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善放弃查看周围环境的打算,反正什么都看不清。
再说,万一看见的东西太过出乎意料,让他惊恐呼叫出声,那可是既丢了老爷的脸,也丢了小小姐的脸。
聂善凭感觉到了角落,双手抱住膝盖,顺着墙角蹲了下来。
时间悄悄过去,终于听见了远远的三更梆响。还有更夫嘶哑悠长的声调:“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聂善顿时睁大眼睛。
他想努力看清楚殿内的一切,但月色太过昏暗,所以一切都是徒劳。
他又等了半柱香时间,而且没有丝毫动静。
聂善急了,说好的三更,怎么三更到了没有人来?
这里可是个凶地,闹鬼呢,难道真是鬼怪作祟?
聂善是裴霁身边的忠仆,周沉管家,他负责的就是打听留意各种信息,对雷神殿的传说听了不少,这殿之所以荒废,是因为除了那夜宿的乞丐,前前后后又有了三四条人命,而且都是悬案。
半个月前,还发生过一起,虽然被害者已经被官府收殓,可万一他的鬼魂还在……
这种东西,谁都没见过,可谁都怕呀!
这让聂善心里又害怕了几分。他咬了咬牙,走前几步,拿出后来从盆栽里挖出的小纸条,举在手中,不管不顾地道:“人呢,我都已经到了,解药呢?”
聂善豁出去了,他连死都不怕,管他什么鬼怪?他想看清楚一点。
所以,他晃亮了火折,殿里的一切慢慢呈现在眼前,正殿原本供着的雷神像连手臂都没有了,漆皮脱落,斑斑驳驳,那原本金刚怒目的样子,因为残缺不全,倒显得怨气冲天,更添了几分恐怖。
倒是右角那边,还有个灯架。
他小心翼翼地过去一看,那里竟然还有点油。
也不知道这油是怎么来的。
他也顾不得这许多,将火折往上一靠,灯便亮了。
静夜,豆大的灯火,更添几分惊悚恐怖。
不过此时聂善心已经麻了,他只想着为老爷拿到解药。
他四下一看,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都过了那么久,为什么还是没有人?
只有那残破的雷神像在。
聂善的目光无意中落到那雷神像的眼睛上,掉添而显得翻白般的死鱼一样的眼睛,让聂善差点惊吓出声。
他干脆大声喝道:“人呢?不是说好三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为什么人还不出现?”
“桀桀桀桀……”一阵不似人声的阴森笑声响起,聂善抓住地上一根枯枝,戒备地看着。
他也知道,这枯枝不过是让心里有个安慰,关键时候,什么都做不了。只是手中捏着一件实物,能壮壮胆子。
他退了好几步,退到靠墙,只见那雷神像后,走出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蒙着面,一双眼睛冷冷盯着聂善:“老东西,谁让你来的?”
聂善拿出纸条,道:“是你对我家老爷下毒?”
黑衣人眼睛眯了眯,落在纸条上,怀疑地打量他一眼:“这纸条,是你发现的?”
聂善见是人不是鬼,也没有那么害怕了,他道:“老爷一直好好的,这盆栽一被放在老爷的房里,老爷就病倒了,我就猜着盆栽里有问题,果然。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害我家老爷?”
黑衣人低声啐骂:“晦气!外面不是传说那死老头的外孙女很聪明吗?还不如一个下人,呸!”
聂善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问道:“不是说三更到这里就给解药吗?解药呢?”
黑衣人轻哼一声,又冷笑起来,看着聂善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死人。
一个老奴才,在他面前还呼喝起来了,谁给他的胆子?
解药?
他要的是裴霁的命,所以精心设计了这种毒药,不但花了许多的心思,也冒了极大的风险。
虽然当时去往威武侯府的只是赵熙泰,但他其实也全程跟着。
只是他武功高,藏得好,沐清瑜不在,府中的护卫武功本就不高,何况裴霁会的是老相识,而且,对方持帖来拜访,大概不会蠢到对家主不利,何况周沉一直在身边?所以没有人会发现他。
这黑衣男子,就是孙有年。
他要保证裴霁中毒,不论哪环都不能出错,所以,事前他就来威武侯府探了几回。一回是扮成送菜的,一回是夜探,还有一回,是跟在裴霁生意合作对象的身侧。
裴漪的嫁妆,沐清瑜交给他管理后,就这么一年多时间,他已经翻番两倍,也就是说,原本八万两左右的家业,现在已经值三十多万两了。
裴漪的嫁妆当然不止这么多。
不过,裴霁打理的是铺子商铺酒楼,田庄和山地是沐清瑜自己在管理。那些地方离得远,也累,沐清瑜只是为了让裴霁振作,有事做,并不是想让他这么大年纪真的去奔波不止,没法休息!
因此,商谈商业合作,裴霁偶尔会在家里接待,他自是不会想到,这中间有个包藏祸心的恶贼!
也正是因为孙有年跟随着他的商业合作者进了院子,趁人不注意,在主院看见了那株百年冠檡树,才定下这个神鬼不知的下毒计划!
厨房里的糕点,选料为什么选那种桂花,因为他给换的;
屏风虽在裴霁面前展示了一下,但是当时只有一个镂空处有极少的药粉,裴霁甚至还在下风,但那药粉就是飘到了裴霁的鼻中,是他用内劲弹出的风。
要不然,哪来这么多的巧合?
为了研制这种相克而生毒的药,他翻遍了手边所有的投毒秘笈,又费了许多的心思,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不过,想到裴霁一死,他就有机会得到这么大一座侯府,得到侯府里的东西,他还是觉得很值。
可笑,赵绪安还以为这种毒有解,还准备拿着解药到赵熙泰面前讨好,愚蠢!
他就是要裴霁死!那个草包什么都不知道,真以为是自己的主子,可以命令他?他不过是借那草包的愚蠢和纨绔,让自己的目的可以得到遮掩,不至于引人注目而已!
他看着聂善,这个老头只是一个家奴,竟然能发现纸条,到底是巧合,还是这老东西聪明?
不过,不管巧合还是聪明,自己上赶着要送死,那也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