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一门父子,活得像个混账,老货糊涂混账,小货也是头脑清奇。
“你何苦叹气?”
张阳揣着手往村子里走着,“我只是在为你的后半辈子担忧。”
程处默一脸的深沉,“你多虑了。”
“是啊,最近忙着朝中的事情,有了近忧又有了远虑,我最近上火,下次和陛下再谈谈养老的事情。”
“老货常常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你小子是吃什么东西长大的,让某也多吃一些,活得灵醒些。”
张阳嘴角抽着发笑,“巧了,当初河间郡王时常问,我是什么玩意儿变的。”
上下打量张阳一番,处默便翻身上马离开了。
程处默这家伙也到了该找女孩子的年纪了,很难想象这家伙和女子谈感情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
通常来说打架这种事,只能是越打结怨越深。
总不能因此感情越好。
该怎么帮他,张阳挠着后脑勺发愁,这该死的青春。
李泰和陛下正走在前头。
皇家的车队很长,耳边是一驾驾马车轮毂转动的吱呀声。
车队走得并不快,小熊在村子里欢快地跑动着,此刻村中鸡犬不宁。
皇帝到了骊山村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要来见他,上官仪,武士彟,河间郡王,欧阳询都来了。
五年了,再回神一看,李世民这才警觉,玥儿与张阳夫妻俩人经营着骊山一片,还有这么几个得力的人在帮着做事。
尤其是眼前这个上官仪,青年官吏中少有的治理之才,这等人应该在朝中为社稷泼洒汗水,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偏安一隅,留在骊山帮着张阳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一群孩子走下了马车,她们看了看四周,然后快速朝着张阳跑去。
听着自己的儿子女儿们一口一个姐夫,李世民心中落寞再起,“这些孩子怎么……”
长孙皇后带着宫女正整理一些宫中的细软,又道:“孩子们很是亲近这个姐夫。”
李世民抬眼看了看眼前整个住处。
王公公解释道:“魏王殿下让人将这里改建了一番,让这里更宽敞了。”
长孙皇后打量着这个住处,这里依山而建,而且朝东南方向,早晨的阳光可以照到这里,到了午时又能避开阳光,让这里不显得阴冷,也不会觉得太过燥热。
“虽说简单了一些,但住着宜人。”长孙皇后给出了评价。
李世民又剐了一眼张阳,自顾自走入这座宅院。
此刻张阳正应付着这群熊孩子,“晚上就给你们做蛋糕和葱油鸡,不要着急。”
一群熊孩子一口一个姐夫叫着。
直到李渊来了,这群孩子又跑向她们的皇爷爷。
真是一群活泼的小魔头。
兵马就驻守在村外,这与之前的规矩一样。
李泰与李孝恭正在商议着什么,张阳上前道:“河间郡王,许久不见了。”
李孝恭不再穿着官服,也没有戴着官帽,看起来就是个乡野粗人,尤其是下巴的大胡子更……茂密了。
“青雀这小子总是不让老夫插手白糖的事宜。”
“关系以后的大事,还请皇叔再等两年,姐夫和父皇有过约定。”
张阳解释道:“确实是这样的,白糖的生意事关社稷,一直都在暗中进行。”
李孝恭又道:“老夫可以保密。”
“那要是河间郡王做梦时梦呓,好巧不巧梦话被别人听到,这该如何是好。”
李孝恭又沉默了。
张阳转头看向李泰,“魏王殿下又要主持骊山建造事宜,还要帮着解释,实在是辛苦了。”
李泰也揣着手,一脸的悲怆,“这倒不辛苦,命苦。”
向李孝恭解释了一番现在骊山的情况。
“河间郡王,骊山许多地方都与陛下都有联系,许多事情不好明说。”
“陛下信任你就好。”
“是呀,多亏陛下信任。”
张阳讲着话,一路走回村子里。
小熊一进村黏着满村的狗,还会与鸭圈里的鸭子们打一架,即便是有些狼狈,也想彰显出它独霸一方的气势。
李孝恭嘱咐道:“听说你当着松赞干布的面,与陛下吵了一架?”
“您是了解我的,我这人平时很讲道理。”
“是吗?”
