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瑜即将闭上的眼睛,硬生生因为炫目的光而睁开。
那是一柄剑,一剑银色的,带着莹光,如同冷月光辉的剑,带着一种韵律般的奇怪的轨迹,将那老怪物的手掌直接洞穿。
老怪物吓了一跳,身子一动,平平地后移三尺。
他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相当的惜命,只是一点危险,就让他十分慎重。
刚才是沐清瑜已毫无还手之力,他一时大意放松了警惕,却没料到,竟然还有人窥伺在侧。而且,那人竟然伤了他的手。
虽然他大意没防,可是能伤到他的人,也不多。
他阴冷的目光看过去。
银色冷月光辉剑的主人并没有再追击,而是持剑立在沐清瑜身前。
那是个年轻男子,很年轻,也许不到二十岁。
眉锋如剑,目如星曜,俊美无双,但眼神淡漠又寒凉,似有丝丝寒气层层涌出,慢慢罩在他全身,如同实质,如同月色般清冷,给人生人勿近的感觉。
可他穿的,却又是那如火般的红衣。他身上有凌厉又凛冽的气势,却又有芝兰玉树般的风姿。
他身上有随意散漫的慵凉,却又有目下无尘的睥睨。
极大的反差,却又完全地融合,俊美又生动,清冽又邪肆,像雪岭的冰花,冰川的雪湖,如谪仙,又如妖孽!
明明是雌雄莫辨的脸,但是不会有人怀疑他是女子。
老怪物见来的竟然又是个年轻人,他的脸色很不好,是他太久没有行走江湖了,还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
他拼尽一生精力,五十多岁方能大成的境界,如今,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子达到了,现在,竟然又有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子也达到了?
他道:“你是谁?”
红衣男子薄唇轻吐:“李惊风,本座能一剑刺穿你的手掌,就能一剑刺穿你的咽喉。要不要试试?”
老怪物眼里闪过深深的忌惮。
他虽然无恶不作,却又掩藏行踪。
他以为这天下,这江湖,这世上,都不会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顶多知道他姓李。可是面前这个红衣小子,一口叫破了他的名字。
他有种衣服被扒光无处遁形的感觉。
尤其是刚才,那一剑无声无息,突然而来。
他血焰毒炎掌十成时,身体自然有内力相护,说刀剑不入也不夸张,可是那人却如刺穿豆腐一样刺穿他的手掌。
能刺穿他的手掌,就能刺穿他的咽喉,这话他哪敢不信?
那一剑的实力,绝对不比他弱!
而且,那人自称本座。
能自称本尊、本座的,武功至少达到了巅峰。
巅峰境不是大白菜,哪个达到这个境界的,不是多年浸淫苦修,不是经年感悟积累?一到巅峰,便如已登山顶。
世人以为,这便是武功的顶级,因为许多人一辈子也达不到这个境界。
但是他活得久,也见得多,而且在这巅峰境也有段时日了,所以知道巅峰之上还有入圣,入圣之上还有超凡,就是超凡之上,据说还能破碎虚空成为神仙呢!
谷陖/span难道这是哪位隐世宗门的绝世天才?
又或者,是哪位超级大能返老还童?
他再次打量。
红衣男子仍然形态慵懒,目下无尘,清冷如月色,生人勿近。他眼神清凉,看着李惊风的目光,甚至带着淡淡轻嘲。
这渊亭岳峙般的气度,这疏凉淡漠的气质,慵懒中透着随意,随意中却又无懈可击,让李惊风更忌惮几分。
他是赌一把,继续留下,把那濒死的小子杀了,为李喿报仇,消去心头之恨?还是谨慎一些,以后再找那小子算账?
那濒死小子伤成这样,还中了他毒掌的毒气,也未必能活下来了吧?
如果他非要加一剑,势必与这红衣男子正面对上,这红衣男子的实力,他看不透。而红衣男子的气度,还有刚才这一剑,显然不是普通人。他还这么年轻,就达到这个境界,身后甚至还可能有一个更加强横的师父,或者一个隐世大宗门。
思前想后,李惊风觉得为后辈报仇远没有自己的命来得重要。
他已经这么大年纪了,经不起冒一丁点险,活到一百岁不容易,他还想活到两百岁呢!
但就这么走,好像有点没脸,李惊风道:“那小子伤我李家唯一血脉,此仇本不共戴天,不过小友既然护他,这次,我就给小友一个面子!”
他看见红衣男子手中的银色剑光似乎动了动,再也不敢耽搁,脚下一点,赶紧逃了。
沐清瑜中了毒,但她没有失去意识,她不敢让自己轻易昏迷过去。
红衣男子回头,在她面前蹲下。
沐清瑜哑声道:“多谢!”
红衣男子一笑,道:“幸会,我叫东方墨晔,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大半夜的出现在这里,救了她,竟然只是为了问她一个名字?
她道:“赏金猎人,青鱼!”
“青鱼啊,好名字!”东方墨晔眼里含笑,道,“老怪物胆小,还好已经被吓走了!”
明明五内如焚,剧毒折磨,沐清瑜竟然还微微一笑:“你打不过?”
东方墨晔笑了,道:“老怪物几十年内力积累,二十年前就达到了巅峰,我自然打不过!”
“可你吓走了他!”打不过还冒这么大的风险,这个恩情好像有点大了。
“因为我有它!”他将手中的剑拿给沐清瑜看:“此剑名莹月,削铁如泥,我将内力全都凝聚于剑身,出其不意,方一剑刺穿他的手掌,但已耗尽全身之力。如果老怪物不怕死,只要出一掌,我与你就只能引颈待毙!”
沐清瑜:“……”
原来是空城计!
她知道,的确是有将全身之力抽调出来,只为完成一击的攻击方式。只不过,一般人不会用。因为用了,如果成功还好,如果不成功,便只能任人鱼肉。
难为他,竟然还能装得若无其事,把一个巅峰高手生生吓走。
如果李惊风知道,不知道会不会气死。
老怪物会不会气死她不知道,不过她快要死了。
她忍耐良久的喉中腥甜到底没能再压制,又噗地吐了一口血,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