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十门火炮,拿出了这么多铁矿不说还搭上了两千贯银钱,朕的太液池修了一年还未有着落,他倒好是天天过着富裕生活。”
长孙皇后叹息一声,以后宫里的日子都要拮据了。
想着当初,没料到现在。
张阳为了解决朝中窘迫处境,当初开源节流做了不少事,帮朝中渡过了难关,转来转去,宫里的用度也没宽松多少。
李世民到了骊山上,却见一群孩子正躺在阳光下午睡,上游温泉池的水流不断流入华清池,小山的山体中不断有水流出,形成了一个小瀑布,若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几头小熊的雕像。
那熊大的雕像还立在华清池中,也没有要继续修凿的意思,这个石像还是和前几年一样,熊不像熊。
李世民绕着华清池走到屋前孩子们都还睡着。
李玥连忙迎上行礼,“父皇,母后。”
长孙皇后笑道:“张阳呢?”
“夫君在车间里忙着。”
李世民又看了一眼排排躺在地上嗮着太阳睡着的儿子女儿,她们身上盖着薄毯。
看了一眼桌案上的饭食,李世民也没了兴致,吃了核桃也吃饱了。
倒是陶锅中还有些牛肉汤,便给自己盛了一碗。
一边喝着肉汤,李世民端着碗来到车间。
车间内,张阳戴着面具正在打磨着一些铁器。
李世民喝着肉汤,见这个小子没有注意到自己,便一直在一旁看着。
张阳一手推着拉杆,将夹具中的铁杵慢慢靠近飞轮,打磨了片刻便用尺子测量。
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陛下。
“陛下又来蹭饭了?”
“朕总觉得要造十门火炮用不了这么多的铁矿与银钱。”
张阳又道:“陛下就算是每天都来骊山吃饭,也吃不回这么多银钱。”
一口气将碗中的汤水喝完,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两千贯的银钱,加上那些铁料,确实靠一张嘴吃不回来。
认清楚事实后,这位天可汗放下了汤碗,便在一旁坐下来,仔细看着这个小子如何使用车床,如何打造火器。
张阳抬头看着图纸,在用手中的尺子测量。
注意到这个古怪又机巧的尺子,便问道:“你用来测量的是何物?”
张阳笑着解释道:“此物名叫游标卡尺,凡有铸造离不开尺子。”
“这话不错,工匠造物把握在毫厘分寸之间。”
“所以呀,魏王殿下说这尺子是骊山造出来的,就叫骊山尺。”
李世民面露纠结之色,“青雀这孩子胡乱取名,此物应该叫贞观尺。”
张阳测量之后,叹息一声丢了手中的零件,又做了一个残次品。
火炮底火的压螺是个很精细的零件,尺寸差了毫厘就容易炸膛。
张阳挠了挠头拆下车床的飞轮,再换了一个更小的飞轮,继续打磨。
从午时到现在坐了一个时辰,李世民有点困了,困乏之余没话找话,“你与朕说说,火炮要如何造?”
张阳放松着自己的腰背,也坐下来。
用车床的时候,需要弯腰使力,每每用一个时辰都累得腰背直不起来。
“再这么下去非得腰肌劳损不可。”
“火炮此物当真有你说的那般厉害?”
“陛下,此物的原理和烟花差不多,也与我所做的火药筒原理一样,只不过火炮的威力更大一些,构造也更复杂。”
张阳指着挂在墙上的图纸,“陛下请看底火装置,掌握了这个装置,就掌握了火炮的核心技术。”
李世民颔首道:“此物也只有你能造出来?”
