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夜探墓园
成国公回到府里,就见傅语晗笑靥如花,提着裙子飞奔而来。
看着女儿璨然的笑脸,成国公眼中有些湿润,心里也略略有些慌。
傅语晗欢快而期待地道:“爹爹,日子定了吗?赐婚圣旨什么时候到?”
这些日子她日日在等,可是却日日没有消息,她还真等得有些迫不及待了。反正面前是自己爹爹,又不会笑话她!
成国公不语。
傅语晗喜悦的脸色慢慢收起,她道:“爹爹,你是不是又要取笑晗儿,说晗儿没规矩了?”
成国公还是不说话。
傅语晗眼里顿时有了几分慌乱,她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成国公,脸色顿时变得期期艾艾起来:“爹,爹爹,怎么了?”
成国公看着女儿这样子,心中不忍,那份对梁王的怨气更浓了。叹了口气,道:“晗儿,没有赐婚圣旨了,梁王他,他不同意!”
“他为什么不同意呀?是女儿不够好吗?”傅语晗脸色大变,刚才的欢悦瞬间就像经霜的花,变得惨淡
“晗儿说的什么话?晗儿没有错,晗儿一向很好,知书识礼,貌美如花,是京城贵女中出类拔萃的。”
“那梁王为什么不同意?爹爹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他没有理由拒绝呀,我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他要拒绝,是想要逼我去死吗?”
这时,成国公夫人已经赶过来,一听这话,又见傅语晗说完之后,脸色惨淡,眼泪如雨的样子,夫妻两人心疼坏了,成国公夫人忙将女儿搂进怀里,道:“晗儿,莫哭,你哭得你爹娘心都碎了。是梁王不好,从小不受宠,又是一介武夫,配不上我的女儿。晗儿乖,你爹会为你寻一个更好的如意郎君,肯定比梁王好十倍!”
傅语晗扑进成国公夫人怀里,哭得声嘶力竭:“可是晗儿就是喜欢梁王,那日,他银盔铁甲,长得那般俊俏又英气,这京中再没有男子比他轩昂伟岸,也再没有男子有他如天将般英武出色。到哪里可以寻到比他好十倍的人?”
这话让成国公和夫人面面相觑,他们可没料到,女儿不过那天见了一眼五皇子回城戎装的样子,竟然就如此念念不忘。
到底是小女儿家,不过一副皮囊,跟她说朝局,说不通,跟她说形势,她听不懂。
都是平时把她给宠坏了。
此时看着傅语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若天塌下来了的样子,两人心疼得不得了。
成国公道:“晗儿,他不喜欢你,不想娶你,即使你嫁过去,也不会快乐的。你放心,爹一定会帮你找个更好的,京城没有,天下有,这世间,总有配得上我儿的男子。至于梁王,爹会帮你出气的!”
若如其他皇子一般,他不敢夸下这个海口,但是楚昕元嘛。
一个身体里流着谋逆之贼的血的皇子,他成国公府几代的人脉与底蕴,要对付起来还是容易的。
再说,他若不行,梁王的那些兄弟,准行。
他在心里计量,是大皇子好呢,还是四皇子好呢?
成国公府一向不附从党争,不陷身夺嫡,这是祖上的训诫,但是,梁王惹了他的宝贝女儿,祖训也顾不得了,只要眼光准点,说不定还有从龙之功!
把女儿哄好后,成国公立刻就召了他的三个弟弟和儿子们,到书房议事!
威武侯府。
裴文朗几人终于鼓起勇气,跟沐清瑜提出是不是可以放他们走了。
他们在这里做了快一年的下人了,这威武侯府那些荒败的院子全都焕然一新,那些早就进不了人的草木森森的地方,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甚至那荷花池,他们都挖了两次淤泥,现在荷花池底的水都能照出人影了。
他们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可做的了呀!
沐清瑜笑笑,道:“几位当年听从我外公的话,携了金银玉器等物回老家避难保存实力,现在听说威武侯府重振家声,又带着当年之物来重建威武侯府,兄弟情深,同族谊长,怎么说走就走呢?”
