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6章茶中醋
楚昕元心中一喜,这话的意思是,她也并没有选老七嘛?他恳切地道:“清瑜,我承认我的确是伤害过你,还迁怒于你。让你受了委屈,那是我的不是!我也知道你暂时无法放下那些伤害,但不在一起,难道便连朋友都不是了?”
他不想吓着她,如果她能接受做朋友,之后还有大把可操作空间。
他已经做过不止一次努力,每次都被沐清瑜拒绝了。
不过,他现在还没想过放弃,民间不是有句话叫烈女怕缠郎么?哪怕他是王爷,是皇子,但是此刻,他愿意做个民间的毛头小子。
哪怕只能挽回沐清瑜一丝一毫的心,他也觉得值。
被拒绝怕什么?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一百次,也许哪次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呢?
他突然想起,今晨出门时,宁嬷嬷对他说,他该找个王妃了。
他早就有王妃啊,只是被他弄丢了。他心中满是无奈的苦涩,看着沐清瑜的目光,真是复杂又隐晦。
沐清瑜失笑,她实在有些不明白这个梁王。
想当初,那冷冽的小眼神还有嫌弃的小表情,那一脚踹得多狠呐,都让她两根肋骨移位了,而后是关进竹渺院不得出,若是原身,也该饿死两三回了。还有他放的那些狠话!
那是嫌弃厌恶到了极致,到了连她的死都不能让他多看一眼的地步。
他在她面前,一直自称“本王”,那样的高高在上,那样的居高临下。什么时候,他突然在她面前称“我”了?
这不过一两年,人心真易变呐!
这就是传说中的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身为一个女子,她为原身不值,迟来的真情比草贱。
身为一个商人,她却又冷静至极。她笑道:“殿下忘了吗?咱们也不算朋友,不过是合作伙伴!殿下其实不用纠结这个,这世上有很多关系,夫妻,朋友,伙伴,君臣,熟人,陌生人……咱们只是其中一种,你有大志向,别在小问题上纠缠不清了!”
楚昕元抿紧了嘴。
他发现他现在真的没有什么优势在沐清瑜面前了,便算他想保护,都没有了可用武之地。
她已强大,不再是那个被生父写下断亲书,又被“休”的民女沐清瑜,而是财力雄厚,心怀大义,有勇有谋,有情有义的桑榆郡主!
他道:“好,我们再谈谈合作!”一切好像和上次一样又回到了原点。
楚昕元心里有些失望,但是他还能在这里坐着,其实也是另一种进步,不是吗?
沐清瑜很满意他的冷静,她直视着楚昕元,语气十分直白,说出的话也石破天惊:“你想要的,是太子之位,还是九五至尊之位?”
这两个问题,看似一个,其实不一样。
楚昕元显然也明白,他沉默了一瞬,回答得同样直白且石破天惊:“九五至尊!”或者说,他从始至终,想的就是把那个人从那个位置上拖下来,哪怕他不是,也不让那个人是!
这里是茶楼,看似人来人往之地,但其实沐清瑜也好,楚昕元也好,他们的感知都很敏锐,除非有巅峰高手在此蹲守,方圆半里的所有声音,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这也是他们敢在这里这么说话的原因。
沐清瑜道:“所以,你需要我做什么?”
楚昕元想说,需要你回到我身边。但是,他知道真这么说了,沐清瑜一定是走得最远,跑得最快的那个。
他道:“你能对付楚朝阳吗?”
沐清瑜想了想,道:“可以牵制,但对付之事谈不上,一来他没有做什么恶事;二来,我只是个商人,去对付一个皇子,你还是太看得起我了!还有,楚朝阳如今虽然崭露头角,但他还没到和你正面对上的时候,你要打草惊蛇吗?”
所以,敏锐的人都看得出来,皇上之意不在嫡子四皇子和长子楚成邺身上
楚昕元看着沐清瑜笑了,他只是试探地一问,果然,沐清瑜真的知道朝堂里的形势,甚至也知道那个老东西属意的是楚朝阳。
她这么聪明这么敏锐,原本应该是自己的好帮手,贤内助,当初的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没有搭对?