张阳脱了手套,拿起一旁的大茶杯,“就算是陛下得到了图纸,以朝中的工艺造不出这般精细的零件。”
“你不该如此自大的,这世上还有许多高人。”
“切削工艺哪有这么简单,没有车床与骊山的铸造术,不见得能够造出来,所需要的铁料都是骊山的铸造出来的上好精铁。”
李世民瞧着图纸,说着最硬的话语。
别说铸造了,工部的工匠看这些图纸都吃力,有些人甚至看不懂线条如此复杂的图,别说铸造了。
骊山的技术就是护城河,李世民觉得这图纸看着复杂,也不懂为何要将图纸画成这般,又自觉没趣站起身离开了。
张阳在自己的册子上记录今天的成果,迈步走出车间。
孩子们刚刚睡醒,东阳睡眼惺忪地跟上姐夫的脚步,“与父皇说过山洪的成因了。”
张阳点头,刚刚陛下倒是只字未提。
东阳又道:“父皇说关中耕种的田亩本就不够,如何退耕。”
“关中有许多贫瘠的土地种不出粮食,倒可以用来种树,像胡杨树就不错。”
“就像那个狄知逊在河西走廊种树,被朝中屡屡弹劾吗?”
张阳走入藏书阁点头,“他们觉得土地不种粮食是错的,但他们没有想过,关中土地越发贫瘠,黄沙席卷陇右甚至会飘到长安西面的泾阳,加之泾河的水位年年下降,再过些年月长安城的井水都要变味了。”
“其实早在两汉时期,洛阳屡屡被提及建设都城,汉后洛阳也有皇宫建设,如今还有遗址在,从那时起就有人说过关中早已贫瘠,不合适建都。”
东阳帮忙整理着书卷,她将一卷卷书按照标签放回原来的位置,“可是长安城有函谷关,函谷关乃天下雄关之一,皇爷爷就是盘踞函谷关,而父皇以函谷关为后方,东进河北,南下扬州。”
“你这番话确实没错,所以关中要治理,这秦川平原不能再恶化了。”
“姐夫,需要我向父皇去进言吗?”
张阳叹道:“不用了,说一次就够了。”
她咧嘴笑着,“姐夫若还有事,告诉东阳便可。”
“你去监督稚奴写作业吧。”
“好。”
这丫头一蹦一跳地离开了,帮姐夫做事她有莫大的成就感。
让东阳去和李世民说明山洪的成因,至少劝他注意一下水土。
华清池的池水到了黄昏时分才放满,当池水灌满时候水面也平静了。
在车间忙碌了一天,将图纸放在藏书阁整理,忙碌一天,张阳跳入池中,平躺着抬头看着黄昏的天空,洗去这一天的疲惫。
熊大也跳入了水池中,家里的主人喜欢冷水澡它也喜欢。
见这头熊朝着自己游来,张阳爬到熊背上,它宽厚的背很舒服。
“你说你!清清要做什么,你就带她做什么,你怎么什么都听她的。”
这头熊翻了个身,张阳又落入水中。
再要爬上它的后背,这熊便不肯了。
看它还有脾气了,张阳怒骂道:“我把你养这么大,我容易吗?”
熊大嗷了一声,扬起了爪子。
一人一熊就在水里打了起来,张阳将它压在水下,它又用爪子推开,这头熊一入水,毛发光滑又抓不住,不好下手。
在华清池中打得难解难分……
最后一人一熊都累了,张阳身上多了几条被熊抓出来的红印,张阳手里也多了几戳熊毛。
看夫君湿漉漉地走回屋中,李玥惊疑道:“夫君这是怎么了?”
张阳换上干净的衣衫,“与那头熊打了一架。”
“嗯!我赢了。”
又补充道。
如果说女儿闯祸了,那都是这头熊没有带好孩子。
李玥用热水贴着夫君背上的红印,这都是那头熊抓出来的,好在没有见血,也隐约能见血痕了。
可见那头熊没有真下手,也只有夫君是它的对手了。
知道爹爹被与熊大打架了,女儿提着一根竹条开始教训熊大,“让你欺负爹爹!”
她挥动竹条打在熊大身上,只可惜这么细的竹条对它造不成伤害。
在小主人面前,它蹲坐着低着头一脸委屈的模样。
杨婶劝道:“养牲口是这样的,现在它又长这么大,县侯需要与它打架,来释放它的凶性。”
小清清委屈道:“是吗?”
