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吹过之处,尽是一片寒意。
而殷俊和洪涛也是如此。
他们感觉手脚冰冷,脊背发凉,心里头也有些怅然若失。
当然了,真正的原因并非是天气所致,而是战况的不如意。
这艘致远舰,乃是齐誉当初所赠的私人舰船,虽然其上都是顶阶配置,但由于它不是战争用途,所以,上面的弹药只保持在最低的水平。
若只是应对一些小突发,其存储还是游刃有余的,若是正式参战的话,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还有就是,指挥舰为军中首脑,基本上用不着冲锋陷阵。所以,在这次的补给环节中,并没有刻意地追求满载。
就弹药用尽这事而言,既处情理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而用心观察的明正天皇,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异常,她通过综合分析,准确地猜中了后面的谜底。
其实,扶桑人的弹药也不多了,但,即使只剩下一发,那也是致命打击。
若把战舰比喻成是猛虎的话,那弹药就是它的锋利爪牙,倘若失去了这些要素,猛虎就变成了一只不足为惧的大猫。
因此,这个意外直接让战局出现了反转。
扶桑军因为尚有弹药而占据了主动,而大奉军,则因为无力反击而处在了被动位置。
你说,这该怎么办?
洪涛摇了摇头,表示没辙。
他委实想不出,战舰在没有了弹药之后,还能如何制敌?
是啊,除了被动挨打之外,还能怎么样呢?
殷俊却有着不同的观点。
他在评估了双方的舰船结构后,评判说道:“扶桑人的舰,全都是木质结构,轻盈有余而坚固不足。反观咱们的致远舰,其龙骨全都是由精钢铸成,虽然沉重了些,但却坚实如磐。”
洪涛闻言奇道:“这又怎样?”
殷俊突然语出惊人道:“如果,咱们以最快的速度冲撞过去,你说,谁能笑到最后呢?”
什么?撞船?
啧啧,真是没有看出来。
殷舅舅虽然一介儒生,居然还有着这样的魄力!
不过,他的用词却有些不太准确。
两船相撞,大概率的结果会是同归于尽,哪存在谁笑到最后的说法?
别说是铁龙骨了,就是再加上一层防护铁皮,也耐不住这等吨位的大冲撞呀!
折戟沉沙,将是必然。
故,洪涛断然地摇头道:“撞船,乃是同归于尽的做法,即使有笑,那也是在黄泉路上嘚瑟了。”
“黄泉路上嘚瑟?确实可以这么说。”殷俊的脸色突然一正,慷慨道:“咱们的弹药已然用尽,不撞船又能奈何呢?难道,真要灰头土脸地逃回去吗?问题是,你想逃也不一定就能逃得掉呀!”
洪涛忙劝道:“舅舅乃是国家栋梁,犯不着与异族贼子同归于尽,留得有用之身,岂不是更好?”
“哈哈……”殷俊畅笑了两声,凛然道:“若换做普通敌将,我绝不会这样自贱,可现在的敌酋却是明正天皇本人,能拉她同葬大海,绝不是亏本的买卖。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真是好气魄!
不愧是俺洪涛的舅舅!
刚想随声附和,但他旋即一想,又不禁愕在了那里。
洪涛觉得,行军打仗本是玩命的勾当,所以,随时都要做好为国捐躯的准备,这一点无可厚非。
但,他真的不想就这样死去。
自己和小彤连理在即,哪舍得弃佳人而去呢?
连洪涛自己不相信,居然泛起了‘贪生怕死’的感觉,而且还很强烈。
不过,他在稳定了心神后,便立即恢复了大将军该有的血性。
大丈夫者,头可断、血可流,岂能畏惧于倭寇之威而苟活于世?
岳父曾说: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身虽殒,名可垂于竹帛也!
想到这儿,洪涛忽觉一股滔天豪气油然而生,生死也看得淡然了。
是啊,在民族大义面前,个人的得失又算得了什么呢?
既然赶上了,那就来个杀之而后快吧!
“今日之事,全凭舅舅决断,晚辈唯您马首是瞻。”
“好!不愧是我华夏的好儿郎!”
笑了两声后,殷俊倏然下令,道:“速速调整方向,对准明正天皇所乘的舰船奋力撞击,这一回,一定要让她葬身大海”
洪涛闻言抱了抱拳,毅然说:“舅舅放心,这次由晚辈亲自掌舵,来完成这致命的一击!”
……
北风习习,寒霜满天。
高丽的初冬还是非常寒冷的,直冻得人颤颤巍巍、瑟瑟发抖。
尤其是在野外露宿,寒气就显得更逼人了。
琼州军就是这样。
由于来时没带棉衣,又不能生火取暖,所以,也只能多取些软草协助御寒了。
这天夜里,齐誉熬了好久才勉强睡着,他为了驱逐身上的寒气,还特地小酌了两杯。
但是,由于他不胜酒力,居然感觉有些醺醺然了。
于迷迷糊糊中,齐大郎徜徉地进入了梦乡。
这是一个非常令人陶醉的美梦。
却见,红烛摇摇,杏花疏影,她在那里妩媚而笑。
我的好桃儿呀,你真是越来越迷人了。
那啥,赶紧地做点什么吧,莫要冷落了佳人!
然,正当齐誉准备施展自己久违的龙招手时,却见殷桃忽然一个恍惚,登时就变了个形态。
适才还是一袭红裙的她,竟然一眨眼间就变成了身披缟素。
“桃儿,你为何这身打扮?”
“求夫君为我殷家做主……”
说罢,那美人便盈盈下拜,看起来可怜楚楚,令人心酸。
齐誉见状吃了一惊,一边将她扶起一边抱怨地说道:“你我乃是夫妻,何必行此大礼?以后,切莫这样了……”
然而,他这一扶,却是托了一片虚空,最终,啥都没有触碰到。
这是……幻觉吗?
齐誉打了个激灵,立即就苏醒了过来。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开始环顾四下,却见,哪有佳人的半抹身影?
唉,原来是一场梦呀!
正自嘲着,忽听帐外传来了斥候的声音:“禀齐大人,有紧急军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