周围的环境很安静,安静到能听到远处微风拂过树叶的声音。
楚昕元看着沐清瑜,心中充满了矛盾和复杂。原来一步错,真的无法回头?原来真会有虐妻一时爽,追妻阎王殿?
沐清瑜还能成为他的妻吗?
他低下头,掩住眼底的情绪,再抬起头时,微微笑道:“你是不是还有话要对我说?那天马车里的话,我都记得清楚。你说过你作为合作伙伴,会对我毫无保留的!”
沐清瑜听了这句话,淡淡一笑,道:“合作范围内的事,我肯定毫无保留!其实我要说的话,你想必也知道!”
“我知道,其实东夏的外患,不是南齐!”
沐清瑜轻轻一笑,道:“嗯,你知道,楚景弦也知道。但是,楚景弦选择了出征,去打退南齐。他放弃了京中的一切,明知道这一去,战场无情;明知道这一去,他就再没有机会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楚王殿下,真的是一个为大义为东夏为东夏百姓放弃自己利益的人!”
淡淡的茶香中,楚昕元怔住了。
他从沐清瑜的眼里,看到了笑意,赞赏,温柔,欣赏,甚至还有一些欢喜和敬佩。
他和她在谈合作,她却能自然而然地想到楚景弦的身上?
她唇角含笑,眼里有淡淡的喜悦,笑意缱绻温柔,她不自觉地透露出来的温柔笑意,却是对另一个男子,楚昕元只觉得杯中的茶全都变了味,满口的酸涩。
楚景弦有什么好?值得她这时候还会想起他?
楚昕元忍不住道:“我也选择出征,只是那个人没有选我,选了他!”
原来被那老东西挑中出征,还能有这样的好处吗?同样都请求出征去打退南齐,收复失地,老东西却选择让楚景弦去!
选择请战的时候,他也知道,出京意味着什么,不过楚朝阳才刚冒头,他想速战速决后再回来重新布署。而且他虽离去,京城里也不算完全空置,这两年里,他已经有了不少安排。
不过他也明白,楚景弦的请战,比他更纯粹,也放弃得更多,因为楚景弦上次出征后,回京时日还短,即使要布局,应该也没有完成!
可他真的也请战过!
他心中竟涌起一些委屈来。
沐清瑜听得微微一笑,道:“哦,那五殿下也是个很好的人!”
这般的敷衍,应付?
他道:“你知道他出京意味着什么,你还让他去?”
沐清瑜很惊讶:“我为何不让他去?他想做的事,其实也是我想做的。我身在东夏,自不想东夏被侵略,也不想东夏的同胞们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我对他只有佩服,怎么会阻止他的行动?”
“在你眼里,他就这么出色吗?”楚景弦酸溜溜地道。他听不得她对楚景弦的这番夸奖,但是他也听出一些味道来了。
之前沐清瑜说为何她就非得的这么一个人,这是她只把楚景弦当成朋友的意思,他是不信的。
他觉得在沐清瑜心中,也许楚景弦是不一样的。不过,从她的话里,只能听出赞赏和佩服,这说明,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对楚景弦有些不一样。
他是绝不会有提醒她的!
他巴不得沐清瑜永远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本来就是个很出色的人啊!”沐清瑜轻松地笑着,她的语气坦坦荡荡,眉眼间都盈满了笑意,如同星辰一般吸引着人的目光,可她却不自知。
“你不要告诉我,他无心那个位置!”
沐清瑜想也不想地道:“如果他有心那个位置,却能放弃,这才是大德大义,大侠大善!如果他无心那个位置,却愿意为了东夏百姓千里奔赴,这更是大德大义,大侠大善!”
楚昕元:“……”
所以左右都是这人好,比别人都好呗?
他悻悻地道:“评价这么高?”
“他值得!”
