她不急沈永乐却不肯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她刚嘲讽沈归荑夫妻不和,这段灼就来送礼了?保不齐又是她自导自演,里面根本没东西。
沈永乐与身旁人对了个眼色,赶忙叫人拦下了箱子:“三妹妹也真是的,妹夫特意送来的礼物,怎可看都不看一眼,岂不是叫妹夫心寒。”
“就是,丹阳郡主不妨打开让我等开开眼。”
绿罗犹豫地看向沈归荑,她却无所谓般地嗯了声:“打开。”
“是。”
箱盖被小心地掀开,只见熠熠的红光在众人的眼前瞬间亮起,而后才看清箱内的宝物,柔软的黑色锦缎上堆着冒尖的红宝珠。
不知是谁呀了一声,其余人才回过神来,便听胡掌柜惊叹着道:“是光珠,小的从未见过如此透亮,数量如此之多的光珠。”
陈嘉述适时地在旁解释道:“指挥使听闻郡主最近在寻这宝珠,特意命卑职收集了全京城所有的光珠,不知郡主可喜欢?”
天底下没有哪个女子能拒绝满箱的宝珠,更何况还是她心心念念之物。
就算是沈归荑也不能免俗,这几日胸中堵着的气跟着散了大半。
只她心中欢喜,面上却不显,捏着颗光珠把玩了会又丢了回去,努了努嘴道:“与我想的还差那么点,但看在他如此费心,便勉强凑合吧。”
说着又看了沈永乐一眼,哂笑了声:“这么一大箱子光珠便是打成首饰我也穿戴不完,我与诸位皆是好姐妹,大家不妨选些回去,打成步摇或是手环都可。”
闻言,屋内众人都乐开了花,哪还记得方才看笑话的心思,纷纷上前挑选。
“哦,我忘了,二堂姐家里有,想必是不需要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险些没将沈永乐给噎死,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恨不得将沈归荑给咬死才好。
见此沈归荑心中愈发畅快,难得地关心了一句:“夫君呢,他去哪儿了?”
陈嘉述扯着嘴角傻笑了声,没说话只扭头朝后看了眼,沈归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便见琳琅的珠帘外,站着一负手而立的身影,背脊挺拔身姿如松。
他今日未穿飞鱼服,着一身暗色的锦袍,少了些许肃杀多了三分贵气,许是察觉到有人看他,敏锐地回头。
冷厉如兵刃的目光,在看到她时,蓦地和缓了下来。
四目相触,他低沉的嗓音跟着响起:“我来接你回府。”
沈归荑以为搜集光珠,便是段灼的赔罪,从未想过他会亲自来接她,愣愣地看着他,竟连话都忘了接。
他的出现,也让在场的娘子们瞬间噤了声,她们对这传闻中的指挥使甚是好奇,都在偷偷打量他。
沈永乐见他们夫妻如此疏离,又忍不住开口:“妹夫公务繁忙,怎有空来接二妹妹……”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见有人从她眼前缓步而过,路过她时还轻慢地哼笑了声,衣袂飘晃,环玉叮咛。
再抬眼去看,那个粉嫩的身影已在段灼身旁站定,挽着他的手臂:“夫君,街口的莲花羹很是消暑,我带你去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