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悲剧的开始一声巨响让所有人朝着她望过来,纤弱的身影缓缓坠落,裙摆翩跹,血花如红绸流淌。
跌落的身子被飞奔过来的人小心翼翼抱住,动作是那样温柔小心,那样视如珍宝。
“崔知意你不能死,你要是敢死我不会放过崔家,听到没有……”
声音害怕到颤抖,却不忘威胁她,好像这样就能让她继续疯疯癫癫活下去。
崔知意努力睁着眼看着这辈子很爱过又很恨过的男人。
他的眉眼一如当年,岁月似乎格外优待他,未曾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记忆里他曾是个完美的丈夫,跟她说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为她拒绝纳妾。
她那样深爱过他,却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后来她对他只剩下恨。
“知意不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眼泪大颗大颗砸在脸上,声音里满是悲怆,悲怆到就好像……他还很爱她一样。
真奇怪,把她变成这样的不正是他吗?
她养在深闺不知苦,是人人羡慕的小官之女,家世不显却入了高门显贵,嫁得还是京城有名的贵公子。
他是才华横溢的少年郎,是穆家未来的家主,是温润如玉的穆子昭。
他有一个爱而不得的人,这人却成了他的弟妹,而他会娶她只是因为她家世不显而且很乖。
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门当户对。
——
红烛满屋,盖头下崔知意看着身上穿的嫁衣,手心被指甲扎得生疼。
很疼,不是做梦。
也就是在今天,她崔知意一生的悲剧开始了。
“小姐,你别急,姑爷肯定很快就回来,二少夫人那边是真的有急事,连慈安院那边都惊动了。”
“二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娶了媳妇没多久就不声不响消失,派了那么多人去找都没有一条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出了事。”
“二少夫人也是可怜,背井离乡来到京城寻亲,寻到亲还寻到一门好亲事,结果成婚不久丈夫就消失了,这都哭了好几回了。”
崔知意没听见奶娘说的话,脑子里全是上辈子的事。
她永远记得嫁过来第一天摘星阁住着的易婷婷出了事,她的丈夫连新房都没进去了那边,让她独守空房。
她知道易婷婷是弟妹,却想不明白自己丈夫为什么会为了弟妹让她独守空房。
这一晚她是哭着熬过去的,却在第二天看到他那张好看的脸和他温声细语的轻哄中被轻易哄好。
那时的她根本就不知道他跟易婷婷的过往,更不知道他们之间那样相爱。
“小姐一天没吃东西了,眼下时间又很晚,再这样干坐着等怎么受得了,老奴去寻姑爷,至少把盖头揭了。”
眼看时间又过去好一会儿,新郎官依旧没来,奶娘抬脚就要往外走喊人。
她家小姐身子弱,天不亮就起来,一天下来连口水都没喝,怕坏了穆家的规矩。
好不容易礼成,新郎官该回来揭盖头,却去了二少夫人的院子。
这不是胡闹吗?
“不用去!”
崔知意喊住奶娘,同时把盖头一掀。
“小姐使不得,盖头可不能随便揭,必须新郎官来揭,若不然不吉利。”
“哎哟小姐,赶紧盖上,老话说【盖头一掀,祸端必生】,您可别不信邪。”
崔知意执意把盖头掀开,随手一扔。
“备水,我要洗漱。”
崔知意一边拆掉自己头上厚重的饰品,一边看着镜子里十六岁的自己。
她十六岁嫁给穆子昭,十七岁为他生下一个孩子。
他把她捧在手心里,让她成为人人羡慕的穆家少夫人。
她一度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直到孩子发现他跟易婷婷的秘密。
“娘亲你快去救二婶婶,爹爹一直在欺负二婶婶,把她都欺负哭了……”
“他们还没有穿衣服,就在那个有鬼的院子里,我怕鬼不敢进去,也怕爹爹……”
孩子不会说谎,脸上的担心不会作假,那一刻她气急攻心吐了口血晕过来。
等她醒来身边只有红着眼又满眼警惕的穆子昭,他告诉她孩子死了,说是为了她找大夫溺死在池塘。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是颤抖的,眼里的痛苦要把人淹没,痛苦之余还不忘派人紧盯着她。
她彻底疯了,她装的,因为她看到儿子手里死死攥着的合欢花。
合欢花只在那个闹鬼的院子里有一棵。
