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烈自从回京之后,完犊子了,天天醉的不省人事,从早晨睡醒,就有应酬,浑身酒气熏天,走路就没有站稳过的时候。
也就是还年轻,扛得住,年纪再大点,多好的酒量也经不起这么喝。
他这次被封了文安县侯,还被杨广赏了一套宅子,谁家的宅子呢?当年的晋国公虞庆则的。
虞庆则是隋初四贵之一,当年是被小舅子告发谋反,被杨坚给诛杀了,他的那座宅子充公之后,一直都空着。
苏烈一个候,住进一个曾经的国公府,好像不合适,其实不要紧,因为虞庆则的宅子面积不算大,规制和侯府差不多。
这就要说到虞庆则曾经得罪的人了。
他当年负责查办苏威勾结朋党一案,把苏威给办了,人家苏威那时候也是四贵之一,下去没多久就上来了,还兼了京兆尹。
没想到吧?我又回来了。
虞庆则想要扩大宅邸,苏威这关过不去,京师寸土寸金,哪有地皮批给你?
我一个国公,住着一个侯府规制的宅邸,虞庆则肯定不爽啊,于是他就请示杨坚,希望换个大宅子,杨坚是无所谓的,因为杨坚曾经跟参加朝会的那十几二十个大佬说过一句话:愿朕与诸公及其子孙,永享富贵。
瞧见了没,杨坚就是个董事长,是带着大家一起赚钱的。
既然杨坚都通过了,苏威也不好不办,但是杨素又给冒出来,因为杨素和虞庆则也有仇。
什么仇呢?虞庆则降服突厥归来,杨坚夸他有功,杨素来了一句:都是陛下的功劳。
虞庆则不爽了,还了一句:你那会打突厥,也是陛下的功劳,没有陛下的威望,你打不赢。
两人就这么结仇了,其实就是口角之争,但是杨素那会正在起势,又傍上了独孤伽罗,他这么一反对,本来已经偃旗息鼓的苏威又抬头了:眼下实在没有地方,等今后有了,优先批给他。
好了,直到虞庆则死,都没住上大宅子。
苏威也是真会恶心人,虞庆则虽然死了,但是人家两个儿子还活着,都有官职,一心还想着要回房产呢,毕竟一直以来都有给虞庆则平反的,杨广这边几乎就要松口了。
这个“平反”二字,可是万般重要,因为虞庆则一旦被平反,那他的儿子就有机会袭晋国公,还能要回宅子。
这可是晋啊,晋、秦、齐、楚,第一等的封号。
结果呢,苏威在朝会上建议把宅子赏给了苏烈,毕竟干过京兆尹,京师哪些宅子闲置着,他是门清的。
虞家兄弟不爽大发了,但也无可奈何,苏威肯定是惹不起的,苏烈也不好惹。
不过苏烈因为出身不好的缘故,有点自卑,住进这样的豪宅,心里不踏实,于是趁着今晚没有应酬,赶紧去了一趟南城,拜会虞庆则的长子虞仁孝。
虞仁孝可不简单,人家小时候第一份工作,就是给杨广当侍卫,本来他爹被杀之后,他们家算是完蛋了,结果杨广当了皇帝,这小子瞬间便起来了,眼下是左备身府长史,兼领禁苑。
就是他天天在杨广跟前念叨:我爹是冤枉的。
“哟,文安候?初见初见,”收到拜帖的虞仁孝出府迎接苏烈,他现在的实职,跟苏烈一样,都是军府长史,但是他没有爵位,侯爵是正三品,他比苏烈低一级。
苏烈一身酒气的上前微笑道:“突然拜访,太显唐突,虞长史海涵啊。”
“该是我蓬荜生辉才对,贤弟近来可是京中的风头人物,快请入府,”虞仁孝人家也不傻,猜到苏烈是干什么来了。
怎么样?住在我家睡得不安稳吧?
两人在客厅内坐下,虞仁孝道:“贤弟还能饮酒否?”
“便是来与兄长畅饮的,”苏烈眼下封了候,还是改不了从前的卑微姿态,毕竟人家老虞家,也是很牛逼的,宁夏一霸。
两人就这么开喝了,喝着喝着就多了。
心事重的人,最怕喝多,因为他喝多了会想起伤心往事,尤其是像虞仁孝这样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他心中不平啊。
于是虞仁孝上头了,开始大骂苏威,苏烈赶忙劝说,但是劝不住,人家往死的骂,什么恶毒话都给你飙出来了。
苏烈今天来,就是主动跟人家交好来的,意思是小弟住进了你曾经的家,你别介意啊。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就冲苏烈的态度,虞仁孝也不会生他的气,所以只能大骂苏威,以此发泄。
骂了一个时辰,都骂的酒醒了。
两人在这期间,已经称兄道弟了,搂着肩膀就好似真是兄弟一样。
随着酒意渐消,虞仁孝的智商重新占领高地,搂着苏烈道:
“贤弟啊,你是太子的人,又是裴家的女婿,哥哥这里有一难处,想请贤弟帮忙,就是有些难以启齿。”
苏烈哪知道对方会给他出一个天大的难题,当下借着酒劲,傻乎乎的便拍着胸脯道:
“兄长只管言说,只要兄弟能出的上力,必然帮忙。”
虞仁孝顿时痛哭出声,大哭道:“我爹是冤枉的.”
