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依旧下着,夜风愈加冷了,张阳喝下一口热水竟可能让自己暖和起来。
关中气候就是这样,秋雨来了的时候,气温下降得很快。
出门的时候也没有多加衣物。
李世民沉声道:“朕若有掌握可破城池,平山川的利器,何苦一再隐忍到现在。”
人都是有脾气的,皇帝也是有脾气的。
一个人被逼急了难免会做出更出格的事情。
如果一个人手中有杀伤力很强的兵器,在恼怒的情形下,很有可能做出出格的事。
这小子手中掌握着如此利器,竟然还能镇定自若。
李世民对他的气量与忍耐力又高看了几分。
张阳喝着茶水,“这火器的应用,也不过是近两年才研发出来,一开始也就像刚刚给陛下演示的那般,只是一个炮仗。”
李世民呼吸沉重,微微有些大得难以遮掩的中年肚腩起伏着,指着人又是大声喝道:“张阳!”
“陛下,卑职这里有刀。”
“寺庙不是被雷劈的,是我炸的。”
又是一阵带着雨的冷风吹过,李世民呼吸沉重,忽地又掀翻了桌案。
发自肺腑的一番话,好像是打开了李世民的眼界,人的生命是短暂的,但历史是漫长的。
桌案重新摆好,茶水煮上,茶碗上重新撒好茶叶。
李世民大声喝问,“几千斤的银矿?”
“这些消息都是在下花钱雇佣眼线,雇佣人手打探来的,若有必要我还在现在其他部族首领身边安排人手,就比如颉利被李靖大将军拿下了。”
张阳抬头想了片刻,“没有一万斤,也有八九千了!”
话音落下,李世民瞪着他的这张脸许久没有讲话,一时间场面也安静了好一会儿。
第三次了,王公公心中很是担忧,好似陛下每一次与县侯谈话都要折寿好几年。
李世民欲言又止。
还有一个骊山的造纸坊,还没见回本呢。
“送到礼部了,用于诸国邦交的便利用度。”
“在。”
“钱呢!”李世民再一次拔剑而起,怒声道:“这么多钱都去哪儿了。”
“既然陛下也这么认为那就对了,有道是民心不可违,这一切都是民心导致,陛下不过是就地下了一个台阶,反倒是收获了民心,如此大家都能够得到好处。”
“不光如此都要花钱,那点银钱根本不够,我们骊山还要倒贴。”
话语顿了顿,张阳又道:“他是怎么死的,陛下是清楚的。”
“你好大的胆子!”
王公公看到茶桌再次被推翻神情麻木。
再想礼部需要这么大的花用,要是朝中接手外交院的人手众多,还有很多是外部人手,每个人手就算是一个月五六十钱,三五百人,一年也是不少的花用。
李世民看张阳气定神闲喝茶的架势,气不打一处来,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银钱,就觉得头疼。
确实也有成效。
还有科举每年都要花很大一笔钱。
“那是朝中的事情,在下这个太府寺卿也挺好的。”
好似感觉到了烫嘴,这就像是礼部一样烫嘴。
当时,头脑一热,想要拿回礼部。
“嗯,几千斤,只是可惜了后来与那边断了联系,本来应该是有更多的。”张阳啧舌叹道:“无妨,现在许敬宗与那边的使者又在谈了,往后还会有钱送来的,不过可能没有这么多了。”
这皇帝轻蔑一笑,“呵,怎么可能?一个礼部用得着这么多钱?朕可听说当初礼部的外交院选址,那可是李孝恭盘下来的,你根本没花这么多的银钱。”
李世民看不见。
有个自作聪明的侍卫双手将横刀递上。
李世民稍稍点头。
“几千斤……那是多少银钱。”李世民突然又再一次推翻了桌案,他猛然发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一个疏忽已久的事实。
张阳面无表情回道。
往后千年的世界,谁又能看得见。
“肺腑之言,还是让陛下见笑了。”
