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了一夜,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李南柯都不敢抬头去看夜夭夭一眼。
几口扒拉完碗里的米粥,男人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家,连孟小兔都没等。还在慢悠悠吃着糕点的小丫头有点懵,只能抱着两个大馒头追了上去。
洛浅秋美眸疑惑的看向虞红叶,“相公他怎么了?”
虞红叶心里憋着笑,面上则平静的说道:“他又不是我丈夫,我哪儿知道,可能夜巡司有急事吧。你说对吧,夭夭。”
女人转过螓首,笑眯眯的对默默喝着豆浆的清冷仙子说道。
夜夭夭优雅地拿着调羹,轻轻一抿,舌尖触碰到细腻醇香的豆浆,荡漾出淡淡的涟漪波纹,怡然安静。
洛浅秋柳眉微蹙了蹙,清澈的眸光闪动,不再言语。
…………
来到夜巡司,李南柯便被京城来的两位高官叫了过去。
牛大儒办公的小屋内,从京城夜巡司而来的副总司荆本海翻看着牛大儒生前留下的一些资料情报。
平日被牛大儒整理干净的桌面上,此刻乱糟糟地,堆满了各种文件。有的文件随意叠放,还有一些折角翻起,看起来进行了一些很草率的分类。
“荆总司。”
李南柯进入屋内,拱手行礼。
荆本海低头翻看着手里的公文资料,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存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逾越的距离感。
李南柯只好站着。
他对这家伙的印象并不是很好,毕竟刚来就否决了他的建议,甚至还撸掉了他青龙部代理副监察的位子。
虽然李南柯也不在乎,但总归还是不爽的。
过了一会儿,屋内又进来一人,是京城夜巡司白虎部的监察兰敏生。
相比板着脸冷漠的荆本海,兰敏生亲和很多。
“来了啊。”
看到李南柯,兰敏生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甚至亲自倒了杯茶水,示意李南柯坐下。
李南柯道了声谢,并没有落座。
兰敏生也没在意,环视着屋子感慨道:“牛总司这一辈子为夜巡司操劳,连个子嗣也没留下,我们亏欠他的太多了。”
李南柯本想就着牛大儒的死质问几句,但犹豫了下,选择了沉默。
“你对地府怎么看?”
兰敏生转移了话题,目光灼灼的看着李南柯。
李南柯瞥了眼荆本海,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马上他们就会进行最后一次交易,到时候地府也就不复存在了,我们没必要为此头疼。”
“你这小子还是没忍住来嘲讽我们啊。”兰敏生瞧出了李南柯心中憋着的火,笑着说道。
在场都是聪明人,自然拎得清目前形势。
兰敏生叹息道:“一个地府消失了,将会有很多个地府出现。”
李南柯心中一动。
他明白对方话里的担忧。
虽然最大的“红雨”势力消失了,但那些庞大数量的货却分散给了各个势力。
等于是凭空制造出了多个小型“地府”。
或许这才是幕后势力的真正目的。
与其一个人对抗朝廷,还不如多招募伙伴一起对抗。
没有人会无视“红雨”带来的超级利润。
当利润达到50%的时候,他们将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100%的时候,他们敢于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
“最大的地府,不是夜巡司吗?”
最终,李南柯还是说出了心中那句积压已久的话,带着几分吐槽与自嘲。
一直不说话的荆本海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如鹰,透过深邃的瞳孔射出一股凌厉的光,盯着李南柯。
兰敏生也愣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这么说的话,似乎也对。”
“你认为夜巡司该怎么做?”
荆本海忽然开口。
这是一个很笼统的问题,但李南柯知道对方想听的答案是什么。
可问题是,李南柯即便有建议,也不可能明晃晃的说出来,所以他只能摇头,“我不知道夜巡司的前路在哪儿,但我相信朝廷会有妥善的安排。”
荆本海扯了一下嘴角,便又低头整理文件。
兰敏生坐在椅子上,苦笑道:“不敢说,难作为。在京城的时候,我们都笑话冷思远,但有时候想想,没有谁能比他做的更好。
李南柯啊,你的情况我们都了解,也知道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是一块金子。
但有时候金子亮的太早,就会被抢,被偷,就会变成别人手里的金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南柯沉声道:“请两位大人放心,卑职只会做好本份工作,不会与地府或任何红雨势力掺和在一起!”
