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芳这次来b市一是出差,二是带父母好好逛逛。
想着女儿要同小男友恋爱,杜父杜母要提前离开。
是周末,芬芳有工作早早出发,泠泠起了个大早开车送杜叔叔和林阿姨去高铁站。
车上备着她昨天特地跑到城西买的特色点心,这家店只有常住在此的老b市人才知道,还是万俟缚泽多年前带她去的。
送走了两位老人,芬芳才匆匆赶到,一路撞到了两三个赶车的旅客。紧赶慢赶却还是晚了一步,她甚至还能看见爸妈的背影。
“嘿,你说这俩老顽固!就知道给我省钱,不说多玩两天。”芬芳抹了把额头的汗,一把拍在泠泠肩膀上,“谢了啊!”
“跟我有什么好客气的!工作还顺利吗?”
“工作是挺顺利的,倒是感情不太顺。”
芬芳在j市一中做体育老师,这次来b市是去京体交流学习。刚好可以顺便和在京体读书的男友见面。两人年纪差得太大,在某些观点上难免有偏差。杜芬芳老觉得男友就是十年前的自己,带着小孩的思维看问题,所以总忍不住用高人一等的口吻教育他。男友自然多有不满,觉得芬芳和他压根不在同一水平线上。
这恋爱谈得忒累。
两人从高铁站离开,泠泠开车载着好友去觅食。难得有这样空闲的时刻,两人谈得开心,期间芬芳甚至主动提起沉言的事,看样子确实是放下了。芬芳同泠泠说吃完饭她要再回京体找一趟男友,她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确实在这场恋爱中太过强势。
泠泠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往日大大咧咧的芬芳都会在感情中复盘了。
谁知饭吃到一半,芬芳的小男友找来。也不知他哪里找来的定位,一米八多的大男人看着芬芳就委屈地红了眼睛。这反差……泠泠偷笑,也许芬芳真的遇到了那个对的人。
她看着两人浓情蜜意自己提早离场,却在出门后突然不知要去往哪里,心底是一片黯然落寞。
包里手机震动,她拿出来看,是属地为b市的陌生号码。
临街的咖啡厅,对面就是师大校园。
少年少女们或背着背包行色匆匆,或手挽手两人漫步而行。
B市是一座漂亮的城市,Sophie自小就知道。富有底蕴,又充满朝气。在美国读书那几年,她时常遇到不友好、搞种族歧视的白人。自以为家里有钱的newmoney,因为泡不到她在party上当着众人的面骂她“支那人”。她一杯香槟“伺候”,要数位好友拦着,她十厘米高的鞋跟才没有击中那张美国佬的臭脸。也许是喝醉了,她拿一口京腔骂他,同僚都说那日她一身金色的紧身长裙实在是太美太飒,简直酷毙了。可是那天晚上她在单身公寓里却哭了好久好久……她以为自己足够强大,是的,作为万俟家人,她爱且敬仰自己的爷爷、父母,她要且一定会成为一个能配得上这个姓氏的人。所以即使是课业最困难的时候,她也咬牙坚持。她以为自己无坚不摧,原来也会发疯一样想念那座城市、想念家人。
那时异国的夜,柳上难得圆满的月。就是那段时间,她染上酒瘾。Final次次得A的她,竟然第一次缺考。她开始混迹酒场夜店,每日醉生梦死,结交了一群酒肉朋友。酒醉间,不知被谁哄骗,针尖将要触到静脉的一刻,是一位年轻的华裔教授救了她。大梦初醒一般,她惊叹这半年来自己做了什么。她记得很清楚,那位华裔教授曾在课上问教室里来自各个国家的学生“你人生中最重要的是什么”。教授用纯正的伦敦腔叫她的名字“Sophie”,那一瞬间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Families,myfamilies。
她甚至被自己的毫不犹豫惊到,心下有苦涩泛起,像干涸已久的河床裂出纹路。后来再次在课上那位教授,总觉他对自己更友好亲近了些。尤是他在一堂课上讲到自己的国家时用中文说出“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时候,她心下泛起柔软,又泛起孤独。
所以她才会在拿到华尔街顶级事务所的offer时选择回国,即便那时那位华裔教授两次登门劝她留下,不管是处于何种祈愿,她都不曾在他面前流下一颗泪滴。
她不后悔。她在异乡时,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契机,就能回忆起自己人生中至为重要的是什么。现在她已经三十有余,仍然会思念自己的妈妈。如果妈妈离去,这个家要面临动荡,那已经足够强大的她心甘情愿代替妈妈的位置。她不会再让她最爱的家、最爱的家人出现像二十年前那样的离去。
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还有什么值得惧怕的呢?
Sophie低头看手中盛满拿铁的陶瓷杯上的猫猫花纹,可爱极了,但似乎只有孩子年龄段的学生才可以表达对它的喜爱。
抬眸间她看到穿着一身休闲装的年轻女人正向自己走来。白色衬衫配蓝色紧身牛仔裤,搭上黑色短靴,她活像一位带着青春气,在读的大学生。Sophie似乎透过她看到了自己弟弟成年后就变得冷冽的身影。
如果这是能寻回幼时阿泽的宝箱,即使她不愿做探秘者,自己也心甘情愿步入这片未知的丛林。
她向马上走到面前的何泠泠举起手臂,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
“何小姐,你好,我是万俟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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