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看着眼前的一片田地最后目光落在了远处的一处菜地上,菜地就在田埂边上,倒是不占用耕种田地。
直到张阳和李泰还有上官仪一起到了,魏征这才收回眼神,“骊山的菜地倒是经营得不错。”
“郑公说笑了,这些都是闲暇之余种的,我们还有一个苗床,有我们培植的作物。”
张阳说着话又道:“文本兄,你怎么也来了。”
岑文本尴尬一笑,“来核对骊山酿酒场与造纸坊的账目,只是魏王殿下什么时候可以用上纸张回收术,上个月的账目下官看了,朝中有亏损了六十贯,陛下因为这件事几次来过问。”
造纸坊本来就是亏损的,更不要说满足朝中的用纸需求,如此一来亏上加亏,一个月亏六十贯,还是生产规模不大的情况下,也好在如今规模不大,要是扩大规模只会亏损得更多。
李泰最近忙着蒸汽机的事情,根本顾不上其他。
张阳拍了拍这胖子的后背,示意他先不要讲话,便帮着解释道:“纸张回收术还有许多技术方面的事需要解决,况且魏王殿下还要看着整个骊山的建设进展,没有这么多闲心,等有空了我们会提上日程。”
看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张阳又道:“这造纸坊有三成利也是骊山的,当初与陛下交易的时候说得很明白,一些经营都让骊山在做主。”
既然经营交给了骊山,至于何时扭亏为盈也是骊山的事。
岑文本叹道:“下官会向陛下解释的。”
张阳笑道:“今年东海江南一带又送来的不少茶叶,还是徐御史让人送来的,都是今年的新茶叶。”
徐孝德本就是东海徐氏望族的人,在江南一带的亲眷也算是有人脉。
徐慧得知了炒茶叶已经风靡了关中,便让他父亲托人买了几片山地用来种植茶叶,这丫头得知江南的气候适合种茶叶之后,便劝说父亲去安排家乡的亲眷去办此事。
徐慧是个很聪明的姑娘,说是在骊山做弟子,也会为家里着想,东海徐氏落寞了,早已不是当年,可她觉得可以通过茶叶生意,让东海徐氏再次富裕。
还能借骊山的商路卖往关外,她帮着李玥整理账目的时候,就发现了茶叶一出关外价格就翻了好几倍,三两炒茶叶在关中是一钱,到了关外价格可以卖到十钱,十五钱。
如果江南种出来的茶叶足够好,甚至可以卖到百钱。
当然了这些茶叶在江南的种植情况确实很好,在南方尤其是淮南与东南一片的气候都很适合种茶叶。
所以茶叶一度在南方都是廉价物,徐氏广种茶叶买下了不少的山地,在江南这些茶叶是不值钱,但是去了关外价格就可以翻几倍。
这丫头很敏锐地把握到了商机,种不出粮食的山地可以用来种茶树,如此一来徐氏从前两年开始就大力种植茶树,现在骊山绝大部分茶叶也都是徐孝德那边的人送来的。
将这些茶叶送到关外,也不过是骊山顺手为之,李玥很乐意帮这位得意弟子的忙,弟子越发优秀,她是越满意的。
一阵春风拂面而过,张阳将思绪收了回来,李泰的侍卫已经泡好了茶水。
张阳举着茶碗道:“有件事我在意许久了,朝中过问长乐公主的婚事,是不是也过了魏王的婚事。”
闻言,李泰的神态也有些扭捏,他拿出一副不在意的态度,又不愿意离开。
魏征喝下一口茶水,“朝中倒是有说起这件事,只不过你们骊山的规矩,男女当真都要二十岁才能嫁娶。”
张阳重重点头,“这是我们骊山的规矩,往后这个规矩还会一直在。”
魏征颔首没讲话。
骊山的孩子要健壮,要聪明,要更有活力。
坐在一旁的上官仪终于开口道:“郑公有所不知,县侯与公主殿下立下这个规矩已经有四年了,这四年间我们骊山有新出生的孩子十五个,而且少有难产,也没有早夭,孩子们都很健壮。”
魏征低声道:“健壮的生父母,孩子自然也是健壮的。”
