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运河修好,杨广已经迫不及待的动身,往涿郡去了,就像你在网上买了一件中意的商品,已经邮寄到家,迫不及待想要打开来看。
大军从晋阳出,走井陉进入魏征的老家恒山郡,然后再往北前往涿郡的大运河北端入口。
大运河不是死水,是引入多条河流后,形成的一条水流充沛的宽阔河道。
北端有桑干水、沽河、鲍丘水、潞水汇入运河,然后从河间郡进入海河,一路往东流向大海。
其中沽河就是后世的白河,鲍丘水就是后世的潮河,是北京密云水库的两大入库河流,这两条河都是海河的支流。
运河无疑是非常复杂的工程,尤其是南北两端的收尾,异常重要,一个弄不好就会使水道冲垮,泛滥周边。
洛阳那边,早就没有问题了,毕竟修通济渠的时候,已经打通了黄河入口,而黄河是入海的,水流又急,不存在水平线上涨冲垮河堤的问题。
而北边的涿郡,阎毗也是行家里手,早早的贯通几条海河支流,并入海河,以分摊水流进入河道之后的巨大冲势。
工程非常复杂,要考虑的因素很多,降雨、地质、每条河流的水性流速,以及河堤的布置等等等等。
目前看来,大功告成。
宇文述进入河北之后,他知道皇帝会走哪条路前往涿郡,所以早早的就派兵清理沿路的周边区域。
所有流民全部驱赶,狭窄的道路还要拓宽,至于匪盗更是一个不留,杀的干干净净。
他不能让任何负能量的东西,让杨广看到,所以杨广会舒舒服服的抵达涿郡首府蓟县(天津蓟州区)。
杨广每到一个地区,地方太守都需要献食,这个献食,不单单是粮食,还包括美女和土特产,杨广一辈子吃过的华夏土特产,种类非常之多,不输各位彦祖,至于各个地域不同风情的美女,更不是诸位于晏能望其项背的。
如果献食让杨广满意,杨广就会赏赐,赏赐财物、食邑、官职,甚至是勋爵。
这下明白了吧,想要往上走,最好的捷径就是伺候好皇帝。
而杨广美名其曰:巡幸,这个幸字,代表的就是地方官的幸运,意思是我巡视到你这个地方,你是幸运的,只要招待好,朕会给你很多好处,而且你不必推辞。
原话是:天子所至称幸者,盖为此也,不足为辞。
但是杨广同志这一次在抵达涿郡之后,又特么提出了一个宏伟的计划。
他觉得自己这一次从京师出来,然后北上榆林,随后一路往东抵达涿郡,这期间,没有一条好走的路。
这不是废话吗?你那座观风行殿,也就现在的高速公路能让你平稳通过,古代的路哪能承载的了你那个宝贝玩意?
这一次,除了齐王党之外,全员反对。
开特么什么玩笑?运河刚竣工,又要修驰道?还是从榆林直达涿郡,三千里的驰道?
从现在开始,已经有朝臣,希望杨广早点死了。
一年一工程,还都特么都千年大计,十个大隋也经不起你这么祸祸啊?
好在杨广这次没有强求,因为眼下摆在他面前的还有一件大事,比修驰道更重要,那就是储君人选。
涿郡这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毕竟边塞嘛,杨广也不稀罕在这里久呆,直接乘船南下,去往洛阳。
他接下来的行程,裴矩都是清楚的,而裴矩也都告诉了杨铭。
杨广抵达洛阳之后,会小住一段时间,然后返回京师,再然后,就是特么的西巡了。
换位思考,杨铭觉得自己远远没有这个精力,后世老百姓富裕了,而且交通便利,出门旅游也才一年一两次,你特么是一游游一年。
洛阳这边,杨暕已经开始准备盛大的接驾仪式了,知子莫若父,他知道自己老爹是个什么尿性。
板渚码头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从码头到洛阳的官道上,连一个枣子大小的石子都没有,鲜花铺路,百姓夹道欢迎,非常的铺张浪费。
群臣百官,各大家族,都在码头上苦候皇帝的归来。
乘船从涿郡至洛阳,只要十五天,这个工程一开,南方的货物将会顺利进入河北,促使全国贸易形成一个南北通达的网罗,从经济角度,人文角度,甚至是国防角度来看,这条运河可称为国之动脉。
十一月初九,杨广抵达洛阳。
日子刚刚好,逢九为吉日,又在年关之前,不用经受北地的严寒,可以舒舒服服在洛阳修养一段时间了。
乾阳殿,杨广主持朝会。
他整个人没有一点疲态,反倒是殿内群臣,一个个像是蔫了的茄子一样,尽显疲乏,这次北巡,大家都晒黑了。
“朕亦疲劳,然国事不可一日荒废,有些事情还是要先处理一下的,”杨广先来了一句开场白。
紧接着御史大夫张衡便站出来道:
“山西民乱损耗一事,臣已初步查明,请陛下御览。”
这么短的时间,就查清楚了?非也,实际上杨广下令严查的时候,他就已经查清楚了,拖到现在,不过是走个形势。
内侍高野将奏疏接过,递呈给杨广,杨广随意一翻,心里有数了。
奏折上面的数字,和张衡私下呈报给他的数字,不一样,一个少,一个多。
那自然是以少的为准。
“丧者一万有余,流离失所之平民,七万之众,”杨铭甩手将奏疏扔掉,冷笑道:“一群匪寇,就把上党糟蹋成这样?吕永吉怎么处置的?”