“我就在他身边安排了人,盯着这个小可汗的一举一动,并且在他身边安排了一个玩乐之人,如此一来这位小可汗便只顾玩乐,无心其他,礼部才有在突厥做这么多事的机会。”
一声怒吼,陛下吹胡子瞪眼,额头青筋直冒,怒声道:“朕当初就该……”
“有啊。”
张阳摇头无言。
王公公安静地站在一旁丝毫不敢放松,尤其是刚刚陛下掀了桌子。
再一看陛下眼神中多了一些血丝,别人不知道陛下的心思,一直侍奉在陛下身边的王公公清楚,眼神示意让人再次将这里收拾好。
茶水重新上桌,李世民浅浅尝了一口,“朕让李君羡查当初天空异象之事,很多线索都指向骊山,但没有实际的证据,朕以为此事与骊山也有关。”
一旁的侍卫也是很紧张
张阳稍稍点头,“这件事确实是我干的。”
李世民沉声道:“许敬宗……”
张阳点头,“从打探到运作,再到买卖人心,一年到头大概要花三千贯到五千贯,如果事情紧急,需要更多的人手这个花用还要更多,总之视情况而定,如果维持现状的话,一年花用两三千贯足够。”
“你还做过什么事?”
李世民沉默良久,像是有些妥协了,这番话听起来像是乱臣贼子说的。
经过张阳前俩年的开源节流,让朝中的银钱紧张用度确实缓和不少,加上牛进达他们专研的卫府新作为,现在主张军中卫府将士补充文字文章的教导。
李世民灌下一口茶水,水刚刚泡下,王公公刚想提醒是刚刚煮沸的水,却见陛下已经喝下了。
“哦,借口啊。”张阳笑道:“陛下又说笑了,朝中限制佛门的举措,并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左右的,也不是陛下的一己之私可以决定的,这一点没错吧。”
“你好大的胆子!你连那些寺庙都敢炸,还要嫁祸给老天,欺瞒上苍,你会有报应的!”
张阳接讲道:“时代就是这样的,历史是浩瀚的,几张纸写不尽一个时代,写不尽陛下与我的一生。”
更不要说太子建设崇德坊,那些花出去的银钱还没收回来。
闻着茶香,心情不自觉平和了许多,李世民重新坐下来,“你可知朝中一年花用多少?”
“但之后对突厥的治理,陛下却没有提起过,后来突利可汗继承了突厥可汗之位,我早就知道突利可汗身体不好,没想到去世得这么早,所以我在突利可汗的儿子贺逻鹘,这个阿史那贺逻鹘继承了可汗之后。”
“可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中原看起来很大,但分了东南西北之后又觉得这里只有这么一点大。”
张阳低声道:“我从未让陛下做过什么,一切都是陛下自己做的,至于陛下得到的好处,想必陛下心中比我还清楚,不是吗?”
张阳抬头稍加思量,“当初在下在尚书省看了卷宗,朝中一年用度大约在五千到一万贯之间,不过那时候人手本就不多,抛却地方官吏的花用,在下能够看到的也就这么多,当然有很多账目在中书省,在下看不到而已。”
李世民喝问道:“礼部一年的花用,可以顶长安城所有官吏一年,你们礼部一年何须用这么多?就算是有六个侍郎,也不至于这么多?二十贯足矣。”
张阳轻描淡写地讲道:“上次那个倭僧就是我诈他的,让他送给礼部几千斤的银矿,不过这件事持续了两年就断了,后来他死了。”
张阳放下手中的茶碗,“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切符合绝大多数人的利益,当人们都觉得这是对的,那么真相到底是怎么样就不重要了,陛下以为呢?”
张阳却见过。
张阳再道:“说来很讽刺,我心向正义与光明,可这个世道是残酷的,这个世道不允许我有这么多的正义与光明,所以我也开始变得愚昧了,这一切都是时代的选择,而不是我的选择。”
扶着额头,李世民沉声道:“你让朕好好想想,就算是许敬宗任职礼部侍郎,在朕还没准备好接手之前,礼部上下事宜都还要你来主持。”
“那礼部的花用?”
