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是个意外,无心冒犯,你应该理解!”辛卓一本正经的叙述。
女子显然是不太能理解的,闭上眼睛,拒绝再听。
辛卓只好尝试着用前世的思维逻辑,自顾道:“我想你应该是个聪明人,既然无力反抗,那么为何不尝试着与贼人沟通,力求自保呢?”
女子忍不住又睁开双眼:“我有想过,但我不认为粗鲁嗜杀的山贼,会讲什么道理,就像徐大先生的伤,你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个字。”
“我必须对我的兄弟姐妹负责,为什么要给他拖延时间的机会?其实我的人品其实还是相当不错的!”辛卓笑道:“我的外号叫做急公近义铁面判官纯善小郎君。”
女子眨了眨眼睛,似乎在尝试着解析这个外号的含义。
辛卓又道:“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聊一下了?我叫辛卓,辛苦的辛,卓尔不凡的卓,是个山贼!”
“我知道你是山贼!”女子终是决定和他聊一下。
辛卓笑了:“你姓苏?”
“是!”
“名字呢?”
“妙锦!”
“苏妙锦?”
“是!”
“名字不错,知府的女儿?”
“……是!”
“很好!你可以吃东西了,既然该发生的必然会发生,不该发生的绝不会发生,为何要饿着自己呢?我不会看你的!”
辛卓不再问话,起身走到一个打劫苏妙锦来的礼盒,翻找东西。
苏妙锦微微有些错愕,就聊这些吗?没有处置的打算,或者要挟?
不过,放在脖颈的匕首终于放了下去。
然后她认真的想了想,觉得辛卓的话,有几分道理,略做纠结,轻移莲步,走向桌旁,捏起一颗蜜饯,轻启朱唇咬了一口。
这是霸州“至善斋”的宫廷贡品点心,极是贵重,她采买后准备带回给苏叔叔、苏姨娘和弟弟妹妹吃,一直没舍得动,却没想便宜了山贼。
而且她赶了一天路,水米未进,确实饿的厉害。
三颗蜜饯下肚,她又避开刚刚辛卓接触过的肉干,从下面抽出了两根。
然后,便听见后面传来搬动桌椅的声音。
她警惕的转过身,发现那个小贼搬了另一张桌子,在研墨书写什么,用的是自己给弟弟买的笔墨纸砚。
小贼的神色很认真,时而咬着笔头思考,时而奋笔疾书,柔顺的长发披散双肩,像个儒学生员。
还是个读书识字的山贼!
而且认真的样子很好看,俊美的像个姑娘家。
其实第一眼看见辛卓,她便觉得这个少年有些不同寻常,这无关长相。
她见过太多的官宦之家公子、豪门贵族子弟和大儒生员,长相不俗、气质绝佳、武功卓绝、满腹诗书的比比皆是,但这个小贼却好像哪里不一样。
是哪里不一样呢?
神色和气质。
没有山贼的匪气,也迥异于儒家门生,更不似寒门之子,好像……人人平等,没有礼仪尊卑之分,没有敬畏。
倒还是个山贼!
她不再看,觉得肉干味道不错,又抽了两根。
吃完后,那个小贼竟还在奋笔疾书。
她看向房门,幻想一下逃跑的可能性,最终还是放弃了,山寨中还有其他山贼,可能跑不出去的。
再次看向小贼。
一个小山贼自然是没有求取功名的资格,所以他在写什么?
这让她控制不住的挪动脚步,走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即没有靠的太近,又可以观察到桌面。
轻轻一瞥,脸色刷的一下变的惨无人色!
桌上是一面长方宣纸,霸州“御坊斋”的名品,用来书写诗词对联的,此时上面赫然是一连串触目惊心的字眼
“我们决定对苏姑娘进行以下惩罚:一、剃发,二、削鼻,三、碎牙,四、挖掉双眼球,五、铁钉穿双耳,六、斩断双臂,七、斩断双腿,八、奸,九、怀孕,十、剥皮,十一、毁容,十二、烙铁……”
一行行,一列列,一比一个凶残,即便是那牢房老吏们的酷刑也比之不急。
苏妙锦一连退了几步,脸色一片煞白,刚刚其实她心中是升起了一丝希望的,毕竟这辛卓小贼看上去与众不同。
但,谁料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竟狠毒至此!
她只觉一切希望都远去了。
辛卓有所察觉,抬头看向她,挥臂挡住字迹:“随便写写,别紧张!”
“你别过来!”
苏妙锦再次后退,又扬起了匕首,“辛……大王,我一生从未做过恶事,罪不至此,请给予尊严,许我自绝!”
说着,闭上双眸,两行清泪缓缓滑落,樱唇微颤:“爹娘,妙锦尚未修青雨七天,已入绝路,女儿不孝,别了!”
毫不犹豫的对着脖子划下。
“我靠!”
辛卓速度更快,两个健步冲到她面前,险之又险的徒手抓住匕首,怒道:“你疯了?”
“走开!”
苏妙锦极为执着,抓紧匕首,试图挣脱辛卓。
手上疼的厉害,鲜血不止,辛卓心中也是恼怒,用力夺过匕首,从破窗扔了出去,直视苏妙锦:“你的命现在是我的,我不允许,你敢死?老娘们反了天了!”
苏妙锦胸口起伏不定,愤怒的瞪着他,一副无所畏惧的倔强模样。
“我自有我的打算,放心,事后会送你平平安安的下山,绝不会动你一根毫毛!相信我。”
辛卓将自己的破刀收好,又将有可能自绝的东西清空,不顾发呆的苏妙锦,回到桌旁继续书写。
他当然不会真的对苏妙锦如何,只是这些关乎他的大计。
屋子内,安静无声。
外面已是深夜,月光皎洁,几只蛐蛐不停鸣叫。
好一会,搞定了,他才转头看向苏妙锦,发现她不知经过了什么心里挣扎,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只是眉心微蹙,眼角泪痕未干,好看的唇上沾着几粒肉屑。
摇摇头,翻出几床干净的被子,平整的铺在地上。
苏妙锦“蓦”的被惊醒,静静的看着辛卓的动作,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似乎有点麻木,不知道该如何思考事情。
“睡吧!”辛卓道。
“不睡!”苏妙锦倔强以对。
“不睡你就干熬着吧,别想着逃跑,也别想着出门,门外我下了命令,出去就给你剃度,眉毛睫毛一起剃,你想想那该有多难看。”
辛卓伸了个懒腰,躺在床上,将缺口雁翎刀塞进被窝,压在身下。
没一会,发出轻微的鼾声。
苏妙锦眉心微蹙,看向房门,又看向四周,尝试着搬了一下桌子,搬不动,又吃力的搬起竹椅,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费力举起。
长睫毛眨了眨,感觉砸下去,好像不会把他怎么样,轻轻放下椅子,又伸出如玉般的一双纤手,缓缓靠近辛卓的脖子。
迟疑了半晌,终是没下去手。
……
辛卓睡的不太踏实,任谁被一千公差堵门,也不可能睡踏实,睁开眼,外面已是清晨。
扫视一眼房间,没人!
不由一惊,盘坐而起,这才发现苏妙锦将床边的被子搬到了角落里,地面打扫过,此时小猫般的缩蜷在被窝,乌黑的长发铺成一片,精致的五官,睡着了竟也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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