那个园子本来没鬼,突然有一天易婷婷说在那个地方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吓得病了好久。
穆子昭也没查出个所以然,直接把那个院子封了,之后不许任何人踏入。
原来根本就不是有鬼,是穆子昭和易婷婷这一对合伙把那个地方弄成一个闹鬼的地方,好让他们有个密会的地方。
孩子没了,她知道谁是凶手,却不能说,因为没人信。
他们为了掩盖不顾人伦的关系连孩子都下得去手。
崔知意捂住心口几乎要撑不住,太疼了,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穆子昭是在割她的肉,剜她的心。
她痛苦得又晕了过去,晕过去时看到他痛苦的表情和颤抖的怀抱。
多年夫妻怎么会没有爱,多年父子之情怎么会说没就没。
迷迷糊糊中他拉着她的手,声音破碎。
“知意……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没想害死孩子,我只是太害怕了。”
“原谅我知意……原谅我。”
她不知道这话是不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想以此试探她是不是真的疯了。
只知道满腔的爱意消失殆尽,只剩下恨。
他们相爱,她从未想过破坏,更没想过抢走谁。
是他当年上门求娶,是他明媒正娶把她娶进门,也是他当初把易婷婷让出去,更是他不顾人伦跟易婷婷苟且,逼走亲弟弟,害得亲弟弟最后死在外面,害得易婷婷成为寡妇。
后来更是把无辜的孩子害死。
他忏悔,痛哭,一句句对不起,都不妨碍他为了掩盖秘密伤害他人。
哪怕她抱着儿子的尸体疯了,他也防着她,把她关在院子里,派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期间只要她说出一句不对劲的话,她就得死。
这一盯就是三个月,在此期间他消除一切证据,还对外声称她疯疯癫癫,胡言乱语,经常说疯话。
他怕她没疯,给她吃药,一种让人慢慢变疯的药。
他甚至不怕她查到真相,因为他已经在布局,半真半假把她的疯话进行添加。
那个她曾深爱的丈夫一边把诡计用在她身上,对她下药,一边继续做出爱妻如命的样子。
所有人都信了他,就算她清醒说是穆子昭害死亲儿子也不会有人相信。
这就是穆子昭,京城有名的贵公子,聪明到得到皇上夸奖的少年郎。
更是后来在官场上把阴谋诡计玩得游刃有余的穆大人。
——
红烛闪烁,鸳鸯锦被,眼前这一切都在告诉她逃不掉这个宁愿死也要离开的地方。
崔知意泡在温热的水里,把自己沉入水里,窒息感瞬间袭来。
她不明白不留恋人世间的自己为什么回到这个时候。
就算有机会重生哪怕回没进门之前,或是再早两个时辰,她都能逃离这里。
如今拜了高堂,拜了天地,也对拜了夫妻,礼成后的她已经是彻彻底底的穆家妇,生是穆家的人,死是穆家的鬼。
父亲只是贫苦人家科举考出来的小官,无权无势为官十多年仅仅是六品小官。
她父亲还是穆父的下属,穆家能决定她父亲的仕途,她又是个养在深闺的姑娘,可以说在穆家孤立无援,这样的她如何逃得了。
喜房里静悄悄的,崔知意把人都打发走,奶娘担心只是走出屏风并未离开。
已经派人去找新郎官了,结果……
奶娘皱着眉头望向屏风,看到没有一点动静的浴桶,脸色一白慌忙跑进去。
“小姐……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大喜的日子怎么干蠢事?”
崔知意感觉到自己快要窒息了,突然被人用力拉了起来。
“小姐你怎么能想不开?你就是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老爷夫人和大爷着想。”
“姑爷会回来了的,您可是穆家明媒正娶的少夫人,二少夫人只是弟妹,碍不着你什么事。”
“奶娘。”
眼看奶娘声音大了起来,崔知意压着声音打断:“我没有想不开,只是想清醒一下。”
对上奶娘怀疑的目光,崔知意轻声道:“我饿了,想吃些东西。”
奶娘守着不走,生怕她想不开干傻事,她就知道自家小姐把她们这些伺候的都赶出去很奇怪。
眼看奶娘寸步不离,崔知意只好从水里起身换上寝衣,小口小口地吃些东西。
这是一个没有新郎的新婚夜,她很平静吃些东西,很平静躺在床上。
奶娘盯了很久,心酸地看着独守空房的她,最后忍不住困意离开了。
奶娘走后崔知意睁开眼,她睡不着,那一世她吃过很多药,都是她丈夫亲手喂给她的。
那些药是让人精神错乱的药,让她出现很多问题,为了保持清醒她不惜伤害自己。
崔知意闭上眼,强迫自己睡一会儿。
必须睡着,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