“陛下,为了社稷难道还有别的办法限制他们吗?那群人壮大何尝不是在社稷上吸血,人口,粮食,田地,是社稷重中之重。”
“我知道朝中没多少钱,所以这两年一直都是骊山贴着的。”张阳又笑了,“不过现在礼部交给了朝中,骊山就没这么多苦恼了。”
见状,李世民心中更是气急,抬起一脚将这个递刀侍卫踢倒在地,“你以后给朕去戍边,滚去河西走廊,别让朕再看到你。”
“两三千贯,你说得轻巧。”
“当然了,为了我们雇用的细作送来的消息准确,我们会派出好几个独立办事的细作,从多方消息来推断当下的形势。”
李世民指着张阳手指微微颤抖,“你玩弄民众的愚昧。”
李世民沉默片刻,又不再言语了。
见陛下又冷静下来,王公公再次手脚麻利地将这里收拾好,茶桌摆放好,茶水再倒上。
“倒贴?”李世民的语调高了几分。
别看许敬宗老老实实的,如今看来礼部上上下下背地里瞒着不少事。
张阳稍稍顿首,“那就事后再论吧。”
“只能说尽一生之勤勉,为了无愧于此生,无愧于当年的奋斗与血拼,走到这一步,朕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除了父皇。”
王公公摆好这一切,又安静地站在一旁。
张阳又是喝下一口茶水,看着那人举着火把的背影一路出了曲江池,揣着手不由得又是一声长叹。
张阳揣着手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派往西域,吐蕃,突厥薛延陀的眼线不用花钱吗?不了解情况礼部能够事事都占有先机吗?”
现在冷静一想,朝中能负担得起吗?
“几千斤银矿?”李世民冷声道。
“我不想辜负在大唐的这一生,不然我怕我下半辈子睡不好,既然这辈子活在大唐,我为了这片土地,我都会尽我所能,哪怕是我的力量在历史大浪潮中,显得很微不足道。”
“除了这些你没有别的事情背着朕了?”李世民放下茶碗又问道。
安静了好久,李世民重新坐下来喝着茶水,“你连朕的都算计!”
可是在张阳的口中,又觉得是如此的轻描淡写,李世民缓缓道:“对呀,自始皇帝一统中原,后有大汉建立,或朕死了之后大唐就乱了,或许朕与你都过世了,躺在了陵墓之中,后世是璀璨的还是混乱的又有什么关系了呢。”
李世民正视着眼前这个女婿,又喝下一口茶水,“你还是算计了朕。”
听他这么一说,李世民神情一振。
张阳颔首道:“陛下说笑了,我从来不相信报应,再者说僧人修的是来生,以那些僧人的秉性,他们不会在乎现世如何,也不会在乎现世有多少苦难,所以我要炸了他们。”
“什么?”闻言,李世民不乐意了,“不对!应该让他们送更多的银矿过来,你不要,朕要!”
嘭!又是一拍桌案,李世民目光带着凶光,“就算是这些都是社稷之众,也不是你能裹挟朕的借口。”
水榭内又恢复了安静,有一旁的侍卫打了一个哈欠。
这种话要是放在别人的口中,就该当场杀了的。
那侍卫自觉遭了无妄之灾,狼狈地逃离,在雨夜中狂奔。
“他任职礼部尚书挺好的。”
话语说到一半又是语窒,李世民起身来回踱步走着,四下看向好像在寻找兵器。
“陛下,这不合适吧?”
看他犹豫,陛下又冷哼道:“朕说了合适就合适。”
天边出现了鱼肚白,只是雨水还在下,这一夜很漫长,现在天已经亮了。
雨势小了不少,李世民低声问道:“你说的火器之事,可以先由骊山保有,倘若军中要使用,当该如何?”
张阳皱眉道:“火器的核心配方在我手中,往后军中需要火器,骊山可以给予使用,但朝中不能私自铸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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