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山水画卷一般秀美的小山村,磨坊,风车,还有一个打扮成道士的金发西洋人,这画面让沈烈嘴角微微抽搐起来。
实在是过于奇葩了。
直到那高大的西洋道士看到了众人,赶忙快步迎了过来,向着田洪,沈烈,还有几名锦衣卫缇骑打了个稽首。
看着田洪等人身上穿着的大红锦衣,这洋人似有些忐忑。
不过一开口。
这高大洋人竟然说出了一口流利的凤阳官话:“贫道不知诸位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田洪却不冷不热的应了:“免。”
在众人灼灼目光的注视下,道袍洋人更加低眉顺眼的恭敬道:“但不知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看着这人金发碧眼标准的打着稽首,口中吐出的流利大明官话,沈烈觉得人麻了。
这心情,便好似看到了一个骑着猪的哈利波特在天上飞。
再细看这战战兢兢的高大洋人,可真够高的,足足有一米九十多的大个子,比众人都高了一个头。
不过此人虽然身材高大,可是全身上下却瘦巴巴的没几两肉,想必在大明的日子过得不怎么如意。
住在山野之间,每天吃着粗茶淡饭,都饿的皮包骨头了,看上去好惨一个洋人……
瞧着这高大洋人瘦骨嶙峋的可怜样子,沈烈心中释然了,这是盛世大明,可不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的清末。
洋人在这里没有超国民待遇。
这个时代的西洋传教士来到大明,在乡亲们怀疑目光的注视下,只能低眉顺眼的装孙子。
甚至还不得不入乡随俗改信道教,以此来祈求大明皇帝仁慈的收留。
如果态度恭敬一点,嘴甜一点,把皇帝陛下哄开心了,没准还能混个一官半职
说起来万历年间的几个著名西洋传教士利玛窦,汤若望都是如此,最早从欧洲漂洋过海来到大明的传教士叫做利玛窦。
利玛窦一来到大明,为了和大明权贵套近乎,便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开始忽悠,他说“上帝”概念早已存在中国上古文献中。
还说中国传统的“天”和“上帝”本质上与天主教所说的“唯一真神”没有分别。
利玛窦本人更穿著中国传统服饰,对大明表现的十分乖顺,最后还成功地觐见皇帝,在士大夫,权贵中建立良好声誉和关系。
正是此人开启了日后其他传教士进入中国之门,也开创了日后两百多年传教士在中国的活动方式。
此人一方面用汉语传播基督教,另一方面用自然科学知识来博取大明人的好感。
利玛窦的传教策略和方式,一直为之后跟随他到中国的耶稣会传教士所遵从,称为“利玛窦规矩”。
传教当然是个笑话,可是利玛窦,汤若望这几个西洋传教士,对大明近代科学的影响很大。
正是此人和徐光启等人合译了《几何原本》,《同文算指》,《测量法义》等著作。
利玛窦还制作了一张《坤舆万国全图》,献给了大明朝廷,这也是华夏历史上第一张世界地图。
此人还尝试用拉丁字母为汉语注音,也就是汉语拼音的雏形。
书归正传。
在洋道人的恭维中,沈烈与田洪二人,向着那座西洋式的小磨坊走去,一路走,一边用眼角余光看着那一片苜蓿旁边种满的土豆。
好大一片土豆,种在了一片贫瘠的无主荒地上,从山脚下一直种到了半山腰,大概有十几亩的样子。
看着这片土豆田,沈烈心中狂喜,却不动声色的掩盖住了。
片刻后,简陋的磨坊中。
随着几人进入了磨坊,眼前景色又是一变,这磨坊通体用石头打造,竟然还是上下两层的。
上层是简陋的住处,下层是风车推动下的石碾子,正在缓缓的转动,磨盘上堆满了麦子。
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摆着几个粗面馍馍,咸菜,咸鱼,还有一碗煮好的土豆,土豆块头不大,黑乎乎,看上去皮很厚的样子。
沈烈心中又是一喜,假装没有看到,向着田洪使了个眼色。
田洪会意,便向着这洋人道:“你不要怕,我等几日前来,是有一事与你商议。”
那洋人忙道:“大人但讲无妨。”
田洪又道:“我这兄弟看中了你的磨坊,想要重金求购,作价多少,你尽管说个数。”
买磨坊自然是假,买那些土豆和土豆种才是真实目的。
话说完。
只见那洋人神色一缓,目光便游移了起来,似乎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商机,当场便将脑袋摇的好似拨浪鼓一般。
洋人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开始推脱:“大人言重了,贫道这里虽是山野蜗居,可毕竟是安身立命之所,大人有些强人所难了。”
沈烈和田洪眉头微微皱起,自然明白这洋人推脱是假,漫天要价是真,这是要狮子大开口了。
沈烈一时无语。
这还真是个中国通,也不知来到大明多少年了,甚至连大明人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精髓都学了个十成十。
活脱脱一副奸商嘴脸。
沈烈无奈,只得顺着他的意思道:“我出纹银五十两,买你这磨坊,加上外面那些农作物如何?”
再看这洋人竟然眼观鼻,鼻观心,开始装聋作哑。
沈烈只好再出价:“八十两。”
很快沈烈将价格出到了纹银百两,可这洋人仍旧没有松口的意思,看着此人油盐不进的架势。
沈烈心中不由得有些怒意,看样子,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沈烈一个眼色。
田洪立刻会意,将神色一整,便向着洋道士冷冷道:“前日这附近几个村子闹了山贼,还出了人命,有人揭发你窝藏山贼。”
话没说完。
西洋道士吓的一哆嗦,叫起了委屈:“大人明察呀,贫道怎敢窝藏盗匪,大人……”
田洪沉吟不语,按照二人提前商量好的戏码,将自己的戏份演完了,便该沈烈上场了。
沈烈上前一步,将面色一沉,冷冷道:“我家大人自然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洋道士忙乖顺道:“明白,贫道明白。”
凭着田洪的一身狐皮拿捏了此人,沈烈便开始探这洋人的底细,沉声道:“你叫什么,祖籍哪里?”
洋道士受了惊吓,不疑有他,忙恭敬道:“回这位大人的话,贫道名叫维克托,瑞典国人。”
沈烈点了点头,便又问道:“你是瑞典国人,不远万里来到我大明所为何事,来大明之前又是做什么的?”
此刻身材高大的维克托便好似一只乖顺的鹌鹑,低眉顺眼道:“小人不远万里前来大明,自然是仰慕大明天朝文化,一心皈依……”
这洋人打开了话匣子,马屁便好似滔滔江水一般延绵不绝,让沈烈一时间竟有些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