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夫妻同游雍朝设有夜市且无宵禁,每到夏日的夜晚最是热闹。
夫妻二人出碎玉楼时夜幕早已降下,眼前是四溢的华灯以及喧闹的街市。
近来天热,沈归荑的胃口也不好,原本冰酪只是她随口说说的,如今面子争回来了,心情大好竟真有了食欲。
就是身边还有个她的便宜夫君,从方才起,段灼便一直沉默不语,若不是手臂相交的真实感,她几乎都要忘了这个人。
等等,她怎么还挽着他。
沈归荑立即松开了手朝前去,“我要去用点汤羹,你去马车等我吧。”
段灼看着空荡荡的臂腕出神,忽地开口道:“不是说带我去?”
“……”
这种哄人的话,她们听听也就罢了,你堂堂锦衣卫指挥使怎么也会信!
他何时对这等摊铺小食感兴趣了?
沈归荑意外地看着段灼,但想到他今日让她长了脸,便抬了抬下巴:“你想跟着便跟着吧。”
本朝民风开化,不仅女子能上街还能经商,她要买的汤羹,便是个年轻妇人所制。
妇人看着面嫩清秀,手上功夫却半点不含糊,是这条街上卖汤羹饮子中手艺最好的,她与程玉秋每回游肆都会来买这的莲花羹。
“娘子可是许久没来了,这是您的夫婿吧,真是郎才女貌登对的很,娘子今儿打算用些什么?”妇人仔细地擦了擦桌椅,招呼他们坐下。
沈归荑弯着眼客气地露了个笑,“还是老样子,两碗莲花羹。”
她边说边自然地坐下,却见身旁的段灼迟疑地一顿。
沈归荑心中略有些不满,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在窄小的摊蓬内显得尤为突兀。
她努了努嘴小声道:“嫌弃便不要跟来……”
段灼拧了拧眉,目光微闪,须臾后什么也没说,挨着她缓慢坐了下来。
成亲半年多,两人还从未像这般独处过,木桌略小,他们挨得有些近,近到她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檀香。
段灼今日竟是熏了香,沈归荑略微有些晃神。
不等她好奇多久,妇人便动作麻利地端着两个瓷碗进来,“莲花羹来了,这是娘子的,多加了饴糖您尝尝。”
用井水镇过的莲花羹雪白清透,碗内飘着满满的莲子以及红枣雪耳,看上去消暑又美味。
她被勾出了馋虫,舀了莲子便往口中送。
而段灼在看见那漂浮着的莲子时,长睫轻轻颤了颤,搭在桌案上的手指更是不受控地收紧,后颈好似跟着发起痒来,半晌也没碰那勺子。
待沈归荑浅尝了两口,才发现段灼背脊紧绷,目光阴冷,紧抿着唇一动未动。
她刚被压下的火,忍不住冒了出来,这人是存心来给她添堵的吧,她堂堂郡主都能吃得,他这指挥使怎得如此金贵。
是他非要跟来的,来了又满脸写着嫌恶,他这副臭架子要摆给谁看?
瓷勺磕在碗沿,发出清脆的叮咛,她的声音随之响起:“你若不想吃便出去,杵在这扫谁的兴。”
许是从未有人对他如此不客气过,段灼闻言微微一愣,眼底闪过些许晦色,神情中还有她读不懂的阴郁。
他一言不发,周身的气息也变得压抑沉闷起来,就在她以为他要发怒时,他忽地站起身朝外走去:“我在外面等你。”
沈归荑看着段灼走出摊蓬,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的树下。
明明还是那张冷脸,但不知为何,竟有种孤寂落寞之感。
她赶紧摇着脑袋转过头,把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给摇掉,什么落寞分明是假清高,他既要等,便慢慢等着吧,如此想着手上动作缓了两分。
而外头段灼的目光则静静地落在她纤瘦的薄背上。
如此过了许久,他倏地抬头,眼神尖锐地看向一旁的几人。
摊篷外不远处的树下,围着几个举止放荡的小地痞,正眼神轻挑地盯着篷内的沈归荑,不时还交头接耳淫笑连连。
待笑过后,不知谁起的头,竟起身径直朝摊蓬走去,不料脚还未踏进半步,一道银光闪过,冰冷的寒刀已横在了脖颈处。
他们这才看到笼在暗处的段灼,虽不知是何人,甚至未发一言,但他身上那股冲天的杀气足以将他们震慑住,腿瞬间便软了,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段灼刚沉着脸收回腰刀,就与偏过头的沈归荑对上了眼。
四目相对,他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臭脸。哪有人能这么久不动不笑的,简直是个木头桩子。
沈归荑低头看了眼碗里的莲花羹,突然觉得味道也不怎么样,将瓷勺一丢往外走:“走吧,我吃好了。”
段灼迟疑地看着她:“这便吃好了?”
她已经走到了他跟前,抬头瞪了他一眼:“你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盯着我看,我没胃口。”
说着先一步朝前走去,段灼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不紧不慢地跟着在她身侧。
旁边跟着个不会说话的木头人,这街逛得真真是无趣。
沈归荑本想直奔马车,可回去路上恰好经过她平日买脂粉的铺子,想起她的唇脂要再添些,就顺道拐了进去。
原以为这种店段灼肯定不会进的,正要让他先回车上,不想段灼却跟着她一并抬脚。
她诧异地看向他:“我去买脂粉,你跟来做什么?”
段灼像没意识到自己与这有多格格不入,面色不改道:“看看。”
“刚刚叫你吃个莲花羹你还摆架子,现在这种胭脂水粉店,你倒要进来了。”
但回她的还是淡淡地两个字‘看看’,沈归荑也懒得与他多费唇舌,丢了个随你,便先进了铺子。
她一来,掌柜娘子立即迎了出来,将各类时兴的口脂都取了过来。
“郡主瞧瞧这个石榴唇脂,不仅颜色好还有淡香,定能衬得您肤色白皙胜雪。”
沈归荑看着喜欢,便擦去唇上原有的唇脂,对着铜镜试了试。
铺子里虽是灯火通明,但到底不如白日明亮,镜中的模样也有些瞧不清。
她平日与程玉秋同行惯了,兴致勃勃地回头问道:“如何?好不好看?”
话音刚落,她耳边便响起个低沉生硬的声音道:“好看。”
她的耳尖一热,猛地意识到今日来的是段灼,而非程玉秋。
许是不适应这样脂粉气的地方,段灼眉眼低垂,目光缓慢地落在她粉嫩的唇瓣上。
沈归荑立即回过神来,不自然地转过身去,继续挑选别的口脂。
恰好掌柜挑了别的几盒唇脂,请她试色,想起自己方才莫名的慌乱,沈归荑便故意每试一个就问他一遍如何。
然而在听到第五个好看时,她终于意识到段灼是在敷衍她,而为了他那句好看脸热的她,简直是蠢透了。
她忍无可忍,“除了好看,你还会说点别的吗?”
段灼沉吟片刻道:“都好看。”
沈归荑气极反笑,“好啊,既然夫君说都好看,那这些我全要了。”
“你都喜欢?”
“倒不是都喜欢,但我就都要。”
她这话明显是气话,在这讥讽段灼,但没想到段灼微微颔首,不假思索地道:“都包起来。”
饶是沈归荑平日出手阔绰,听见他的话也顿了下,脱口而出个略显多余的问题:“你真的要买?”
段灼没回答她的傻问题,而是将目之所及所有的脂粉全都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