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倾诉衷肠云瑰怯怯地瞥了赵恒一眼,随即又迅速低下头疑惑道:“可是……殿下不是一直很讨厌臣女吗?为何还要娶臣女?”
其实小时候她最喜欢的并不是赵晏,而是赵恒。
赵恒是赵祈三个儿子当中长相最为清俊儒雅的一个,武功文墨都是赵祈亲自教导,自然也是最出众。
每次母亲带她进宫,她都是先去找赵恒,可不知为何,赵恒见了她就像见了仇人一般,面色冰冷,目光憎恶,从未给过她好脸色,可她自问并没有伤害过赵恒。
最后一次,是她七岁那年,堂哥云锦川送了她一只小兔子,小兔子浑身雪白,肥嘟嘟的,可爱极了。
她高高兴兴带进宫给赵恒看,可赵恒看见后,非但不高兴,反而勃然大怒,不仅把她的兔子扔进草丛里,还把她推下莲花池,是赵晏奋不顾身跳进莲花池把她救上来的。
自那之后,她便再也不喜欢赵恒了,也因此深深畏惧赵恒,而后便转身去和一直讨好她、处处迁就她的赵晏玩。
赵晏待她如珠似宝,捧在手心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久而久之,她便喜欢上了赵晏。
“你先坐下我再慢慢告诉你好吗?你大病初愈,站久了容易头昏眼花。”赵恒搬了一把太师椅放到炭盆边上,示意云瑰过来坐。
云瑰犹豫了会儿,硬着头皮缓缓走过去坐下。
赵恒将一个汤婆子塞到云瑰手里,继而后退两步,对云瑰深深鞠了一躬。
“太子殿下,您这是做什么?”云瑰惊慌失措,想起身却被赵恒伸手按住肩膀。
赵恒恳切道:“在告诉你缘由以前,我想先向你道歉。为小时候我对你造成的伤害道歉。”
云瑰:……
这些年有赵晏的宠爱和陪伴,她过得很幸福很满足,赵恒对她的那些小伤害,她基本都忘得差不多了。
道完歉,赵恒也搬了把椅子坐到云瑰身旁盯着她看,因为离得太近,加上炭火的熏烤,云瑰的小脸白里透红粉嫩嫩的,身上的玫瑰香味也越发浓郁,因为低着头,那节纤细修长的玉颈一展无遗,白得刺眼,嫩如凝脂,让他心神荡漾,口干舌燥……
咽了口唾沫滋润干燥的喉咙,又暗暗吐了口浊气,赵恒才柔声开口:
“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你,儿时种种皆是逼不得已。你出世那日,父皇带我来侯府看你,你躺在襁褓里,粉雕玉琢,乖巧恬静,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你了。只是那时候我四面楚歌、群狼环伺,不知哪一天就会被害死,而且身上又背负着血海深仇,我没有资格也不敢喜欢你,因为只要我表现出喜欢你,哪怕只是一点点,萧氏都会利用你来对付我。”
那时候前朝被萧煜把持,后宫又牢牢掌控在萧宓手中,他和父皇每日都活在刀尖之上,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所以,即使他心里很喜欢云瑰,也必须表现得很厌恶,因为只有这样,云瑰和武安侯府才不会被他牵连。
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次看到云瑰向赵晏撒娇、和赵晏亲昵、与赵晏出双入对时,他的心有多痛!就如同心头上的肉,被人用钝刀一片片割下来。
明明是他最心爱的女孩,他却只能一次次推开她,伤害她,直到她伤心欲绝转身投入别人的怀抱。
闻言,云瑰抬眸看向赵恒,却怔住了,这是时隔多年她再次仔细打量赵恒。
今日的赵恒与以前那位高高在上的冷面阎王判若两人。
身着玉色金绣祥云蟒袍,华丽考究,绣工精巧;身躯高大坚挺,好似松柏迎风霜而立;乌黑的发丝被白玉鎏金冠束于发顶;白皙的面庞犹如鬼斧神工般立体分明,浓黑的剑眉斜飞,狭长的瑞凤眼深邃、温柔,睫毛又密又长,鼻梁高挺,粉色的薄唇轻抿。
清贵高雅,俊美无疆。
云瑰的心不由自主地悸动了下,随即连忙收回视线,低下头,轻声婉拒:“能得殿下厚爱是臣女莫大的荣幸,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如今臣女心中只有凌王一人,还望殿下恕罪。”
或许赵恒是真心的,可如今,她的心已经被赵晏填满了,她答应过赵晏要等他回来,她答应过赵晏今生只做他一个人的妻子,她不能食言。
见情意无法让云瑰动容,赵恒只好晓以大义:
“我知道,今日的局面是我咎由自取,我不会怪任何人,我只怪自己。可如今,萧氏获罪被灭,凌王离京,你难道就想这样为他守一辈子?即使你不顾及自己的,可也应该想想整个武安侯府。这次和萧氏有瓜葛的府第,砍头的砍头,削爵的削爵,流放的流放,武安侯府之所以得以保全是因为父皇看在姑母的份上,可父皇不追究,不代表其他人就能轻易放过。武安侯府里不只有你一个人,还有你的父亲叔伯、兄弟姐妹,如果你一直这样下去,你的父兄叔伯如何在朝中立足,你的堂姐妹们怎么谈婚论嫁?嫁给我,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赵恒一字一句都戳在云瑰的心窝上,她无言以对,只能默默流泪。