闻言,兰敏生笑的更开心了,对荆本海说道:“看到没,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省力。你那侄子若有这小子一半头脑,早就挑大梁了。”
荆本海面无表情,抬头看着李南柯问道:“云城夜巡司里有地府的内鬼,你觉得是谁?”
“不知道。”
“你有把握把他揪出来吗?”
“没有。”
李南柯回答的很干脆。
兰敏生手抚着额头,忍住笑意说道:
“老荆,你现在在他心里可是坏人,就别问了。让他自己去处理吧。我相信这小子,一定会有计划的。”
“别把自己搭进去最好。”
荆本海冷哼一声,不再理会。
兰敏生丢给李南柯一个令牌,“云城夜巡司副总司的身份令牌你先拿着,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们今天找你来,不是说要阻止你什么。只是给你个提醒,凡事要有度。”
李南柯深深看了眼兰敏生,“卑职明白。”
“你真的知道这个‘度’在哪儿吗?”或许是不放心,兰敏生又问了一遍。
李南柯道:“我不会让牛总司白白牺牲的。”
…………
下午时分,天空渐渐暗淡下来,乌云密布。
李南柯先去青龙部一趟,找了几个信得过的成员,给他们分配了任务。
这几个青龙部人员是上官关临走时留给李南柯的名单,说可以绝对信任。
虽然李南柯抱有些许怀疑,但眼下也确实没什么可求助的人。
临近傍晚,李南柯找到了于胜天。
“都已经安排好了,我把人约了出来。我们先过去与他碰头,重新制定一份针对地府交易的计划。”
特意换了身劲装的李南柯声音透着些冷峻。
于胜天同样换了身衣服,皱眉问道:“你确定对方不是石严丢出来的饵儿?故意给我们下套?”
“放心吧,我确定这人就是牛总司安插在风云会的线人。”
李南柯语气无比肯定。
于胜天点头,“行,那我们走吧。”
为避人耳目,两人特意从夜巡司的侧门低调离开,找来一辆轻便马车亲自驾车朝着城外而去。
“为什么把见面地点弄在城外?”
于胜天好奇问道。
李南柯撇了撇嘴,“千万别相信说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在城里风云会的耳线众多,与其冒险不如稳妥。”
于胜天紧绷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说得没错。”
然而就在马车快要出城门时,忽然不远处的天空炸开一朵淡紫色的烟花,在暗沉沉的天色下异常显眼。
“是朱雀部的求援信号!”
于胜天瞳孔收缩。
“什么?”李南柯连忙掀开车帘望去,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了,“这又是啥情况?难道又出现魔物了?”
“现在怎么办?”于胜天皱眉。
李南柯狠狠锤了下车厢,低声骂了一句,“废话,当然是先去支援冷姐他们了。我可不想看到他们——”
正说着,另一边远处的上空竟也窜起一道信号烟花。
李南柯愕然,转头对于胜天问道:“那是不是你们玄武部的求援信号?”
于胜天同样惊愕。
怎么玄武部的也遇到魔物了?
“艹,这两天魔物有点太多了吧。”
李南柯骂骂咧咧的拿出一个信鸽,对于胜天说道,“你去支援你的人,我去帮冷姐。至于那个线人,先让他回去,重新安排时间。”
李南柯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撕下一张纸条用炭笔写上情况,卷起放在飞鸽的腿上。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于胜天无奈道。
哗哗!
鸽子扇动着翅膀飞向天空。
看着被放飞的鸽子,于胜天眼眸微微闪动。而他的手心,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鸽子羽毛。
这根羽毛,是刚才从鸽子身上掉落的。
“这样吧,你驾着马车去帮冷歆楠和小兔子他们。我修为比你高,轻功好,我直接跑过去。”
于胜天突然提议道。
“你行不行?”李南柯表示狐疑。
“别磨蹭了,快去!”