“陛下才是不讲道理的。”
李孝恭下意识看了看四下,“你手里没有兵权,又对朝政有大用,陛下一再忍让,也不要太过张狂。”
“放心,我能谦虚就谦虚。”张阳说着话语拿出一支笔,“这支笔送您。”
李孝恭没有接过笔,“老夫不好书法,平时用不上。”
“河间郡王,这是我孩子的初发制成。”
闻言,李孝恭许久没有讲话,只是看着这支笔愣愣出神。
张阳又道:“若不要,我便自己留下了。”
李孝恭一手夺过,“老夫认你孩子一个孙女,等孩子长大了若有人欺负她……”
“一定告诉河间郡王,让您去报仇。”
“嗯。”李孝恭板着脸点头,“老夫会其碎尸万段。”
“我还要去见见老师,就先告辞了。”
“好。”
李孝恭看着这个小子离开,这孩子以前还整天跟着青雀与处默胡闹,现在看来他的背影也不显得淡薄,成家了也有他自己的根基了。
又拿出这支笔,李孝恭脸上带着笑意,高兴得想笑又只能忍着,抬头看了看四周,再是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
张阳来到老师家门前。
老师正和师母争吵着,话语中老师很不喜欢这个坐这个轮椅。
见到张阳来了,师母连忙收起表情,堆着笑脸,“张阳来啦,快走,老头子时常念叨你。”
张公瑾坐在椅子上,“陛下又来骊山避暑了?”
张阳点头,拿出一支毛笔,“这支笔送来老师。”
张公瑾稍稍点头,“很少见你送文房之物。”
“这是我孩子的初发所制,做了两支笔,一直交给了河间郡王,她四个月大的时候所剃下来的。”
张公瑾看着这支笔久久没有言语。
“老师这边起居可还合适?皇后说给我们可以安排宫女。”张阳又解释道:“老师也知道我这人一个人习惯了,很多事情都喜欢自己来做,尤其是起居上我不喜欢被别人照顾,要是老师生活多有不便,我可以带给老师。”
张公瑾摆手道:“老夫病情尚可,孙神医给看过,说不上好转,至少保持这般能多活几年。”
话说到这里,张公瑾叹道:“人活一世,年轻时意气风发,年迈时便想早点离去,这副身躯太过沉重,要不是担心你小子闯祸,老夫也该离开人世,还不是放心不下你。”
说着话,张公瑾将笔收入怀中。“你现在已经入尚书省?”
“对,整个官邸就只有我一个人,以前听说过职场上有排挤,没想到在朝堂上我还是被排挤,也被他们孤立了。”
张公瑾笑道:“还执掌朝中钱库?”
“不只是钱库,还有粮库。”
“长孙无忌举荐你的?”
“正是如此,这只老狐狸就等着我笑话,学生不怕他,才学本事没有,学生有的银钱。”
“当初就劝过,让你拜入长孙无忌的门下,也不会有此一遭。”
“老师见笑,学生执拗惯了。”
“也不知道这贼老天是如何瞎的,竟然将这么好的本事都落在你一人身上。”
“学生自己学的本领,不是这贼老天白给的,老师此言不妥。”
“朝中财权一样重要,陛下将此重任交给你,你便朝中不能有朋友,就像是空荡荡的尚书省,你一直都会是孤身一人,没有人与你站在一起。”
张公瑾闭着眼沉声道:“陛下不是一个仁慈的人,切莫在此时骄纵自大,上一个这番骄纵的人就是唐俭,你看看他现在的下场。”
说到唐俭,张阳清了清嗓子,“其实学生与他之间还有一些误会。”
“长孙无忌心思深重,陛下用人别有深意,这朝堂上的事情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师母端了茶水过来,还拿出一些家常的肉脯。
天空阴云又密布,雷雨又要来了。
张阳回道:“老师,我不懂朝政。”
听到这句真心实意的回话,张公瑾抚须道:“你只要记住,这朝堂没有好人,切勿营私,也不要结交六部,手中无兵权,知道是非对错,此生多半能够无虞。”
“老夫活了五十载见过的人无数,从乱世中走出来,见过很多人很多事,也知道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要仁政,他要功业,你只要给他想要的就行。”
看张公瑾的气息有些不稳,也不知道是不是说到激动处的缘故。
张阳蹲下身抚着后背,“老师放松,慢慢呼气。”
深呼吸几次,张公瑾的呼吸又平顺了许多,他抓着张阳的手,“老夫自知时日无多,你一定要照顾好大象,大素和大安。”
张阳点头,“老师我懂,我知道要如何照顾,大象兄为人持重尊礼重教是很好的品质,大素为人爽朗又带着文墨豪气,这份纯真与洒脱也是好的。”
握着老师的手,张阳笑道:“还有大安,这孩子淳朴,赤诚,纯良,这都是老师希望他们一直保有的品质,我明白的。”
张公瑾释然笑了笑,“要下雨了,你也回去看看孩子吧。”
张阳重新站起身,“老师呀,您也多活几年,大象,大素,大安三兄弟我会招呼,学生愚钝上一次当着松赞干布的面与陛下吵架,没有您老在,说不定学生已经被砍了。”
“老夫答应你,多活几年。”
“哎,老师您休息。”
张阳说完话走出宅院,几滴雨水飘下,天空又响起了隆隆雷声。
都说谋士多半不是好人,这辈子害人太多了?