裴文朗兄弟:“……”
他们知道这么说有些臭不要脸,岂止是给他们脸上贴金,简直是给他们镶了金身了。他们脸皮这么厚的人,也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热。
裴文朗吭哧道:“这是打官司时候,周管家教我们说的,我们没有颠倒黑白的意思,我们当年犯下的错,无可弥补。还请小小姐网开一面,大人有大量,就当我们是个屁,把我们放了吧!”
他们每天劳作,比府里的三等下人做的事还要多,每天累得跟狗似的,恨不得全身都长嘴张开来喘粗气。体内有毒药,就像头上悬着一柄剑,不知道那剑什么时候就掉了下来,这种战战兢兢劳身劳心的日子,于他们来说,岂只是煎熬,简直是地狱。
沐清瑜笑道:“几位也不要这么妄自菲薄。你们在府里做得很好,周管家不止一次在我面前夸赞你们。让我都不敢想象,当时对我外公非打即骂,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诸位,在别的方面竟然也这般优秀!各位这么优秀,我怎么舍得放你们走呢?”
裴文朗几人眼底的希冀破灭,他颤抖着嘴唇:“小小姐,怎样才肯放我们走?”
“很简单!你们当初做过什么?赎清了就走!”
看着面前少女清浅的笑容,他们觉得她比夜叉更凶残,比罗刹更狠毒!
裴金海忍不住:“当初拿走的东西,我们都已经还回来了,我们又做了这么久的苦力,还不够吗?”
“你们觉得够了吗?”沐清瑜轻嗤一声:“当初拿走的东西是多少?你们心里没点数?我说过还个八成,也就放过你们了。你们真以为能糊弄我?”
这下,几人都不说话了。
八成。
八成!
他们就算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变卖了,把剩的全还回来,也还不了八成。
十几年的时间,他们挥金如土,意气风发,张扬狂妄,指尖流走的金银珠宝,他们自己都算不清。
沐清瑜笑道:“再说了,你们毕竟是裴家人,府里当时是什么样子,想必你们都还记得,现在的威武侯府,看起来可以入眼了,但和十几年前相比的差距,你们看不出来吗?”
“小小姐的意思是,要我们把威武侯府恢复成十几年前的样子?”
“嗯,不错!银子自有府里出,但是,人手不足,就只能劳动各位了!”
这是还要抓他们做免费的劳动力?
不,似乎也不是免费,他们也拿下人的月例!
裴文朗一众只觉得满口苦涩,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们一定把一年前的自己狠抽几个嘴巴子。
叫你贪心!
叫你贪心!
现在好了吧?吃了的都要吐出来,拿了的都要还回来!
不过,想到现在的威武侯府,脑中再回想十几年前的威武侯府,他们又看到了希望,已经相差不大了。
沐清瑜没有看见过十几年前的威武侯府是什么样子,可他们看过。
对于沐清瑜执意把威武侯府恢复到十几年前没有败落前的样子,裴霁也有些不解:“瑜儿啊,府里够住就好了,何必花这么多银子?”
虽然他想把沐清瑜过继过来当孙女,但是,这话压在心底一直没说。
他也决定再过两年,去请求皇上,他死之后,能将这府邸留给沐清瑜,但他现在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得到皇上的召见。即使皇上肯召见,也未必肯答应。希望太过渺茫!
若他裴霁有后,有儿有孙,就算后面没有爵位了,皇上也未必会收回当初的御赐府邸,但沐清瑜是外孙女,他又没有后。
这裴府没个皇上承认的继承人,十有八y九会收回的。
恢复到之前又如何?以后都是别人的。
他宁愿瑜儿把这些银子都留在自己身上,毕竟银子可以带走,这府邸带不走。
沐清瑜笑看他:“外公,若是舅舅回来。我希望他看到的是当初他离开时候的府邸,而不是面目全非的威武侯府!”
裴霁:“……”
他的眼眶湿润,声音苦得如吃了黄连,又涩又喑哑:“他……还能回来吗?”
沐清瑜转过头,明亮的目光看向面前的老人,认真而坚定:“会回来的,我已经派了七批人去寻找,活,会见人,死,我亦叫舅舅尸骨还乡!”