上官仪又道:“但不足二十岁的女子所产孩子,往往都没有顺利,太府寺除了要照看田亩耕种事宜,也对照了各地的人口,十六岁以下的女子生产,早夭难产甚多,西域与突厥人更是野蛮。”
“下官以为不论男女二十岁再谈嫁娶才是我大唐素养的体现,有些……”
话语说到这里,上官仪又住口不言,在这个时代与人辩驳纲常之事是很愚蠢的,因为你根本打不破这种陋习。
就像是你在皇帝面前谈自由与平等,是一个很愚蠢的主意。
这些年上官仪的感受很多,他的变化也很多,是最适应骊山新制度的人,也是第一个在地方上践行骊山价值的人。
骊山的价值与主观与很多地方都不同。
魏征笑道:“好了,老夫此次来骊山是与张阳来谈西域人的教化之策。”
张阳拱手道:“郑公请讲。”
看这小子的态度还不错,魏征沉声道:“此事朝中也有顾虑,用圣贤书籍教化西域人是否合适,更不要说回鹘人,一旦他们生了动乱,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朝中办事也是有成本了,虽说现在的天可汗终于不像是当年这么穷,也是因为有了些家底。
虽说现在度支郎的事情一直到了房玄龄手中,可朝中拮据用钱的情况依旧没有解决,马上就要又一年的科举,现在长安城还在忙忙碌碌地准备。
科举,支教事业就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本来是不想要皇帝这么快就修凿太液池,天可汗刚有点钱了就想要大手大脚地花用,所以一开始修凿太液池张阳是抗拒的。
将造纸术卖出去之后,李世民得了二十万贯,这二十万贯给了这个天可汗很大的底气。
往后一段时间朝中都不会缺钱。
但流入的银钱除了赋税依旧很少,用皇帝的眼光来看他觉得一文钱到了骊山,骊山就可以将这一文钱用出三文钱的效果,乃至十文钱的作用。
殊不知这是用中原的造物去收割关外的成果,中原太穷了,唐人又都是蛮横的。
骊山已经不满足在购买力孱弱的中原乡民之间内卷,西域的贵族才是值得收割的好客户。
这样的客户又像是吐蕃人,回鹘人,或者突厥人。
这都是骊山能够给朝中创造的效益,所以当初设置关内关外货税的时候朝中没有太大的阻力。
只是争论了一段时间,这件事就办下去了。
投入有回报是好事。
支教和科举虽说短期没有收入,但科举让长安城产生了一种虹吸效应,吸收了整个中原所有的有志之士,有才学之人,通过科举这些人可以入朝为官。
这也是朝中能够继续维持科举的原因。
但眼下这个教化西域人之策,很明显是一件收益不稳定的事情。
岑文本低声道:“让西域人也参加科举,是否可以事半功倍,这是下官听朝中有人议论,说起了这事,这件事是唐善识说的。”
张阳摇头道:“西域人不直接参加科举,长安城再行开辟一个官邸,专门用来教化西域人,而什么人可以来学,朝中可以仔细挑选,这种人最好是吐蕃或者西域贵族子弟,这些子弟在关外的地位越高,影响力就越大。”
魏征闻言,稍稍颔首,“你的意思是教化之事与科举不同?”
“郑公说得没错,朝中挑选西域贵族子弟来长安进学,派出专人教学,让他们明白儒家典籍的要义,而且需要考教,学习成果满意之后,才能离开长安城回到故地担任族长或者首领。”
岑文本猜疑道:“若是他们不来呢?”
“文本兄多虑了,有我大唐的背书,有我们大唐的直接任命与保障,众所周知大唐的信誉是最好的,不用我们自己去挑,会有很多人趋之若鹜,而且对此我们可以收取很高的费用,西域贵族远比我们想得要更富有。”
魏征对西域的贵族没有概念,其实经过前隋或两朝的发展,西域的贵族早就积累出了一笔很大的财富。
张阳又道:“郑公可还记得当初的高昌王父子?”
