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算计时间一晃而过,很快来到过继那日。
对于元哥儿过继一事,孟淮景十分重视,纵使祠堂时常有人打扫,但还是提前一日过来查看,见江揽月早就特意派人过来打扫,这才满意。
又一大早便去了寿安堂,看似是给陆老夫人请安,实则却是等不及,催促她早早去祠堂——他还另外派了人去熙和院,叮嘱江揽月快些。
虽然她之前看上去十分配合,但万一之前都是装的,关键时刻又反悔呢?
此时此刻,他顾不得去想是不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清儿那样骄傲的人,没名没分的跟着他,如今只是想让元哥儿认祖归宗,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他要是都办不到,那可太对不起她了。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江揽月那边没有出差错,倒是他亲娘这边,躲在卧房中久久不出来!
他等得不耐烦了,抬脚便想往卧室去。
秦嬷嬷站在一旁想拦又不敢,正纠结间,便听里面传来一声咳嗽,随后是陆老夫人带着愠怒的声音传来:
“做什么?这么大的人,半点规矩都不懂了!”
便见陆老夫人在赵嬷嬷的搀扶下,从里间走了出来。
孟淮景不得不后退几步避让,但心中却是不满,皱眉抱怨道:
“母亲,明知道今日是你亲孙子的大日子,咱们应当早早去祠堂,方能显得咱们对他的重视。往后侯府上下,才不敢看轻他——偏偏您今日磨磨蹭蹭的。”
陆老夫人闻言有些恼怒,正想说话,便听到外头有下人通传。
“小少爷等着急了,闹着要出去呢。”
孟淮景一听,顾不得别的了,催促着陆老夫人快些,自己先转身出去了。
都没注意到陆老夫人脸上的憔悴,跟比往常要厚的脂粉。
陆老夫人脸色更难看了,然而想到今日的事情的确耽搁不得,只得暂且忍下,由心腹赵嬷嬷扶着往外走,登上了早就准备好的软轿,往祠堂里去。
冠医侯的祠堂并不远,便在侯府的南边,独门独院,旁边修了一个侧门与侯府相连。侯府的人过去只需走侧门,比较便利,而其他的旁支,则是要从正门进入。
他们原本便起的早,又占着位置的优势,待他们到的时候,祠堂里还空空荡荡,并未有人先到。
孟淮景有些不满:“江揽月这个女人,说的倒是好听,真到关键时候了,也不见她有多上心。”
陆老夫人瞪了儿子一眼,少见的为儿媳妇说话:
“她是当家主母,早间本来就要先处理家务的。更何况今日这样的大事,多少事情要调度、裁夺的?她亦十分辛苦,你作为丈夫应当对她多体谅才是。”
孟淮景诧异的看了自己母亲一眼,不知道她今日怎么为江揽月说话?
然而恰在此时,外头传来脚步声,他只得暂时闭上嘴,同陆老夫人一道,往门口看去。
却见门口出现了三四个人,打头的是个老妇人,看着比陆老夫人的年纪还要大上几岁,容长脸,柳叶眉,一双眼睛眼白占了大半,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刻薄。
笑起来,又显得算计。
是孟淮景嫡亲大伯的妻子陈氏。
看清来人,娘儿俩脸色都是下意识的一沉,随即又不约而同般,勾起了嘴角,露出个略显僵硬的笑容。
“是大嫂来了啊。”
孟淮景点了点头,作势要行礼:“大伯母。”
“哟,可不敢让侯爷给我行礼啊,那不是折煞我了吗?”
陈氏声音尖细,虽然是说着客气话,但脸上的笑容却并不热烈,也并不去扶,直挺挺的站着,等着孟淮景给她行礼。
孟淮景心中冷笑,但想到今日要办的事情……他不得不弯下腰,草草行了一礼。
什么事儿都比不上元哥儿的事情重要。
陈氏同这母子俩早有嫌隙,一向是面和心不和。见他今日这样听话,心中诧异,不由得起疑。再看向陆老夫人的时候,越发仔细,还真叫她发现了一点端倪。
陆老夫人脸上盖了厚厚一层脂粉,勉强掩盖住眼下的乌黑,但嘴边那一圈的燎泡,却是显眼。
从前侯府还未分家的时候,她好歹同陆氏一个屋檐下住了十几年,自然知道她一着急嘴巴便长燎泡的事情。
如今看见她嘴边大大小小几乎长了一圈,心道——看来这事儿还不小!
她眼珠子一转,试探性问道:“弟妹,你马上就要有孙子了,这可是大好事儿啊,怎么看你脸色却不好?”
她跟陆氏一向不对付,自然知道哪怕问了,她也不肯说的。不过没关系,能给她添点儿堵,也是赚了。
果然,她不提还好,一问,却见陆氏都控制不住脸色,当场沉了下来。
陆老夫人何尝不知道这个陈氏不安好心?可是她心里如今,的确有一件十分糟心的事情。
这起因,还是在孟元过继这事上。
她心里有鬼,又疼爱孙子,总担心江揽月不肯尽力,只是碰了两回软钉子,不敢明面上催促了,便叫人盯着她。
往常她也时常叫人注意着熙和院,那江揽月便当做不知道,从来没有跟她发作过。
可是昨日,事情有些不一样了。当派去的眼线前脚刚回来禀报江揽月从娘家回来了,后脚她身边的大丫鬟南星便来了。
说的那番话,表面上是来知会她,江家夫妻同意认下元哥儿这个外孙子,实际却是戳破她派人监视,江揽月不高兴了。
她这个媳妇儿,从前她还算满意,一手医术帮着他们冠医侯府站稳了如今的位置,性子也还算温顺,嫁进来五年,从来没有跟她顶过嘴。
可是从元哥儿入府的那一日起,这才不过三五日的功夫,她已经不知道在江揽月那里吃了几个软钉子了!
她原本就有些不满,现在更好,居然敢派丫鬟来这样指责她?
她正要发作,然而南星接下来那一句‘欺君之罪’,却让她的后背迅速的起了一层冷汗!
是啊,淮景跟她的婚事,虽然是指腹为婚,但后头却又有圣上赐婚!仔细算来,怀上元哥儿的时间,恰是赐婚之后!
有圣旨在前,淮景还敢与别的女人生孩子,说白了就是藐视皇恩!
淮景也是深知这一点,才不敢张扬,只说是过继,而不敢说元哥儿是亲生的。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日后元哥儿是淮景亲生儿子的事情,被人捅了出去,可不就是欺君么?
她也终于反应过来,如今外头的人还好说,遮掩一番,保管谁也查不出来。
可是江揽月却不同,这些事情她可知道的一清二楚!
儿子不进她的院子,如今自己要是再为了给孙子撑腰,将她逼急了,将这些事情捅出去……不说候府上下,只说她跟儿子孙子的性命,可就全没了!
如此又惊又怕,一个晚上过去,她只是嘴上长了燎泡而不是病倒,已经是她身子骨壮实了!
原本方才已经好点儿了,这会儿被陈氏一提……陆老夫人心里更堵得慌了。
恰在此时,一个柔和婉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叫她更是心肝儿一颤。
抬头一看,可不就是那个叫她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的始作俑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