“好,好,好孩子……”
尸骨还乡四个字,是裴霁想做而无法做的事,如果瑜儿能做到,他的世渂,在九泉之下,能魂归故乡,葬入祖坟,也不算异地无根的鬼。
所以,若是世渂尸骨还乡之时,威武侯府大变样,定然认不出来,还是瑜儿细心,将一切恢复到十几年前,那世渂就不会觉得陌生了!
一滴泪到底还是流了下来。
他是个无用的人,这辈子,漪儿的仇已经报不了了,世渂也是间接死于沐明远之手。可这仇,他一样报不了。
他心中竟然只剩下只愿儿子尸骨能还乡的卑微愿望!
他无能,无能啊!
沐清瑜似乎又明白这个沧桑老人心中在想什么,她道:“外公,我娘的仇,舅舅的仇,我会报的!”
沐明远是当朝一品,吏部尚书。
她只是一个普通民女。
要报仇很难,但是,她一直在努力。
她没有告诉裴霁,她准备悄悄去验裴漪的尸骨。
至于为什么不告诉裴霁,在这个时代,讲究入土为安,死去十几年的人,再掘坟验骨,骇人听闻。
裴霁未必会同意!
所以当天晚上,沐清瑜带上邱竺,两个人趁着夜色,去往裴漪坟前,掘开查验。
裴漪还埋在沐家的地界,这里是沐家新的祖坟地,但其他的坟前整理干净,裴漪的坟前,荒草丛生,显然从没人打理过。
生前被利用成为踏脚之石,死后被冷待无人探问,裴漪这一生也着实可悲。
沐清瑜和裴霁聊过,裴霁并不知道裴漪的埋骨之所。
这让她很是奇怪。
虽然裴漪死后,裴家与沐家算是彻底翻了脸,但是裴漪的埋骨之地,裴家人不应不知道啊!
裴霁长叹一声,说出原委。
当时沐明远早就在悄悄对付裴家了,裴家骤闻裴漪之死,裴世渂第一反应就是妹妹是被害死的。
裴家父子赶到时,裴漪已经入殓。
这一点也不正常。
裴世渂要开棺。
沐明远拒绝。
这下裴世渂更觉得有问题,强行要开棺,结果,竟然就此起了冲突,两家人打在一起。结果就是裴世渂被抓走了。
他那时虽也是个七品武官,可沐明远三品。
裴霁无奈,总不能让裴世渂一直被关着,只得奔走。
等到裴世渂被放出来,裴漪已经下葬。
按说身为娘家人,裴家对裴漪之死有存疑,报官开棺验尸都是正常操作,但是沐明远早就打点好了一切,还立了深情痴情y人设,一副裴家人无理取闹,他这个死了妻子的人悲痛欲绝还要应对裴家的胡作非为……
他身心俱疲,亡妻生前受病痛折磨,让他心痛得无以复加,如今亡妻已去,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亡妻能不被打扰!
真真假假中,这件事裴家反倒落个不痛惜女儿,打扰女儿死后安宁的名声。
而后,裴世渂问裴漪葬处,沐明远推托不说,后来更是借着裴世渂将其打了一顿的借口,将早就被吸干了血的裴家整得家破人亡。
裴霁断了双y腿,生存都难,更别说去寻裴漪葬处了。
沐清瑜若不是从当初沐家老人处着手,只怕也不知道这里便是裴漪的下葬之处。
看看,沐明远自发迹后,将其父的骨骸也移到此处,此地有沐父沐母的墓,还有沐家几个叔伯的,这些坟墓组成沐家新的祖坟地,形成一个隐隐的圆形。
而裴漪的坟却在外围远远的位置,像一座无主孤坟一般。
静夜幽深,这里又是一片坟场,邱竺这个江湖人都觉得胳膊上汗毛倒竖。
不过,他偷眼看去,帮主一个女子在墓地穿行,竟没有丝毫的惊慌恐惧之色,他一个男子,若这般胆小,有什么资格在帮主身边?
他吞了吞口水,压低声音道:“帮主,你这大半夜的到这里,是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