但老师教出来的儿子个个都是好人呀。
也或许坏事做多了,心中便要一份补偿,便寄放在了孩子身上。
抬头看向骊山,这座新家建设的断断续续,以后还要加紧进度,趁着这次避暑,把外墙修建好。
来时的马车就停在自家门前。
小武和徐慧正在给小熊洗着毛发和爪子。
一张巨大的地图就挂在屋中,雷芒划过天际,小熊跑进了屋中躲到桌子底下。
大雨落下,小武和徐慧也回来。
两位婶婶还在整理着床榻与家具。
李玥一手拿着书卷,目光盯着地图,“夫君,西方当真有很多金子吗?”
“这世界上的财富很多。”张阳拿出一枚金币,“这便是当初波斯商人来长安城带来的金币。”
李玥提笔将波斯一地圈了起来。
“今年年初的时候,西突厥牛羊战马都被冻死了不少,从外交院送来的消息来看,不只是西突厥。”张阳也画下了一个大圈,“西伯利亚的冷空气不仅仅袭击了西面,还有阿尔泰北部,贝加尔湖以南的回鹘。”
夫妻俩面前的地图是半张世界地图,也是绝无仅有的。
张阳按照后世的记忆画出来,不少地方肯定有偏差,差距不会太大。
李玥皱眉道:“如果说大唐与薛延陀开战,若是薛延陀不敌,战事很可能波及乔巴山以北的回鹘。”
“没错,想要全歼薛延陀所部很难,漠北这么大一片地,将士们一天奔袭三十里已经是极限,除非所有人的坐骑都是能够奔袭百里的汗血宝马。”
李玥又拿出账册,“去年朝中收缴的田税一千六百万石,加上往年粮仓如今余粮三千七百万石,这么多的粮食散到关外恐怕不容易。”
“我们将积压三年以上的余粮,也就是其中二千万石交给高昌人,让他们帮助我们散出去粮食。”
“利用边关互市的约定,我们家就可以从中赚取五成利,我本想着酿酒,酒水利益更高一些,事关中原酒价,朝中暂时没有答应。”
李玥琢磨着,“可以尝试一次,以观后效。”
丝绸之路的效益正在逐渐恢复,只要西域稳定,这条商路的繁荣能够给关中带来巨大的财富。
而骊山就是嘉峪关的第二大股东。
天色入夜,雨水飘过村子上空,夫妻俩低声商议着将来的大计,凡事都要尝试,正如朝中所说这些年积压的粮食都快长毛了,再不卖出去就会成为牲口都不吃的负累。
这是对丝绸之路的一次尝试,也是夫妻俩人第一次尝试扩张西域商路。
小武与徐慧并肩坐在门槛上,看着雨水顺着屋檐落下。
李玥坐在油灯边,仔细盘算着账目。
今年的年初北方遭遇了酷寒,至少在来年开春前,都不见得能够恢复元气。
用粮食作为武器,劫掠西方。
夫妻俩定下第一次交易的目标,卖给波斯三十万石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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