这些日子,府里的人碍于云修远和赵芷兰,明面上没说什么,还来熹园探望她、安慰她,可她知道,他们背地里肯定都在责怪她。
之前赵晏还是太子的时候,武安侯府门庭若市,来向她那些堂姐堂妹们提亲的人户络绎不绝,而如今萧氏获罪、赵晏被废,那些人便立马换了副面孔。
自古家族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她明白,何况这些年,侯府上下一直事事以她为先,秦氏更把她当眼珠子一般疼爱。
所以她已经仔细盘算过了,为了不连累整个侯府,等她病愈,她便亲自去求皇帝舅舅下旨,准许她去京郊的初云寺带发修行,为国祈福。
这样一来,既可以保全武安侯府的名声,她也可以安安心心等赵晏归来。
“别哭,你别哭啊……”看到云瑰落泪,赵恒顿时方寸大乱,他知道是他把话说重了,可他必须这样做,只有这样,云瑰才会死心塌地地嫁给他。
云瑰躲开赵恒要为他擦泪的手,起身走到一旁,“太子殿下,臣女有些累了,想回房休息了。”
赵恒顿了片刻,失落地将手收回来,“好,那你好好休息,好好吃药,好好用膳……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这才刚开始,他不能急,真的不能急,他和云瑰还有一生一世呢。赵恒这般安慰自己,随后默默起身离开。
云修远和赵芷兰在门外等得焦躁不安,见赵恒终于出来,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云修远送赵恒出府,赵芷兰则进去把云瑰带回熹园安慰。
回到熹园,云瑰将赵恒方才对她说的那些话都告诉赵芷兰。
赵芷兰听了,心里五味杂陈,有感动,有惋惜,“绾绾,告诉母亲,你喜欢太子殿下吗?”
听云瑰的转述,赵恒是真心爱护云瑰的,如果云瑰对赵恒还如儿时般心存爱慕,哪怕只有半分,她都希望云瑰能嫁给赵恒。
无论如何,云瑰嫁给赵恒,总比守着赵晏一个无法兑现的承诺空等一生来得强。
别怪她自私,她先是云瑰的母亲,然后才是赵晏的姑母,一个是十月怀胎辛苦扶养到大的亲生女儿,一个是情分淡然的侄子,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闻言,云瑰突然激动地握住赵芷兰的手,泪如雨下,“母亲,我不喜欢太子殿下!一点都不喜欢!我只喜欢君尧哥哥!母亲,你帮我去求求皇帝舅舅好不好?让他收回赐婚圣旨,我不要嫁给太子,我不要,唔……”
如果她喜欢赵恒,那赵晏该如何自处?现在赵晏什么都没有,只有她一个人,如果她再背叛赵晏,那赵晏也太可怜了。
见状,赵芷兰心疼不已,一边给云瑰擦眼泪,一边安抚道:“好好好,母亲去求你皇帝舅舅,既然绾绾不想嫁,那就没人可以逼你,母亲明日就进宫,绾绾放心,别哭……”
……
不过短短半日,昭宁郡主赐婚太子赵恒的消息就传遍整个燕京,上至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都十分震惊不解。
当初,昭宁郡主已经赐婚给废太子赵晏,如今又赐婚给现太子赵恒,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其中,最震怒的莫过于定远侯夫妇和宇文姝。
宇文姝得知消息,气得去找宇文坚哭闹了一通,然后又回房将自己屋里器物摆件砸了一地。
最令宇文姝愤懑的不是因为她没有当上太子妃,而是因为被赐婚赵恒的人是云瑰。
这些日子,她们定远侯府占尽风光,人人都以为她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赏花宴、诗会、雅集上那些曾经巴结讨好云瑰之人,纷纷转过头来向她俯首称臣,极尽阿谀奉承。
现在那些墙头草肯定笑话死她了,她还怎么活得下去?真不知道云瑰用了什么狐媚手段,不仅让废太子赵晏千依百顺,现在又让赵恒那般如天神一般清冷自持的男子神魂颠倒,还有宇文沧溟那贱种亦是如此!
难道,天下男子个个都爱狐媚子?
“郎君,现在可怎么办才好?”柳玉蓉半倚在宇文坚身上,哭得梨花带雨。
虽然已经年过三十,生了六个孩子,可柳玉蓉的容貌、身段却如二十出头的年轻妇人一般,依旧娇媚动人。
宇文坚又气又心疼,将柳玉蓉搂进怀里安抚,“蓉儿放心,我这就进宫去找陛下讨个说法!”
柳玉蓉拉住宇文坚的手,嘱咐道:“那你好好说,别和陛下起冲突知道吗?”
“知道了。”宇文坚在柳玉蓉红润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才大步走出房门。
柳玉蓉轻抿红艳的唇瓣,媚声骂了句“死鬼”,随后回后院去安慰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