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德宗的检讨

当霍子玉与李光进赶到军营的时候，第四军已经在杨义等人指挥下安置完毕，在宣布过德宗提前检阅的口谕后，众人急忙紧锣密鼓地准备了起来。

说是一同准备，其实霍子玉全程都只是与郝玼等人旁观：所有的准备工作，都是由李光进主导，王建与杨义协调配合，最后张秉良、张秉全具体指挥与实施。

一个时辰后，即将申时，王建与张秉良来报，所有准备工作就绪，霍子玉下令所有人待命，等待德宗的到来。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前去禀报德宗的通传不到半刻便回来了，原来，没等他赶到兴庆宫，便遇到了德宗赶来的銮驾，于是立刻赶回军营回禀。

德宗的改变，让张秉良兄弟也有些震惊，初三那天李光颜出发的时候，德宗也是一早起床、早早就赶到校场，这次自己带人回京，德宗更是提前出发。要知道，当初他们去潼关的时候，德宗可是磨蹭了一个多时辰才到，这个前后的对比，让他们兄弟二人真心觉得德宗真的变了，这对一个称帝已久的皇帝来说，实在难能可贵！

德宗很快到来，霍子玉带头见驾，随后数万人齐齐向德宗下拜行礼，口呼万岁，声震云霄！

“爱卿平身，众将士平身！”德宗心下大慰，示意众将士平身。

“谢陛下！”所有人拜谢后这才起身。

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德宗走上点将台，环视众将士，微笑着说道：“首先，朕代表大唐朝廷百官和长安百姓，欢迎将士们的归来，你们辛苦了！”

所有人闻言都是一阵惊讶，这话虽然是客套话，但是德宗以前从来没有说过，他何曾如此亲切、体恤将士们过？在短暂的错愕后，大家见霍子玉带头拍手，所有人都跟着拍起手来。

数万人同时拍手鼓掌，蔚为壮观，这让德宗心里也备受鼓舞，只见他继续说道：“将士们从潼关归来，颇为劳顿，本应该先休息一下再检阅，那为什么朕决定时间提前了呢？有谁能猜一猜？”

众人再听德宗这么说，纷纷面面相觑，现场变得鸦雀无声，没人摸得清德宗此为何意，一国之君检阅刚整编好的军队，说话还能这么亲切与随和？

不过终究还是有胆子大的，比如张秉良，只见他右手握拳在胸前做了一礼道：“末将认为是陛下勤勉！”

张秉全也作礼后说道：“末将也认为是陛下勤勉！”

有了张秉良先打头，台下将士们这才踊跃起来，纷纷说是“陛下勤勉”。

有个站在排头、高高瘦瘦的士兵喊道：“肯定是陛下想我们了！”引得所有人哈哈大笑起来，连德宗都被都逗笑了，只见他笑道：“这个答案好！哈哈哈”

众人这一笑，现场气氛就变得轻松多了，将士们看德宗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

“刚才大家说的什么答案都有，其实都对，因为朕的心情确实是百感交集啊，”德宗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刚才大家说朕勤勉的比较多，朕觉得这说的对，但也不对。朕即位之初，有心复兴大唐，确实非常勤勉，但是后来削藩和取消节度使制度受挫，又经历了几场叛乱，这才沉沦了，自暴自弃了！纵容奸佞，收受贿赂，这可算得上是昏君了，根本配不上勤勉二字！”

所有人听完德宗一番话，再次被震惊了，连霍子玉都惊讶了，是的，一般检阅整编部队，说些套话就可以了，比如回顾历史、谈谈现状、再谈谈未来的期许，没人想到德宗居然开场先来了个自我批判，还自斥昏君！

霍子玉不明就里，不敢妄言，于是继续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李光进身为兵部尚书，初听德宗这些话，也有些蒙，刚想开口替德宗辩解，但不知道该怎么说，而帝王自斥时，臣子万能的绝招--下跪说“微臣万死”，此时说出来又觉得会让人有误以为自己是奸佞或者无能之嫌，思索过后还是决定低头不语。

在场的人见兵部尚书和大统领都没动静，也从张口欲言变成沉默不语。

此时德宗继续说道：“直到去年，朕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大唐不是朕一个人的大唐，也是你们的大唐，也是千千万万百姓的大唐，难道我们就这么眼看着大唐一天天的烂掉么？！”

“不能！”霍子玉朗声答道。

“不能！”在场将士们齐声答道！

“是的，绝不能在这么消极怠惰下去了，看看我们大唐的边关吧，群狼虎豹环伺，吐蕃、葛逻禄、契丹、靺鞨，哪个不是想狠狠啃我们大唐一口？！”德宗慷慨激昂地大声说道：“再看看我们大唐国内，有些节度使目无王法、割据称雄、鱼肉百姓，他们甚至勾结异族、屠杀无辜的黎民百姓来冒充军功，简直丧尽天良、禽兽不如！我们能容忍么？！”

“不能！”霍子玉再次大声应道。

在场的将士们，也都是来自大唐各个州府节度，当兵几年或者十几年，对德宗说的事情都亲见、亲历或者有所耳闻，都十分愤慨，咬牙切齿地吼道：

“不能！”

“对！不能，”德宗振臂呼道：“坚决不能！”

“坚决不能！”“坚决不能！”场内数万人齐声怒吼，声传霄汉。

德宗跟着大家喊了几声后，以手势劝止众将士怒吼，然后缓缓道：“我们既然愤慨异族的暴行，愤慨国内某些节度使的暴行，那就要拿出实际行动来！我们现在能做的实际行动，就是好好训练，练好杀敌的本领，将来把他们全部消灭！”

霍子玉此时带头喊道：“陛下万岁！大唐万岁！”

其他将士也跟着喊了起来，德宗也跟着喊起了“大唐万岁”。

李光进见状，不禁热泪盈眶，在他想象中，大唐军队中就应该有这种精神，但是自他从军以来从未见过这种场景，哪怕是当初大将军李晟和马遂领兵的时候，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景象！更何况，现在站在点将台上讲话煽动将士们的人，正是那个一向被人诟病“惫懒”的德宗皇帝！

想到这里，哪还顾得上擦眼泪，喜极而泣的他跟着所有人喊了起来。

张秉良、张秉全则像是第一天认识德宗，这和他们记忆中的德宗完全不同，虽然现在的德宗说话偶尔四六不靠、放飞自我，但是说到能振作起来、亲自过来军营鼓舞士气，这是前所未有的，也是玄宗朝至今以来的第一人！

看来，大唐真的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