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的诗词歌赋,以春日为主题者,数不胜数,一般宴会做诗文,也都喜欢以这春夏秋冬的时令为题,所以此时宴会中人听说写春题,纷纷跃跃欲试。
但坏就坏在薛庆那后半句话,必须要有对女子玩耍秋千的描写,这个太难了!因为既要写春景,又要写女子,还要写荡秋千玩耍的场景,这样很难用华丽的辞藻描写,更难堆叠典故,而且一旦场景写的多了,又有啰嗦之感!
董晋说的确实不错,这薛庆的五千两还真不好挣!
曲环、浑瑊首先投降道:“我们这笔墨纸砚可以撤了,写是不可能写出来的了!”
野诗良辅、田正、田季安、田伯文也纷纷表示弃权。
李愬叹道:“薛大人也太为难我们这些武将了!”
但韦渠牟、韦执谊等人还是决定写,而韦丛也打算写,只听薛庆道:“咱们便以四炷香为限喽!”
说完,下人便摆上一根线香,然后将一个古朴典雅的红木箱子摆在了香案旁边的桌案上。
众人虽然决定写,但是苦于不了解女子荡秋千,于是纷纷起身离席,到走廊去观望那些少女荡秋千玩乐的情景。
霍子玉听到题目的时候,就大致想到了相关的作品,几乎不假思索地,他就已经想好了这次要欺负哪位古人了。
唐思雨见霍子玉眉宇舒展,便知霍子玉想好了怎么写,开心地说道:“子玉哥哥,我给你研磨!”
霍子玉见唐思雨乖巧可爱的模样,一边摸着小丫头的小脑袋一边笑道:“还是我家思雨呀!”
随后,打定主意的霍子玉拿起笔,便着墨写了起来。
韦丛写了几句,望向霍子玉,见霍子玉几乎不假思索地快速写着,面上一红,不禁思忖道:侯爷他会写下什么诗句呢?
曲环、浑瑊等人见霍子玉快速地写着,纷纷点头称赞。
而李愬与田正则来到了霍子玉身后,二人不敢出声,只是过来看一看霍子玉在写什么。
但是两人不看则已,看到以后直接愣在了原地,田正瞳孔逐渐放大,直到呆呆地望着霍子玉的卷纸发出神。
正在写诗的韦渠牟,见霍子玉如此轻松,田正、李愬又如此震惊,便知道霍子玉估计又写了惊人的诗句,但自己师父李白可是亲自跟自己传授过怎么描写少女与少妇的春思。而自己师父的那首《忆秦娥》自己更是已经揣摩了四十年,早已炉火纯青,断不会有今日被霍子玉远远甩下的可能!
“好了!”霍子玉说完,便放下了笔,留下一张,然后将另一张卷纸投入了木箱中。
“什么?写完了?!”所有人都震惊了,别说一刻,这连半刻都不到,甚至那第一炷香都还没燃尽,霍子玉就写完了!
不仅写完了,还写完了两张!天呢!难道这就是诗神么?这就是神与人的差距么?!
韦渠牟望着霍子玉,禁不住呆了呆,他记得师父李白跟他说过,自己写《忆秦娥》是花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当然,半个月里有十天是在琢磨“词”这种新型的诗体,另外两天是在想词牌,也就是说,自己师父花了至少三天才写完《忆秦娥》的主体部分!
这个霍子玉居然一炷香时间不到就写完了一首女子春日嬉戏诗作?!
霍子玉哪里知道韦渠牟的心思,他只是会背诵而已,至于写的时间短,完全是因为跟韩愈、柳公权学习的快速书写而已。
但其他人可不知道霍子玉什么情况,被霍子玉震惊之余,又有十几人一起放弃了,而霍子玉则静坐安心地喝起茶来。
唐代线香燃烧比较快,一根20多厘米长的线香,大概五六分钟便燃尽了,待时间到后,薛庆派人撤去笔墨纸砚,然后拱手对董晋道:“董老,您受累。”
董晋回礼后微笑起身,来到木箱旁,对众人拱了拱手道:“这木箱中大约有十几篇作品,老夫这就随机抽取一篇!”
说完,撸起袖子挽好,光着胳膊伸手进木箱中拿起一张,清了清嗓子,念了起来:“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
董晋念着念着忽然停了下来,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有人急道:“董老,天涯什么?”
董晋急忙收敛情绪,继续念了起来,只是当他一开口,立刻便哽咽了,再也念不下去了,双眼满含热泪!
众人见状,不明所以,纷纷望向薛庆、曲环、浑瑊。
曲环给陈连年使了个眼色,陈连年急忙起身,三两步来到董晋身边,拱手道:“董老,晚生来念吧!”
董晋闻言,连忙将卷纸递给陈连年,也不管什么礼仪了,扭头就踉踉跄跄地跑回自己座位。
所有人都看得仔细,他扭头的一瞬间,眼泪已经夺眶而出了。
现场陷入了寂静,曲环点了点头,陈连年会意,端起卷纸念了起来:“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刚念完“天涯何处无芳草”,陈连年也怔住了,望了望曲环,曲环望向已经满含热泪的韦渠牟!
曲环点了点头,陈连年继续念道:“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陈连年刚念完,韦渠牟悲从中来,哭嚎起来,而韦渠牟的痛哭,似乎也点燃了董晋的情绪,他忽地放声大哭起来。
韦渠牟哭得只能叫悲伤,董晋则哭得让人感觉肝肠寸断,所有人都不明所以,也没人敢问,更没人敢在此时说话。
曲环认识董晋将近五十年,董晋一直都是一副内敛或者勇敢不屈的模样,从没见他如此失态,失态到他此刻的痛哭只能用崩溃与惨烈来形容。
将近一刻时间,没人敢说话,直到二人哭声小了些,韦渠牟意识到自己失态,起身拱手,恭恭敬敬地向四周人道歉。
众人听他解释完,这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原来早年诗仙还在长安时,与安禄山兴趣颇为相投,有时候甚至当着韦渠牟的面与安禄山喝酒。
有一次,李白与安禄山都喝多了酒,说起伤心事,李白说自己曾经错过了一个青梅竹马的女子,安禄山出言安慰他说:“太白兄,做人呐,还是洒脱点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哪知安禄山不安慰还好,他说完那句话后,李白直接放声大哭,直接干了半坛酒,直接醉了过去。
韦渠牟当时才不到十岁,哪懂这些?如果不是有人今日写到这句,他几乎已经忘记了安禄山的这句话,但巧就巧在这里了,今日还真有人写出了这句话!
那过往的种种记忆一下全部涌上心头:有关于恩师李白的,有关于自己由于修道错过的恋人的!百感交集之下,禁不住悲从中来,这才忍不住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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