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的晨训难度不大,跑完最后一圈操场后教官大发慈悲提前宣布解散,放他们去吃饭。藤檀闷头往食堂冲,在奔跑得犹如逃难者的一众学生中遥遥领先,买到了食堂最后四个大肉包子,还顺手刷了杯豆浆,心满意足地边吃边往图书馆走。
第一军毕竟是所顶级学校,能考进来的学生成绩都不会太差,但老师们对学生的课业仍然抓得很紧,隔一段时间门就会有随堂小测,小测分数会算进期末考核的综合评价里作为平时分数。
文化课在所有科目中是最没有难度的一门,考的主要是一些耳熟能详的常识,逻辑、历史和政治,公认的送绩点科目,所以藤檀在第一节文化课送分考上成功摘得全班唯一未及格光荣头衔时,着实是把老师和同学们都惊住了。
这大概是文化课老师教书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遇见不及格得这么理直气壮,到处找补都救不回的学生,那鲜红的分数离60分及格线差了快三分之一。
大多数时候都是作为吉祥物摆件存在的文化课老师在看完藤檀的试卷后,瞬间门找回了身为一名老师应该有的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豪情意气,逮着藤檀就开始可劲儿折腾。
文化课老师最近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就是让藤檀写小作文、观后感,内容范围从政府工作报告拓展到人类在太阳系的历史,一周1000字,只能多不能少,要求字得写得工整,内容要有深度,还得加上自己的思考,美其名曰基层工作决定上层建筑。
藤檀在接到课后作业后,专程去学校官网查了发布的文化课教学目标,非常直观的意识到文化课老师让她看的东西严重超纲,摸清他的课程排班后专程去教室堵了他,并直接发出质疑和强烈谴责。
然而这位看起来年纪颇大的老爷子在藤檀铿锵有力地质疑声中非常淡定地打开保温杯吸溜一口,慢悠悠地嚼着嘴里的东西。
看文化课老爷子一脸品尝到绝世美味的表情,藤檀悄悄凑过去望了望,看清保温里的东西后大为震惊,不敢相信世间门竟有如此精通混搭之术的人。
“这是在给你打基础!你的基础太差了,得从头补!”老爷子咽下嘴里的东西,在光脑上点开成绩单,一本正经地扯,“你看看,36分!第一军建校几百年了都没人能考出这个分数!这是个足以被放进机甲学院展览馆,被收入第一军教学历史的分数!”
“小藤啊!”老爷子把成绩单公放摆在藤檀面前,痛心疾首,“但凡你有个55我都能给你找补一下,你这真的太离谱了!”
藤檀大感不妙,立刻意识到进攻方转移,决定先战略性后撤保存实力以求来日再战,于是在老爷子高昂的感慨声中悄悄后退,找准时机撒开腿就想跑。
腿才迈出去一步,身后看着颤巍巍的老爷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揪住她的衣领给人拖了回来。
一手摁住藤檀脑袋,老爷子捶胸顿足:“再这样放任下去,你会被刻在第一军的耻辱柱上!你不能!至少不应该!老师不想你以后功成名就了还要背负着文化课不及格的黑点,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藤檀被摁在原地也不敢挣扎,怕动起来力度没把握好把身后这把老骨头弄散架,从头到脚都散发出生无可恋的气息,被迫听了半个小时的升华教育。
就离谱!说得这么严重,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把学校炸了。
想起那位老爷子仗着自己年纪大她不敢动手,逮着她就长篇大论,藤檀瞬间门觉得手里的肉包子都不香了。
三两口吃完剩下的包子,藤檀走进图书馆,刷卡的时候整个人都焉了吧唧的。
进入图书馆,里面安安静静,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藤檀上楼走到历史区域,一排排高大的木质书架被时间门洗刷成深沉的赭色,染上无数人抚摸的痕迹,莫名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厚重与庄严。藤檀不自觉地放轻脚步。
其实现在科技高度发达,很多书写纸质用品已经被取缔,大多数学校、城市采用的都是网上电子图书馆,像第一军这样建立这么大规模的纸质图书馆,光是前期收集书册的投入就是无法想象的庞大,更别说每个月对它的维护,也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很多人不理解第一军的做法,藤檀也不理解。
她觉得有钱可以去升级机甲系的模拟舱,资助医学院那些奇奇怪怪的研究,升级一下指挥系的数据分析设备,也比拿来建一个好像没什么用的纸质图书馆强,毕竟搞一个电子图书馆省钱又省力,这些钱完全可以拿去加强第一军武器设备,不比这些死板又没用的东西强吗?
