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入失落海底?”
狂风暴雨的海面上,用户们没有着陆点,不得不消耗星能,飞行在空中。
到了这个地步,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的海域就成了众人眼中最大的绝望。
赵誉已经把月恨得咬牙切齿。拜对方所赐,所有人现在都被逼到了一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境!
另一边。
元清突然呆了一下。
他看向脚下汹涌起伏的大海。
风在嘶吼,无穷无尽的海水在卷动。面对这样磅礴的自然伟力,任何人都会感到无力的吧。
“失落海底有星石。”巨蛇体内,这里的海水同样在上涨,同样也有惊天动地的恐怖动静。
不过,月越是脸色虚弱,那双眼眸也就越是冷静。
冷到了一个如同机械般,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地步。
星石...元清有被这一突如其来的消息给震惊到,但更大的心情还是对于接下来的恐惧,“你确定?”
“失落海有多深?”
“不知道。”对面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元清强健的心脏跳动了起来,“我没有装备。”
安静。
死一样的安静。
元清有些慌了,“一旦这个海洋的深度超过五千米,我不可能活着下去的!”
一万米海底的水压约为100Mpa,也就是相当于1000公斤的压力压在一平方厘米上!
用户们是借种子拥有了超凡进化的能力。
但很可惜的是,陆地上应该不会有物种会去进化类似鱼类平衡水压的身体构造。
别说是超凡系的自己了,就算换成是七阶的基因系用户,也不可能单凭一具肉身就能活着潜入失落海的海底。
“这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任务。”元清说道,他此时能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膛中跳动的回荡声。
但,
通话器的另一头就只安静了一小会儿,然后那道冷漠的声音响起,
“三十秒。”
霎时,元清猛地扭头看向一处,不顾周围其他同伴的诧异,用力大吼,“赵誉!把你身上那套战衣借给我!”
赵誉闻言当然是微愣,疑惑那个新人类帝国的临官王为什么会说出这样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大海上什么都没有!大雾后面也还是海!眼下就只有海底才有转机!”
元清的喊声比狂风暴雨更加激昂。
“海底?”
赵誉立马看向脚下的大海,眼神变得匪夷所思,“这片海有多深?你确定要下去?”
“不要浪费时间了!”元清大喊,“还有谁有类似的装备,都借给我!我来!”
此话一出,赵誉目光闪烁,其余的用户们也都面露迟疑之色。
唰——
突然间,赵誉将一个手提箱扔给元清,“能量储备只剩下了两成。如果是防护全身,最多只能坚持五分钟。”
五分钟
听见这个数字,元清眼神微动,接着压下。
“临官王,这是何意?”“为什么你要主动犯这个险?”“不可!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那群联邦的窝囊废才是什么用都没有...”
周围的另外几名帝国强者赶紧劝阻。
涉及到帝国最核心的机密。
自己都是在进失落海副本前,才从帝皇陛下口中得知的这一信息
元清没有告知实情,只交代,“你们后面也记得下海,不求潜进海底,但尽量也得在两千米深处。一定要得到我从海底拿到的东西!无论如何也不可让那群联邦人得到!”
闻言,在场几名帝国强者脸色惊变,谁都听出了元清这句话中的意思。
来不及多说什么了。
月就只给了自己三十秒的准备时间。
与此同时,除了赵誉以外,还有几名联邦世家的强者递来一些道具,每个人都经历过大风大浪,此时只满脸肃穆地看着这位新人类帝国的临官王。
呼
天地间的海风吹来。
元清最后进行了一次深呼吸,望向铅云厚重的天空,多希望它是湛蓝一片,要是还能有一颗永恒燃烧的恒星就更好了。
“这是命令。”
三十秒时间已过,月在通话器中使用了最严格的语气,“要捍卫帝国的荣耀,还是,下海?”
扑通!
