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心软

第7章 心软张敏敏紧捏着手中的钥匙，心神不宁的，钥匙在锁眼里转动，发出轻微的声音。

她突然很想去看看顾屹，不做什么，就只是看看他，看看那个看着她时，眼里有光的孩子。

突然拔出了钥匙，转身朝楼下去，步子越走越快，她忘了自己曾经看到顾冲时的害怕，忘了前两天才告诫过自己的话，她真的很想去看看他。

小区住户的窗户有些还亮着，有不少人家都已经睡了，顾家，没有开灯。

张敏敏吞了吞口水，艰难的往前走。

一楼底下灰蒙蒙，光线不怎么好，花坛处有一盏高高的黄色路灯，光影晃动，让张敏敏有些紧张。

张敏敏移眼看了下那棵梨树，梨花开的真好啊，她心里突然就平静了。

张敏敏站定在顾屹家门前，三秒过后，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有人在家吗？”张敏敏脆生生的开口。

没人应她，她加了点力度又再敲了敲门，门吱呀开了个小门缝。

张敏敏轻轻推开门，往房间内看去。隐约中看见了地上东倒西歪的酒瓶，空气中是浓重的烟味酒味。

“顾叔叔，顾叔叔在吗？我是楼上的张敏敏，我来找顾屹玩。”

“顾叔叔？”张敏敏提高了音量，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没人回她，她只能大着胆子往屋内走去，摸到墙上的开关，‘啪嗒’一声，屋内亮了起来。

房间内狼藉一片，地上的酒瓶子倒作一团，桌面上的烟灰，酒渍，残汤剩饭糊成一团，凳子也是东歪西倒的。

沙发被烟头烫出了好几个洞，上面的毯子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被揉成一团扔在角落里，那里还堆满穿脏了的各种衣服和袜子。

整个房间弥漫着让人窒息的味道。

在一片狼藉中，顾屹的身体倒在沙发后面，面色惨白，身体蜷缩着。

顾冲显然没在家。

张敏敏吓了一大跳。

“顾屹，顾屹。”

“你怎么了？顾屹。”

“你醒醒啊！”

张敏敏一遍遍的喊着他。

过了许久，顾屹才虚弱的睁开眼睛。

他看见是张敏敏，瘦弱的小脸上略有些惊讶，然后向后动了动，找了个稍微舒服的姿势坐起来。

张敏敏伸手去扶他。

顾屹一把打开了她的手。

张敏敏一怔

？？？

“怎…怎么了？”

张敏敏干巴巴的开口。

男孩勉强开口，声音细若蚊蝇：“你那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来管我？”

……

大意了，张敏敏以为六岁的小孩子是感觉不到什么的。

“我没有。”

她有些心虚，说话声很小。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小男孩的脸色惨白，可是声音很坚定。

张敏敏还想要辩解什么，最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在顾屹的目光中，她慢慢放下手，起身，一步步往外走去。

“咳…咳…咳咳咳…”

身后的人重重的咳嗽起来，仿佛要把心都咳出来来。

“咳…咳咳…”

张敏敏扭头看去，竟看见他咳出了血。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快步走回顾屹的身边。

“我带你去医院。”说着就弯腰要背顾屹。

“你放开我，我不去。”

小男孩倔强推开了她的手。

“为什么不去，你会死的。”张敏敏又气又急。

小男孩靠墙坐在地板上，眼睛呆呆看着天花板，吟语低喃：“死有什么可怕的呢，反正爸爸妈妈都不要我。”

张敏敏心里一酸，忍不住快哭出来。

“你胡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曾经，她也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不然父母为什么不要她。

是姥姥姥爷拯救了她，他们说她是他们的宝贝，是他们的小可爱。

男孩看了看张敏敏的泪眼，眼眸里有不解，他不懂女孩为什么会哭。

“不要管我，回去吧，回你的家里去。”

“我带你去医院，我知道小区外面就有个诊所，你不要怕。”张敏敏泪眼汪汪的说。

“我说了不要管我，你是不是听不懂？你不是讨厌我吗”小男孩的声音突然就大了起来，像是生气的前兆。

“我没有。”张敏敏哽咽。

明明都那样做了，还说没有，小孩子的沙哑稚嫩笑在空旷的房间格外渗人，他的声音像是坠入无边的黑暗。

张敏敏心里疼得发慌。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蹲下身子，不顾顾屹的挣扎把他背起来，直往外走。

“放我下来，我不去。”顾屹虚弱的挂在她背上，脸色惨白。

“是姐姐不好，姐姐不应该不理你，姐姐错了，你原谅姐姐好吗？”女孩柔柔的哄。

“姐姐现在要先带你去看病，以后，再也不会不理你了。”

张敏敏感觉到背上挣扎的动作停止了，脚步越来越快。

后来顾屹永远也没有忘记，在1987年的三月十八号，有一个女孩，逆着光，背着自己，走出了无边的黑暗。

他看不见女孩的脸，只是死死盯着女孩毛茸茸的后脑勺和小巧的耳朵，眼里是暗沉沉的光

张敏敏背着顾屹跌跌撞撞走了十几分钟，终于到了小区外的诊所。

这具七岁的身子还是不大有力，幸好顾屹很瘦她还勉强背得动。

接诊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医生，他认识江青梅，也认识张敏敏。

医生把已经昏睡过去的顾屹抱进了内室，拉上了帘子，让张敏敏在外面等。

张敏敏坐在诊所的长椅上，焦急得很，不停的往里张望。

终于门开了，顾屹被抱出来放在旁边的小床上，医生拿来两个吊瓶，开始给他输液。

弄好之后就往办公室走去，张敏敏连忙跟上。她看见医生在写单子，应该是给顾屹配的药。

“医生叔叔，我弟弟怎么样了？”

“你弟弟？”医生看着张敏敏。

“我不记得你有弟弟啊。”

“他是我弟弟，就是我弟弟。”张敏敏低头，手指绞着手指，声音弱弱的。

那医生温和的笑了笑。

“嗯，那好吧，那我给你讲讲你弟弟的病。他胃病很严重，长期营养不良，身上的伤痕不少，不过骨头都没什么事，还有多处淤青，大多都在…”

张敏敏听了半天，终于走出了医生的办公室，看着躺在床上的顾屹，看着他苍白的脸。

她给男孩拉了拉被子，坐在床边。

自己一直以来是在别扭什么呢？来到这里本就成为这本书中的女配，为什么不敢面对。

既然能改变自己，又为何对别人存了完全刻板的印象，在这里，大家都是活生生的人，并不是那冷冰冰的字。

男孩紧闭着双眼，呼吸匀称，一副熟睡的模样。

“小家伙，是姐姐狭隘了。”

张敏敏牵过顾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头靠在床边，睁着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吊瓶，开始深思。

错过了床上的小男孩轻轻颤动的睫毛和眼角流下的一滴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