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原因见完众人后,顾章华又把姜臻带回了锦绣居的花厅。
花厅的陈设很简洁,粗看并不奢华,但姜臻却很识货,无论是木香几、千秋书架,正北方向摆着的罗汉松……都不是凡品,就连那墙上挂着的水墨画,一看就是名家手笔。
正中放着书案和高背椅,下首则放着一张茶几,旁边还有一对圈椅,姜臻了然,这房子既能做书房又能做花厅。
姜臻立在顾章华前面,心里对这个叔母颇多感激,她毕恭毕敬道:“此番,多亏叔母出手相帮,不然侄女…也不知该如何了。”
顾章华喝了一口丫鬟递过来的茶,笑了笑,说道:“你母亲三年前将她在上京的两间香料铺子转给了我,相求我今后庇护你一二,给你挑个好夫婿。”
姜臻不禁一愣,原来是这样的原因。
本来自己来国公府还觉得羞惭,毕竟寄人篱下,但叔母既得了自家的好处,心里那股自羞惭之意便少了很多。
不过姜臻不是个不知好歹的,叔母毕竟解救她于危难之时,她对叔母还是充满了感激。
“目前这两家香料铺子生意还不错,但是三年了,铺子也始终没有出新的香料,你母亲信中说你可是调香的一把好手,平日里想必这三年你应该调制了不少新香吧?方子可都在?”
姜臻敛眉:“侄女这三年一直为母亲守孝,并没调制新香,还请叔母多给侄女一些时间,侄女定不负叔母所托。”
顾章华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也罢,这铺子上新香的事就交给你了,叔母也会如你的意。”
姜臻闻弦歌而知雅意,忙应诺。
顾章华又摆摆手,“日后也不用日日来我这请安,我起的晚,你没事就和府里的姐妹一处玩。”
“是”。
***
回菡萏院的路上,姜臻心绪难平。
阿娘竟为她做了如此深远的打算。
三年前,姜臻的娘亲陈氏临终前清点了自己名下的田产铺子,叫了娘家人、姜家人当面作证,让官府掌书当场写下文书,直言这些东西都是留给女儿的,任何人都不得觊觎,倘若女儿遭逢不测,这笔财产就捐给寺庙,就当为女儿的下辈子积德了。
在场的人都能听出来,这是担心自己的女儿在丁氏的手里有个三长两短了。毕竟,丁氏以前对姜臻下过狠手的。
陈氏当时已病入膏肓,说这些话时却目光湛湛。
陈氏出生于江南,祖上也是商户,生意涉猎很广,但其中以调香的生意最为红火。
她嫁给姜老爷时,姜老爷只是西南滇地的一个行将倒闭的商人,祖上一直做金器生意,传到姜老爷手上时,因他不善经营,加上金饰铺的样式老旧,客人越来越少。
自打陈氏进门,她不藏私,调香的手艺精湛,又有经营的手段,姜家迅速在滇地开起了香铺子。
陈氏不仅擅调香,也颇有眼光,她仔细观察滇地贵女与贵妇们的喜好后,又开始动手给姜老爷的金器店画金饰图样,工艺精巧无比,又用珍珠、翡翠等衬托,与市面上那些黄灿灿的金饰大相径庭,然后用香铺子的盈利钱支起这金铺子,如此这般,姜家这才起死回生,金饰和调香生意日渐红火。
不过五六年的时间,金铺子就成了滇地小有名气的老字号。
在她为这个家劳心劳力的时候,姜老爷姜如海结识了丁氏,养作了外室。
那丁氏一双美目好似能说话,姿态楚楚,举手投足间尽是娇媚之态,哪里是端庄稳重的陈氏可比?
姜老爷一股脑就钻进了丁氏的温柔乡里,出不来了。
娘亲自那后开始生病。
之后,丁姨娘怀孕后,姜老爷更是不顾发妻陈氏的阻挠,纳了丁氏进门。
丁氏一举得男,姜老爷欣喜若狂,想他和陈氏成婚多年,除了一女再无所出,背地里不知被多少人骂他绝户。
这下好了,丁氏更是得宠。
而且在本朝,女子继承不了宗祧,更别说遗产了,哪怕姜臻是嫡女,这个家中的财产早晚都会落在丁氏和她那个儿子身上。
可是,这个家若没有陈氏的劳心劳力,何能有今日的金山银山?
因此,有这么个添堵的人在,陈氏的病一日重似一日,不多久,便病体缠身了。
丁氏扮猪吃老虎,将姜老爷唬得团团转,就连家中的中匮都一点点挪到她的手中了。
陈氏伤心欲绝,没多久便撒手去了。
这个世上,唯一爱自己的母亲就这样走了。
临终前亦未雨绸缪,给自己安排了后路,若不是母亲的安排,恐怕她早已被那高太守的族弟纳进府里了吧。
姜臻恨自己毫无自保的能力,除了高攀一门婚姻,她已别无他法。
她暗想,她一定不会辜负母亲的这番安排。
***
回到菡萏院,含珠搬了把藤椅放在后院,又在藤椅上铺上了厚厚的绒毯,姜臻躺在上头。
含珠一边给姜臻捏腿,一边问道:“姑娘,您为何不把香料方子交给这国公府的姑奶奶呀?”
姜臻漫不经心道:“我们各取所需,她还没帮我介绍亲事,我巴巴的把底牌掀个底朝天,我傻呀?日后我自会帮她调香,但方子我也不会交出来的。”
后山院的山头上,山上郁郁葱葱,这里毕竟是园子最偏僻处,无人来此,长时间以来,这座山就跟荒废了似的。
哪知,就在姜臻和含珠儿说话的时候,山上的最高处有一棵樟树,树上斜斜躺着一男子。
树下还立着一侍卫装扮的男子,不是那北辰又是谁?
二人百步穿杨不在话下,目力耳力都极佳,姜臻和含珠儿的那番话都一字不漏地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北辰瞧了瞧自家主子一眼,心想,这新来的表小姐倒是个有心计的,只是不知主子会怎么想?
那斜躺着的男子听到那主仆二人的谈话后,不自觉直起了身。
他又想到几日前,她在街头对着自己两个堂弟巧笑倩兮的情景,那笑容,那仪态……
分明是故意为之!
如今又听见了她这样一番话。
一张轮廓分明的俊脸上,男子眉头轻皱,眼里浮现出了嘲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