在听完人家的诉求后,苏烈傻眼了。
大哥啊,都说交浅言深,但也没你这么深的啊,我哪有本事给你爹平反?我们家到我这一辈才算是开宗立派,你们家从汉朝就是灵武(宁夏灵武市)豪强了,你们都办不了,指望我?
本来还晕乎乎的,这下好了,苏烈酒也醒了,被吓醒的。
“兄长属实难为我了,小弟也就能给你办点跑跑腿的事,这种大事岂是我能掺和的?”苏烈苦恼道。
虞仁孝大力拍了拍苏烈肩膀:
“你行的,哥哥我也是在宫里任职,知道太子非常器重你,能在太子面前说上话,都是有本事的,你只要帮我在太子面前透透口风就行,我爹是如何被冤枉的,证据我已经拿到手了,就差个能帮我说话的,将来若是我父顺利平反,必不薄待贤弟。”
我可不指望你厚待我,我现在的生活条件,我做梦都没想过,已经很满足了。
再说了,你还能在陛下面前说上话呢,陛下的话不比太子管用?
苏烈一直跟在杨铭身边,早就学聪明了,心知你跟陛下都说不通,说明陛下不愿意,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请太子去强求呢?
我可没那么厚的脸皮,我这辈子只有报答太子的份,绝不能给太子添麻烦。
苏烈连番推脱,就是不答应,虞仁孝心里已经不太高兴了,但是毕竟有求于人,面上肯定不能表现出来。
慢慢处吧,关系还不到位,等将来熟了,人家说不定就肯帮忙了。
亲自将苏烈送至巷外,直到对方马车走远,虞仁孝才返回府中,算是非常客气了。
车厢内的苏烈见到对方的身影消失,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你可真不见外啊,头一次见面就敢托付我这种差事?你可真看的起我。
出门喝酒,肯定是不能骑马的,酒后骑马跟酒后开车,一样危险,苏烈以前吃过这个亏,学乖了。
他现在的这座侯府,在城北,是会路过秦王府所在的崇仁坊,巧不巧的,他刚好撞上了杨铭的车队。
于是他赶忙下车,提起一步在巷子后伫立恭候。
“这么大的酒气?你不怕喝死啊?”马车停下,杨铭掀开车厢帘子,皱眉望着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苏烈。
他喝酒脸红,那是过敏,苏烈则是喝高了。
苏烈不敢吭声,耷拉着脑袋,一副犯错的模样。
“正好,张太守就在车队后面,你引他入宫吧,去门下省别馆,”杨铭说完,便放下了帘子。
等到杨铭车队进了巷子,苏烈这才往后面迎接张须陀。
“哪位是张太守,我奉太子命,带你入宫,”苏烈这张猴屁股脸第一眼就看到了同样猴屁股的程咬金,顿时皱眉道:“这位兄台喝多了吧?这副形态怎么入宫啊?”
程咬金哈哈笑道:“兄弟你不是也一样吗,咱俩谁也别笑话谁。”
张须陀赶忙转身瞪了程咬金一眼,随后微笑道:“卑职便是张须陀,有劳了。”
宰相门前四品官,太子能让人家接引,肯定是心腹,张须陀觉得程咬金那句不见外的话,也太不见外了。
苏烈一愣:“原来是张使君,晚辈苏烈,请随我来吧。”
说罢,苏烈翻身上马。
张须陀几人瞬间愣住了,苏烈苏定方?生擒高大阳的那位?
“原来是文安候,久仰久仰,”张须陀赶忙策马跟上。
像张须陀这种奉旨入宫的,本来身上是有文牒的,只要掏出来给朱雀门的门卫看一看,里面自然会有吏部的官员出来接引。
他是一郡太守,归吏部管,使持节,归兵部管,黜陟讨捕大使,又是归门下省管,但是后两个职位,随着山东叛乱平定,已经给他免了,所以只能是吏部的人来领他。
不过苏烈在前带路的话,就不用吏部领人了,因为苏烈还兼着东宫千牛备身呢,这个职位只有太子能差遣,张须陀跟着苏烈进宫会省掉很多繁琐的步骤。
正常情况下,每一道门防都会查验身份,非常耗费时间,当然了,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但是张须陀拢共就带了三个人进宫,还不带兵刃,自然不存在安全隐患,他们四个能干嘛?也就能凑一桌麻将。
跟东北人交流是真有意思啊,很痛快,有啥说啥,学了一句东北话:唉呀妈呀,真埋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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