大理寺卿郑元寿站出来道:“秦王下令,削爵为民。”
这话一出,大殿内瞬间哗然。
“秦王好大的威风啊?堂堂郡公,又是皇亲国戚,竟被一贬到底?”虞世基冷笑道。
虞世基现在牛逼的很,已经可以参与吏部选官,而且有专断之权,硬是靠着拍皇帝马匹,拍到了如今的地位,身兼殿内省监以及内史侍郎,基本跟宇文述、杨约平起平坐了都。
皇帝是需要奸臣的,奸臣可以帮他解决很多麻烦。
“贬为庶人,亦不解朕心中之恨,”杨广沉声道。
虞世基一愣,赶忙道:“看来秦王的处置,还是妥当的,就是有僭越之嫌,按制,他理应提前通禀陛下才对。”
杨广的一句话,虞世基立即意识到,这次的河北的事情,恐怕皇帝打算从重处理,不会再敷衍了事了。
高颎笑道:“按制,京师守备有全权处事之权,而且秦王是奉旨处置,有何不妥呢?”
“我不与独孤公争论,”虞世基还是怕高颎的,主动让一步,免得高颎揪着他不放。
杨广抬了抬手,看向大理寺郑元寿,道:“吕永吉身为国戚,上不知感念君恩,下不知体恤百姓,以至上党祸乱,万民受苦,朕心痛之,判流徙岭南,家产充公。”
“是,”郑元寿领命退下。
吕永吉本来就是个穷亲戚,还是那种很丢人的穷亲戚,杨广根本不会在意对方死活,早点死了,省的再给朕脸上抹黑。
接下来,张衡又站出来了,手里再次拿了一封奏疏:
“臣这里还有一封奏报,是刚抵洛阳后,台内下官呈上,出自京师侍御史黄凤麟,状告内史令杨约,请陛下御览。”
“告我?”杨约顿时一呆,随即呵呵道:“我随陛下北巡,并不在京,我倒要看看他告我什么。”
黄凤麟是吧?我记住这个名字了,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特么给我等着。
杨广也很好奇,不过在他看完之后,心里已经什么都想明白了。
老三还是着急啊,都敢冒险网罗御史台的人了?就为了让杨约给杨茵绛脱罪?
这一次,杨广没有表态,而是将奏疏交给高野,由高野大声的念读出来。
杨约也瞬间明白了
我就说嘛,秦王身在京师,怎么能让御史台的人告我的状,感情是弃卒保帅,我成了那个卒了?
他是非常乐意的,自己和茵绛孰轻孰重,杨约是完全拎得清的,但不能痛痛快快的认罪,否则其他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演戏。
于是他不满道:“陈年旧事,现在挖出来告我?这个叫黄凤麟的可真够清闲,他是不是在京师无事可做啊?”
杨暕直接站出来,道:“这个姓黄的不对劲啊,他这哪是告杨约?明明是在给宇文氏洗脱罪名,我看啊,多半是老三指使的。”
废话,这大殿内哪个猜不到?但就你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既然有人都把话说明白了,宇文述也跟着说道:
“杨约当时为辅政大臣,但是宇文氏那时候是带着世子一起听政的,她不点头,杨约岂敢胡来?当然了,这件事上面,杨约也确实有罪,但上次被他侥幸逃脱了。”
好家伙,这是直接干上了,剑锋直指杨约。
杨玄感冷笑道:“此番回京之后,我若是前往秦王府拜望世子,一定要让世子记住许国公的大名,你这个名字好啊,让人一下子就能记住。”
你针对人家亲娘,你看看世子将来怎么收拾你们家。
宇文述呵呵道:“玄感不过外臣,有什么资格蛊惑世子?”
就凭我是他的亲外祖,杨玄感冷笑道:“就凭有人污蔑世子的生母。”
“谁污蔑了?我不过是就事论事,”宇文述道。
接下来,两拨人火拼了。
光禄寺卿杨文思、门下省通直散骑常侍杨实,吏部主爵侍郎杨安仁,光禄大夫杨文褒、秘书省秘书郎杨宏,内史省通事舍人杨虔逊、司隶别驾杨立,工部下设水部侍郎杨弘让,工部下设虞部侍郎杨玄纵,右候卫将军杨玄挺,吏部都事杨峻,都下场了。
老杨家在中枢的人不多,大多都是地方太守,人要是全了,今天能在朝会直接把宇文述用唾沫喷死。
毕竟是关中第一阀,牛逼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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