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哀家为你另寻一个好夫君马车上,慕杨大大地松了口气,终于踏上了回宫的路。
回想前世的经历,她不禁悲从中来。
前世,静宜公主进府,她为了韩屹,忍下一口气,却在未来的岁月中,日日经历着夫君在她跟前与旁人你侬我侬的酷刑。
她日益憔悴。
即使如此,还是日日精心伺候着韩屹,他的一应用品、吃食,从不假他人之手,最终心力交瘁,没几年便油尽灯枯。
死前,韩屹却陪着静宜公主去了封地,老夫人和大姑姐撤走了她身边所有伺候的人,她死得憋屈啊!
唯一庆幸的是,听到了一个振聋发聩的秘密。
李嬷嬷见到韩夫人满脸疲惫,担心之余又不由得心疼不已。
唉,好好的姑娘家,在长宁宫时得太后偏疼,偏偏挑了年纪大上一轮的首辅做夫君。
旁人宝贝还来不及,哪料首辅是个冷心冷情的,竟是生生冷落了她。
成婚不过年余,竟迎了旧时心上人入府,难怪夫人再也耐不得。
只是夫人可怜,打小父母双亡,唯一的外祖父也去世了,世上竟再无一个亲人。
但愿太后大度容她,不然,天下之大,竟再无她容身之处。
可一想到身后跟着的几十辆载满货物的马车,李嬷嬷的心再度提了起来。
夫人离府的阵仗忒大了,怕她戏演得过了,日后不好收场。
更何况,首辅大人哪是个会疼人的?
怕是心中只有朝政,根本不会眷顾她分毫,再回府只怕不易。
她有心相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上只听到车轱辘的声音,重重地碾压在人的心头。
长宁宫里,太后等得心焦。
正打算亲自去宫门口瞧一瞧,宫人回禀韩夫人到了。
太后顿时大喜过望,不管不顾地往宫门口走去。
一道纤细雅致,有些急切的身影,映入了眼帘,太后殿下的眸子顿时泛起了热潮。
慕杨走得有些急,前世宠她无度的太后殿下就在眼前,她迫不及待地上前,眼泪再也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珍珠般,纷纷跌落下来。
“殿下,”慕杨哽咽着,竟不顾礼节地直扑进太后殿下的怀中。
好不容易再见到疼她爱她的人,她再也不愿为着所谓的礼仪远着太后了。
太冷了,前世的她太冷了!
一心抱着大冰块拼命捂,结果冻伤了自己,旁人依旧冷硬无比!
重来一世,她终于能放下了!
她拼命汲取殿下怀里的温暖,泪如雨下,怎么止也止不住。
“慕杨,我的……”太后殿下生生咽下了最后一个字,紧紧搂着怀里的闺女,娇娇的、软软的、香香的,她的心瞬间被撑得满满的。
梁尚宫一边抹泪一边劝,终于将两人劝进偏殿,在罗汉床上坐了下来。
“姑姑,”慕杨有些羞涩地唤了声梁尚宫。
九岁,外祖父去世后,她是以梁尚宫远房侄女的身份入的宫,故而平日里没少得梁尚宫的照顾。
梁尚宫命人倒了热水,伺候着两人擦了脸,又带着宫人们退出了偏殿。
“慕杨,你可想好了?真的决定和离?”太后狐疑地问,一想到她捧在心尖宠的娇娃被人冷漠以待,心便抽痛起来。
太后殿下早年风华绝代,如今虽然美人迟暮,可依旧风韵犹存。
一袭略显宽大的深褐色丝漾长裙,外罩一件浅米色软烟罗短衫,鬓间一柄碧玉双翔凤簪子,端得是大气雍容。
随着年岁的增长,曾经的鹅蛋脸圆润了不少,原本水润的杏眼,渐渐有了风霜的色泽。
慕杨瞧着眼前太后殿下满眼的心疼与担忧,再一次认定前世的自己是个傻子。
明明晓得太后殿下宠她爱她,却偏信了婆母与大姑姐的说辞,认为太后只是圆一份主仆情。
她们还说太后殿下到底尊贵非常,岂是她这种出身乡野的人可以攀得上的。
故而她为了守着所谓的礼仪,刻意远着太后殿下。
重来一世,她绝不会再被人傻傻地利用了。
可是,太后不信她,不信她真的离得了、放得下。
她苦笑,若非经历过一次,她也不信自己能放下那个刻在心上的人。
于是,慕杨一五一十将她在首辅府的实情都说了出来。
她说,婆母和大姑姐时常为难她,用立规矩的借口磋磨她;
她说,大姑姐随时入她的清泠居,喜欢什么拿什么,根本不顾她的意愿;
她说,婆母自己出身乡野,却还时常用她的出身羞辱她;
她说,因为婆母的态度,下人也跟着瞧不上她;
她说,首辅冷淡她,时常十天半月,见不到人影;
她说,首辅忙于政务,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屑知道;
她说,……
她将前世的遭遇倒豆子般倾泻出来,边说边止不住地热泪盈眶。
最后,她说,那个大冰块她决计不要了,谁爱要谁要去!
太后殿下起初越听越气,越听越心惊,她的慕杨,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受了这么多的委屈,这叫她如何忍得下一口气?
但当她听到慕杨的最后一句话时,双眸瞬间亮起,一扫之前的抑郁沉闷,开心地连声说早该如此。
太后又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当年,我便说冷情首辅‘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你偏不信,如今撞了南墙,终是愿意回头了吧!”
嘉和七年,她十三岁,圣人大婚,她见着了一身紫色官服的韩屹。
彼时,正值韩屹的原配夫人不久前因病去世。
他身上笼着的寒雾,彻底撼动她的心。
她似乎透过他,看到九岁时失去外祖父,离开家乡,独自入宫,到一个完全陌生环境的自己。
从此一眼万年,她的眼里再也容不下旁人。
太后几度劝她,说韩屹能力出众、才学过人,是绝好的臣子。
但,绝不是好夫君。
她不听,执意要嫁。
太后拗不过她,终是下了懿旨,将她嫁予韩屹。
慕杨擦了擦似乎永远也擦不尽的泪水,愧疚地低头,“殿下,我错了!”
太后听闻,心里的痛意又汩汩地涌了上来。
这一句“我错了”得历经多少苦痛?
“不怕,不怕,哀家在!首辅咱们不要了,哀家定然为你另寻一个好夫君!”太后嘴上安慰着,心里却发了狠,必得要好好报复回去。
否则,她做这个太后还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