“老夫自然还记得。”
“高昌王夫子被他们奴役的奴隶活活折腾死之后,很多聚集在高昌的贵族也都离开了,后来高昌重新被接管,可高昌没有就此失去生命力。”
“它地处西域的咽喉,高昌换了人治理之后,原本的那些西域贵族又回来了,商贸也重新恢复,而高昌的赋税水平在很短的时间内又恢复到当年的水平。”
“外交院有很多记录都记载了许多贵族的来历,还记录贵族财富往来。”
岑文本沉默不语,一开始在朝中听到教化蛮夷,心中还没有底气。
听张阳这么一说总算是有了方向,他正色道:“可惜了,你怎么就在太府寺,你该来中书省的。”
魏征一脸赞同地点头,“确实可惜了,念你依旧身兼中书侍郎,往后有别的想法了,多写奏章给朝中,前两月还算是有奏章,怎么这两个月你又不写了。”
“陛下广纳谏言,臣子出言劝谏也是应该的,说来老夫一直不愿意看你就此离开礼部,事与愿违,老夫虽不知道你与陛下之间发生了什么,可老夫以为你若能让大唐强大,不能听之任之。”
魏征的话语换个意思就是,如果你现在所做的事情是对的,应该和当今陛下叫板,而不是现在顺从。
张阳笑道:“郑公,我从来没有放弃过礼部,礼部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许敬宗也是我的信得过的人。”
“好了,不说了这些。”魏征看着张阳的目光带了几分赏识,这种知进退的人,能够活很久,有手段的早晚也会重新回到朝堂,张阳太年轻了,至今还未到三十。
越年轻机会就越多,选择就越多。
对张阳的将来,魏征还是很有把握的。
就像他说的,许敬宗是个信得过的人,礼部的一切都没有变动,自己就算是不去礼部,外交院也能正常运作,也能够将事情办得很好。
魏征是个敢与皇帝叫板的人,是一个敢于与皇帝刚正面的人,人死不过是百来斤。
这些虚名算得了什么。
活个光明磊落,无愧于心,该说就说,该骂就骂。
在拒绝内耗,拒绝内卷上,魏征算是一个很不错的先河了。
也难怪朝中会有人议论,我张阳会成为第二个魏征。
众人喝着茶水,张阳与魏征说着教化蛮夷之策,这个方略其实很简单,首先招收学子,学子挑选上要选在西域地位显赫的人,并且要二十岁以下的年轻人。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年纪已经大了的人,他们的价值与观念已经僵化了。
能够教化,并且塑造的人,二十岁以下是最好的。
而西域的贵族子弟有声望,有人脉,再有大唐的学历背书,他们的地位会更高,影响也更大。
如此再利用这些人去教化其他蛮夷,中原的圣儒精神就可以在更广阔的天地间传播。
说完这些,张阳送别郑公,“孔夫子他老人家说过有教无类,若是能够用圣人典籍可以教化更多人,这也是一件大好事,我辈义不容辞。”
魏征此刻心情有些怆然而涕下的感觉,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的心情是高兴,还是生气。
不多时,李泰也带着岑文本也走出了村子。
张阳笑道:“文本兄,在下算是发现了,每一次遇到你都好像没有好事。”
“张侍郎,这说得未免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了,很合适的。”张阳清了清嗓子,“每每见到文本兄,在下总会遇到一些麻烦事情,上一次的士族老先生的,还有官学的事情,光是那一次文本兄害了我不止三回。”
岑文本欲言又止,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再一想还是笑着道:“张侍郎说笑了,下官来相见都是为了朝政大事,哪里是害张侍郎。”
说罢,他爽朗一笑,便迈步走去,一路朝着长安方向,大步向前。
张阳与李泰发愁地看着他,“魏王殿下,此人怕是还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下次来要不将他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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