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惟没想到能从苏尧的嘴巴里听见这种话,他不是没有猜测过这样的未来,但是他每当想起这个的时候,就会本能地逃避这个问题。
潜意识里,或许唐惟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
只是现在,这层蒙住的纸被苏尧戳破,唐惟浑身一凉,许久没有这样的触目惊心的感觉,他站在那里,表情瞬息万变,最后却又变作一片阴沉。
少年单手插兜站在那里,似乎刚才那些变故的神色从来没出现过一样,他眉目收敛,那一刹那如同山川低垂在他眼里,随后他才肯正面回答苏尧的问题。
“我不会后悔。”
唐惟笑了笑,眼底却仿佛藏着一阵暴风雨,他说,“薄颜的感受和我无关,她要是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或许对我来说还是一种解脱。”
苏尧低头,冷笑了一声。
唐惟一顿。
随后看见苏尧站在那里意味深长地说,“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将来千万别后悔。”
唐惟瞳仁缩了缩,就看见苏尧上前,轻飘飘一推,就把薄颜所在的医务室的门给推开了。
原来医务室的门根本没有关!
那么……那么……
唐惟觉得一股寒意从头直接漫到了脚,那么刚才他和苏尧说的那些话,薄颜一定全部都听见了……
他信誓旦旦说着薄颜的死活和他无关,他义正言辞地摆脱自己和薄颜的全部责任……一定都被薄颜听见了!
苏尧走进去,看见任裘半蹲在地上,替薄颜擦着膝盖上的伤口,薄颜脸色虚弱地靠着床,脸上还贴了一个创可贴,看样子是任裘刚刚给她贴上去的。
苏尧进去就问,“你怎么样了?”
在外面,苏尧闭口不提薄颜是自己姐姐,他固执的想要以一个男生的身份出现在她身边。
“没事。”
薄颜看见唐惟的时候,表情明显瑟缩了一下,甚至肩膀都抖了抖,这样的反应完全可以确定,薄颜刚刚都听见了。
唐惟的那些关于她的无情又冷血的言论,她都听到了。
唐惟目睹薄颜这样的反应,却觉得自己像是哑了一样,说不出别的话来解释。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解释什么?
明明薄颜本身就和自己没有关系,他为什么要在意?
唐惟深呼吸一口气,跟着苏尧走近了,随后看见任裘替薄颜消毒了伤口,再自己包扎了一层,见任裘眼里认真又心疼的时候,唐惟心里一刺。
他……看不惯对薄颜露出这样表情的任裘。
但是唐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眉头一皱,薄颜捕捉到了唐惟皱眉,以为他对自己又有意见,只能赶紧道,“我没关系的……你们可以先回去。”
苏尧来不及说安慰薄颜的话,唐惟就在一边带着嘲讽的声音道,“这点皮肉伤算得上什么?我只是过来看看任裘而以,又不是来看你,任裘,可以走了。”
任裘从地上站起来,目光还是一直落在薄颜的身上,随后他才转头对着唐惟说,“不行,薄颜这样,我不放心。”
唐惟皱眉更加厉害了,“你有什么不放心?她又死不掉。”
当着薄颜的面说这样的话。
说完唐惟就冷不丁接收到了薄颜那边传来的目光,他不知道为什么心脏颤了颤,那一瞬间竟然有些没办法直视薄颜的眼神。
“唐惟,你说话太难听了。”
任裘在听见唐惟这么说以后,担心地朝着薄颜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他上前又开始替薄颜检查伤口,“话不能这么说,知道吗?”
唐惟抿唇。
倒是薄颜睫毛颤着,像是要哭一样,这样的表情让唐惟忍不住恶言恶语一句接着一句,“表情摆出来给谁看呢?装什么委屈啊。”
薄颜手指死死攥着床单,唐惟就看不惯她这幅样子,每次都是,搞得好像自己很委屈一样,还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他甚至搞不清楚自己愤怒到底是因为薄颜装可怜,还是因为……薄颜这样楚楚可怜的表情让别人看去了。
薄颜面对唐惟的讽刺,一直都是采取沉默的态度,她无声无息地接受一切,唐惟甚至觉得,薄颜在这一点上面和她的亲生母亲一点都不像。
安谧那种心狠手辣的女人,怎么就生出了薄颜这么个窝囊废。
她若是遗传了安谧的性格和心机,能被欺负到今天这个地步?
唐惟想来想去觉得无法理解,自己如今的性格就是薄夜的升级版,薄颜身上难道就没有一点和安谧搭边的?他觉得薄颜这就是在演戏。
随后男生就转身走出去,“看见你这幅做作的样子我就心烦。”
薄颜如遭雷劈,整个人僵在那里,唐惟走的时候,还转头过来,居高临下看着她,像是在看一条流浪狗一样,“不要再演戏下去了,薄颜,你出现在我视野里,我都觉得恶心。被你喜欢,我也觉得很反感,赶紧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吧。”
赶紧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吧。
如果说刚才当众被针对被打骂对于薄颜而言是致命的打击的话,那么现在唐惟的话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抬起头来,那双眼睛里终于出现了——曾经只是朦胧的情绪,而这一刻,恨意已然无比清晰。
恨。
她在恨他。
唐惟被薄颜这样的眼神惊到,只是他没有表现出来,内心已是一片惊涛骇浪,他刚走出去,外面就已经围满了人。
好多人在追问,“唐惟师兄,你是过来看薄颜的吗?”
“你是不是心疼她?薄颜到底有没有故意勾搭你?”
“都听好了。”
唐惟感觉背后传来像刀子一样的目光,可是他深呼吸一口气,还是将那些伤人的话语说了出来,“我本人的私生活和你们没有关系,当然,薄颜跟我也没有任何关系。谁都不要拿薄颜两个字到我耳边晃,我嫌烦。”
我嫌烦。
薄颜低头,那一刻,整个内心世界终于彻底坍塌。
她觉得自己眼前模糊了,可是模糊了以后,她竟笑了,哪怕还在落泪。
她喊唐惟,唐惟转身,门外围观群众也一起望进来。
见少女流泪说,
“真好,唐惟,我终于可以不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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