于胜天捶了一下对方的肩膀,跳下马车,朝着玄武部发射求援信号的方向狂奔而去,很快便没了身影。
李南柯见状,便驾驶着马车朝着朱雀部求援的方向赶去。
而在马车走后不久,于胜天竟折返回来了。
他凝视着马车离开的方向,拿出刚才偷偷藏起的那根羽毛,用折好的符篆贴在上面,然后双手轻轻一撮。
羽毛瞬间化为一团黑灰,然后飘向城外。
于胜天见状跟了上去。
…………
带有信笺的飞鸽最终落在了凤凰山上。
而且在那座熟悉的破旧道观内。
此时天色愈发阴沉,浓厚的云层如同一张黑布盖在了整个山谷上空,显得异常压抑和冷峻。
道观内,一个身形纤瘦,将全身包裹着的黑衣人静静藏在角落阴影里,宛若处在暗处的毒蛇,只露出一双明锐的眼眸。
看到飞鸽落在门前,黑衣人将信鸽腿上的信笺打开后看了一眼,便将纸条撕成碎片,掠出了道观。
而就在黑衣人掠至山脚时,猛地停下了脚步。
“出来!”
黑衣人声音低喝,尽管刻意压制,但也能听出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四周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唰!
黑衣人脚下踢飞一颗石子,子宛若利箭般射向远处,发出刺耳的尖啸声。
此刻,躲在暗处的于胜天察觉到飞来的石子,无奈只能闪身躲避,将自己的身形彻底暴露在了黑衣人面前。
原本他想着暗中先观察,看清对方的容貌后再做决定,没想到对方如此警觉。
可下一秒,黑衣的话让他更是一惊。
“我认得你,你是夜巡司玄武部的监察,于胜天!”
黑衣人语气冰冷。
于胜天下意识握住了刀柄。
如果说刚才只是试探性的侦查,那现在只能出手击杀对方了。
不过于胜天心思一转,淡淡道:“你是牛总司安插在石严身边的线人吧。李南柯已经给我说了,所以来找你。”
“不,刚才我收到的消息,说这次会面取消。”
黑衣人目光丝毫不掩饰嘲讽,“而你专程跑来找我,只有一个原因——你想知道我的身份,好给你背后的主子通风报信!”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于胜天神色平静,“如果你不信,可去问李南柯,我和他是一伙的。”
“你和他真的是一伙的吗?”
哪知黑衣人却看向了于胜天的身后,原本低沉的声音恢复了清脆悦耳。
于胜天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赫然间,他感觉浑身冰冷,犹如置身于极寒的天地之中。
四周阴森的树林仿佛在随着他的心晃动,茂密的树叶盖住了天空,让好不容易从云层缝隙中透出的月光变得昏暗而微弱。
看不到一丝光明,看不到一线希望。
于胜天明显感到有目光在背后注视着自己。
而且,不止一个人的目光。
这种感觉让他不由得心生恐惧和绝望,仿佛自己已经掉进了无尽的黑暗之中,掉进了沼泽内,无法脱身。
黑衣人摘下了头套。
露出了一张美丽娇媚的脸颊。
竟是何盼君!
她看向李南柯,唇角挑起动人的笑容,“忙我已经帮了,接下来就看你得了。”
“谢谢。”
李南柯微微一笑。
在他身边,还有冷歆楠几人。
李南柯目光转向于胜天独孤的身影,神情说不出的复杂,
“其实从一开始,我是不愿相信你是地府内鬼的。甚至于我对牛总司的怀疑,都胜过你。
因为你所表现出的行为,很难让人相信你是一个带有私心的坏人。
但牛总司死后,我也只能把怀疑的目标放在你身上了。
其实我很不明白,为什么上次交易,明明是一次假交易,你还是要冒险给地府传递情报。这样做除了暴露你的身份外,没有任何好处。
你能告诉我原因吗?这是我一直想不通的点。”
听着李南柯的询问,于胜天原本找了无数的借口欲要辩解,可最终还是没有徒费口舌,苦涩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
他转身看着李南柯,看着冷歆楠以及曾经自己在玄武部的手下江敏,心中一阵一阵的刺痛。
他眼睛眼眶有些湿润,但并没有泪水落下。
可能他这样的坏人,是不应该在这样绝望的时刻,出现忏悔的。
“只有一个原因,你被地府放弃了。”
李南柯替对方回答了这个残忍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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