杨婶点头,“如此它才能更听话。”
“嗯,饶你一次。”她挥了挥自己的拳头。
翌日,张阳挠了挠昨日的伤口,丢了一块酱牛肉给熊大,一人一熊就和好了。
今天是惊蛰,是万物复苏的节气,张阳带着熊大下山,“今天我带着你耕地。”
熊大晃着一身的肥肉,先朝着田地奔去了。
给它套好了犁,张阳便坐在它背上,驱使它耕地。
这头熊的力气其实很大,犁地完全难不倒它,村民们也已经习惯了这头会犁地的熊。
只是看守在村外的官兵,纷纷看来。
一时间大开眼界,竟然有一个人骑在熊背上,让熊犁地。
昨天与熊打了一架,它也温顺了许多。
皇帝依旧在骊山度假,朝中的大朝会推迟到了春分时节。
上官仪已经选好了建设书院的地方,就在骊山村外的官道一里处。
虽说李泰一直没有开口向阎立本要人,可时常看女儿的来信。
说魏王殿下忧心书院建设,一直以来还算是为人正直,为官本分的阎立本第一次用自己的权力,为女婿,给魏王殿下谋私。
村外,李泰满脸的笑容再看阎立本带来的工匠,就要拉着人去大醉一场。
阎立本为官的良心愧疚之余,更不敢再喝什么。
“魏王殿下,这些人是泥瓦匠,石匠,木匠,善建房屋,为人也好,手艺也好。”
李泰惆怅地握着阎立本的手,眼里带着感动就快要挤出泪水了,“您实在是……”
见魏王殿下要说什么,阎立本连忙摆手道:“还望魏王殿下建设好书院,将这些匠人交还工部,来日还要他们给陛下修砌宫殿。”
“本王一定谨记。”
说罢,阎立本压低了斗笠,试图遮住脸,“老夫就先回去了。”
转身要走,又是摆手道:“魏王殿下,莫送,莫送。”
要怪就怪,李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又使苦肉计,又与自己的魏王妃卖惨。
阎立本动摇了,这位一直以来本分的工部尚书,为官的良心也被腐蚀了,开始动用自己的权力,调集人手给骊山带来了六位工匠。
只要魏王殿下用完将人还回来,倒也没什么。
阎立本一路快步离开。
而此刻骊山村前,李泰脸上的感动早就消弭不见,正一脸的兴奋,“你们原本在工部的工钱与俸禄是多少?”
几人相看无言,为首的一个工匠是个须发半白的中年男子,“魏王殿下,我等承情阎大匠只是来骊山相助而已,帮助骊山建好房子,我们就要回去了。”
李泰带着他们走入村子,便让侍卫将他们围住。
当场就有工匠着急了,“魏王殿下这是做什么?”
李泰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要多亲切都有多情切,“据本王所知你们在工部的工钱一月是六十钱,虽说平日里采买木材,石料,或者招揽徭役能够从中赚取一些零碎,算上这些一月一百多钱?”
几人又是相顾无言。
“你们若是能够来骊山,骊山可以给你们每月五百钱,并且安排住处,等书院建设好,你们就留在骊山,在书院里教授学子手艺,建房修路,修桥都可以。”
在场六位工匠小声议论着。
见他们商量许久都没有回话,李泰收起笑容,“诸位,先用饭食,之后再去看看要修建书院的选址如何?”
众人点头没有拒绝。
围着一张长桌落座,一盆盆饭菜放在桌上,有肉有菜,虽还是早春,没想到骊山就有青菜了,更不要说还有酒水。
他们哪里吃过这么丰盛的饭食,羊肉虽便宜,吃多了也腻得慌。
看众人吃着,李泰稍稍走远,招手叫来一个侍卫,低声嘱咐道:“你们去查查这些工匠的住处在哪里,将她们的家眷都带到骊山,再查清楚他们的人情往来。”
“这就去安排,魏王殿下手段高明。”
“嗯,姐夫教得好。”
让三两侍卫离开,李泰整了整衣衫给这些工匠敬酒。
他们喝得越是忘乎所以,李泰得心情越好,等这些人喝得醉倒,就让自己的侍卫带他们去休息。
魏王妃从屋内走出来,“殿下,父亲可都安排好了?”
李泰重重点头,神色多了几分凝重,“你父亲也该从朝中退下来的,他是手艺人,却不知如何在朝中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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