楚昕元心情顿时不好了,他心中有些小小的赌气,不想说话。
茶楼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只有水壶里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和窗外远处的飞鸟的鸣叫声。
沐清瑜安安静静地煮了一壶新茶,茶香袅袅,她慢慢倒了一杯。
楚昕元报复般地抢过来,一仰脖一口喝干。
“烫!”沐清瑜才说了这么一个字,楚昕元那边杯已见底。
是真烫啊,刚冲泡好的热茶,从舌尖一直烫到心底里去,所过之处,如滚油滑过,要不是楚昕元内力深厚,这一杯,怕不一路燎起泡,非得给他烫出个好歹来。
可是,听到沐清瑜的这句话,却让楚昕元笑了,所以她对他还是有关心的!
沐清瑜看着明明烫着了,却还在笑的人,真是傻里傻气的,她无语摇头:“王爷,请继续维持你高冷的人设,你这么笑,让人看了瘆得慌!”
这位京畿卫统领,一直是高不可攀冷心冷面的模样,据说还私下被人叫成冷面王爷,但那些人知道他真实的一面吗?
楚昕元:“……”
沐清瑜敲敲桌子,道:“继续吧!”
楚昕元闷闷地道:“老四的事,大皇子一派动手了,但是他们动不了这么彻底,说起来,能把四皇子一党这么干脆利落地拔除,要是明丞相还在大皇子阵营,都未必能办到。所以,中间应该有别人插手了。但是不是我!”
沐清瑜道:“你知道是谁吗?”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楚成邺和他的人没这个本事,可他们自己不知道,还以为是他们的手段,加上魏家的自作孽所致。现在,楚成邺没有丝毫警觉,以为太子之位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蠢!”
“倒也不是蠢,只是身在局中,你若在局,你也一样!”沐清瑜冷静。
“楚朝阳没这个本事。”
“有没有可能,是皇上!”沐清瑜看他一眼:“毕竟,皇上现在的心思,也露了端倪!”
楚昕元拧着眉,深思片刻,道:“不会!”
沐清瑜心中隐有些猜测,却道:“你的其他皇兄皇弟,王叔王伯,有没有这个可能?”
楚昕元道:“三皇兄是真残了!”又道:“楚云台此人好大喜功,阴险毒辣,但他最多能做个马前卒,设不了这么大一局,也没有这样的人手!”
他停顿一下又道:“英王叔在边境,不会是他。另外几个或是荣养,或是在封地,手伸不到那么长!”
至于楚成瑜,早就不在皇子之列,更连名字都不配被提到。
沐清瑜不说话。
楚昕元看她一眼,过一会儿又看她一眼,喝了口茶,又看她。
沐清瑜道:“我脸上有花么?有话就说!”
“你好像有所猜测!”
“你好像也有所猜测!”
楚昕元道:“如果不是皇子,那就是外人。”
沐清瑜笑道:“外人!得在京城中,既不是默默无闻,又能搅动风云,既与皇子们都相识且可能有交情,又不会引起他们忌惮和警惕的人!”
楚昕元道:“看看我们猜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不如一起写!”
沐清瑜道:“好!”
两人各自沾了茶水,在桌上写字。
沐清瑜写了一个字。
楚昕元写了两个字。
楚昕元看着桌上未干的水渍,站起身道:“我会去落实!”
沐清瑜道:“慢走不送!”
楚昕元:“……”
这么干净利落毫不犹豫的吗?
原本有些线索,尤其是看见沐清瑜与他竟想法一致而生出的高兴之色,顿时就没有了。他闷闷地道:“明天你是不是要去送楚景弦?”
沐清瑜道:“是呀!”
她还有一些东西要交给楚景弦呢!
楚昕元心情更闷了,闷声闷气地道:“走了!”
这次,他是真的气呼呼地走了。
沐清瑜一脸莫名春其妙,楚昕元是不是有那什么大病?喜怒无常的!
第二天,天色未明,晨曦微露。
东城门外,大军整装待发,气氛紧张而又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