就像是这个世界的最后,那些被逼到退无可退,选择自杀跳海的人类一样,伴随一道小小的水花扬起,元清也跳入进了这片一望无垠的大海中。
嘟
嘟
大海上空,山穷水尽的用户们,无论是联邦阵营还是帝国阵营,此时全都围在一起。
众人紧张地盯着赵誉手上拿着的一块屏幕。
赵誉的耳机里回荡着元清每秒钟传回的心跳声,这是因为自己那套高科技战衣正穿在后者的身上,目前还一切正常。
在海面下——
五十米。
一百米。
三百米。
随着深度的不断变化,每个人都紧捏起了一把冷汗。
“只要失落海的深度超过5500米,战衣就不足以保障你能够平安返回。”
忽然,赵誉低沉开口,令旁人惊讶了下。
手臂上安装的一个射灯在黑暗海洋中无法穿透多少距离,就只是一条朦胧的浊黄色的光带。
仿佛一个人打着手电筒行走在黄泉路上
元清一路下潜。
当赵誉的声音在耳麦中响起时,另一道无人知晓的声音在另一个通话器中响起,
“我看见你了。”
几乎瞬间,元清被惊吓到。他向四周望去,但除了手臂的射灯以外,海里漆黑浓郁得就只剩下黑暗。
“一直往下。”
在巨蛇体内,月同样紧张,不清楚沈然还能坚持多久,不知道这次牺牲是否有价值,但他此时又不得不保持着冰冷肃然的口吻。
兴许是下坠进入死亡的过程中太过安静。
元清脑海中有浮现出过去的一些画面,基因实验室的诞生,第一次见到帝国的不朽塔,帝国每年一度的庆典,辉煌的星际行图,以及与地球联邦的恩怨瓜葛
嘟...嘟
电子屏幕中,心跳监控窗口还在正常范围中。只是心率在一点一滴地上涨,终会抵达峰顶。
“尽管陛下亲口告诉我说,一切只等你主动联系我,我不可以询问有关你的任何事情。但我此刻还是很想知道,你是一个帝国人,还是联邦人?”海里,元清忽然说。
他关闭了战衣自带的通讯频道,通过另一个特殊的通话器与月进行着一条单独的连线。
“联邦人。”月顿了顿,说,“如果我算的话。”
“联邦人不是痛恨着我们的一切吗?”元清问。
轰隆——
身后,怪物化的伽罗突然一手抓着沈然,宛如陨石般冲击地面,在那里激起了滔天的水浪。
这样的反噬是由月来承担。
他脸上不动神色,嘴角溢出血,鲜血一直在长流,根本就止不住。
“越强大的东西,越是招人嫉恨。”月回道。
四千米。
元清下潜到了四千米深的海底,身上那套战衣能量仅剩不到百分之七。海面上空的赵誉等用户们看着屏幕中实时传回的数据,彼此眼中都升起了难以形容的颜色。
“你看得到我?还有多远...”元清声音同样不带感情色彩。
“很远。”
月平静地说道,“虽然你不能活着抵达,但你的尸体可以慢慢沉下来。只要它能承载你我的意志即可。”
“哦,是要‘复活’我。”元清胸口越来越沉闷,他问道,“这样能行吗?话说,你一个联邦人知道我吗?”
“陈清。”
月忽然一语。
元清脸色微动。
“我在帝国待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我们见过。有人告诉我说,你原本的名字叫陈清。”月说。
“啊...记性不错。”
元清应了声。
这是一个只有极少极少人才知道的自己的秘密。因为出身贫寒,后来又机缘巧合地被一位有钱有势的老女人给看中,但考虑到自己的姓氏与联邦八大家之一的陈家一样,未来容易落下让人诟病的话柄,所以就改了姓。
“你还知道我一些什么?”元清愈发好奇起来对方。
月没说话。
忽然,元清有点冰凉的身体重新温暖起来,星能流淌,瞳孔中出现淡金色的光芒,心跳频率急速攀升。
“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东西。”元清开口。
“是巨蛇卡门。”
月像是屏住了呼吸。
借助手臂上的射灯,元清只能看见约莫两米左右的区域,但还是能隐约感受到有着一个庞大到无法描述的巨物,就在自己附近。
和在海上不同,当它蛰伏在失落海里的时候,那种不可被看见,不可被描述的感觉更加恐怖了十万倍。
“有人跳海自杀了。”
另一边,正在激战中,全身布满青黑色鳞甲的少女淡淡道。
沈然闻言立即联想到了这个世界的人们的结局。
八千米
“其实,我的名字,无所谓了。”
忽然,耳麦里传出元清的声音。
月眼帘微垂。
“为了帝国。”这是对方最后传来的声音,紧接着是嘭、嘭嘭的炸裂声。
九千米。
一万米
当元清再黑暗中缓缓下坠,最终来到一万一千三百米时,只剩下了冰凉的一具尸体。
就在月的脚下。
“他死了。”
海面上,信号断掉,赵誉放下手里的屏幕。
周围鸦雀无声。
海风继续吹刮着大海,翻涌起一层高过一层的波涛。
“不。他还活着。”
在巨蛇的体内,月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尸体。那颗散发着蓝色光芒的水晶石就静静地摆放在旁边,只要
轰隆——
突然,一条庞大的黑影飞来。在月凝固的目光中,大海里的巨蛇吐出蛇信,就这样轻易将元清的尸体给卷走了。
“我说过,没有用的。”
伽罗行走在半人高的海水中,前方是竭力喘息的沈然。
她瞥了一眼远处的月,然后再看向这个带着青铜面具的少年,
“所有人都得死。而你,我需要考虑考虑。”
“三叔...”
沈然看向那道白色的身影。
这一尝试失败后,月唯有使用浑身解数来破坏脚下的地面。
可是,一切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凡人没有办法打破那一界限。就像是物理世界的人难以真正触碰到数学领域的那些概念。
唯一的手段就只有在失落海中潜入大海底部去接触到星石。但一万一千米的深度,再加上栖息有一头世界怪物,恐怕就只有八阶的基因系进化者才可能完成这一任务。
现如今,就只剩下了一个解法:全军覆没。
“沈然。”
就在这时,一道平静异常的声音响起。
沈然立马朝月看去。
只见,那个重新变得浑身湿漉漉的白衣男人不再徒劳无功的尝试,他站了起来。
真的已经到了撑不下去的地步。
为了让沈然能够抗衡伽罗,有太多次的伤害都被转接到了这具孱弱削瘦的身躯上。
“记住我。你的三叔,沈修竹。”
沈修竹平静的声音在这片空间中回荡着。
一语落下。
沈然的心脏瞬间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给捏住。
下一刻,沈修竹抬起了那把纤细的铁钎
哧——
“滴答”
粘稠的鲜血顺着胸口往下滑落。
海水涌动着小腿。
沈修竹身体被定在了原地。那把铁钎还没有沾染血珠。
他堪堪地转头,在不远处,那个带着青铜面具的少年居然更快一步。
对方比自己更快一步做出了举动?!
伽罗也愣住了。
“咳...咳咳...”沈然面具下的嘴巴发出痛苦的咳音。
他的右手掏进了自己的胸口,在练武力道的加持下,五指像是烧到通红的铁钎,洞穿了五个血洞,可以感受到胸膛中某物的跳动。
“这一次,让我来吧。”
沈然笑着看向沈修竹,“记住我...”
“不!不可以!”可谁知,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呼叫了起来。
尚还有着蛇类特征的伽罗,这个怪物少女奋不顾身地扑向沈然,她的眼睛里竟布满了恐惧的泪水,眼中全是这个男人,“不行!不可以!我不准你死!你死了我会慢慢消失的!你说什么也不准死!”
青铜面具下,沈然脸上的笑意凝固了刹那,旋即了然。是了,这家伙最害怕的,最大的弱点是自己。
居然是自己这样一个小喽啰
“别...”
沈修竹同样干硬地张了张嘴。
“你不准死!只有你听过我苏醒时的歌声,你是第一个记住我的人!我求你,不可以死!!!”伽罗携着海水紧抱住沈然,她被困在这个世界根本就出不去,只有拼尽一切不让这个男人就此沦为大海冰冷的一角。
“一直以来,我都好想你,好想念二叔,还有父母...”
沈然没有听少女撕心裂肺的声音,他只看着宛如泥塑般一动不动的沈修竹,用最后的力气说出这句话。
嘭!
下一刻,伴随血肉之物破碎开来的声响,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没有声响,没有喧嚣。
海水停止了流动。
沈然空洞的眼瞳看着头顶的天空。然后,扑通一声,被漆黑的大海所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