这就是所谓的钱多得没地方花?
最重要的是,来图书馆查资料看满篇天书的文化科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让人难过了!
藤檀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桌子上厚厚的书发起了呆,老爷子这次布置的任务是小作文——往事。
今天战斗意识课老师临时有任务被抽调走了,教务处通知后面再找时间门补课,藤檀有一整个上午的时间门在图书馆里磨1000字小作文。
最好能够赶在食堂放饭前把小作文憋出来,不然吃着小排骨还得满脑子搜索词汇库遣词造句真的太痛苦了。
文化课老爷子在回家的路上收到了藤檀发来的小作文。彼时正有一群刚下课去食堂抢饭的饿死鬼们从他身边咆哮而过,将他银白又茂密的头发吹的向后飞起。
老爷子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副银边眼睛,擦了擦镜片,慢吞吞地带上,活像一个老学究。
藤檀这次的小作文偷懒没按他的要求手写,直接发的电子文档版,文字工整,排版整齐,倒是比她自己写的狗啃一样的字好认。
老爷子找了个长椅坐下,半眯着眼,短短一千字逐字逐句看了好久。
昨夜刚下了雨,天空澄澈悠远,细碎的水珠挂在绿叶边缘,路边的花坛里泛出淡淡的泥腥味,老爷子独自坐在长椅上,被远来的风拥抱满怀,他垂下眼,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像怜又像惋。
“我不理解人类为什么要花费大量时间门和人力物力去追寻往事,它无法改变,没任何意义。”
滕其临去办公室交了实践报告,正准备回宿舍。他原本应该和齐鸿影他们一起回来,但是路上被耽搁了,整整迟到了半个月才回校。
他拿着一沓需要补交的材料证明,在走出教学区的那条路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才确定那个正坐在长椅上低头看光脑的人,是他们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校长来了也要干的作战课教官。
老爷子难得耷拉着一头银发,穿着没什么特点的运动套装,提溜着黑色保温杯,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头,一点儿也看不出平时是个踩着马丁靴,穿着黑夹克,带着五彩斑斓黑墨镜,打着满头发蜡,把学生揍得嗷嗷叫的狂霸酷炫拽大爷。
第一军平时并不干涉师生的穿着,只是规定在训练时必须穿作训服。
滕其临不止一次怀疑过老爷子那头浓密的头发是假发,毕竟他这个年纪,还每天打发蜡,头发还能这么茂密真的非常不科学。
滕其临走过去打了声招呼问好:“萧教官。”
老爷子高冷的“嗯”了一声,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毕竟也是有三年的师生情谊在,一个暑假没见,现下师生相会,滕其临觉得还是应该尽个义务,道德寒暄一下。
滕其临迅速找到话题切入点,饶有兴趣地问:“您老不是眼睛没问题吗,戴个老花镜干什么?”
老爷子打开保温杯喝了口,眸光斜睨,眼中三分傲慢,三分不屑,四份嫌弃:“赶时髦。”说完很是高傲地推了推眼睛腿。
滕其临眼神转了一圈,笑出了声:“保温杯装珍珠奶茶泡红枣枸杞?您这时尚可真超前。”
老爷子一脸你out了的表情:“年轻人不懂就不要乱说,我这个叫朋克养生。”
滕其临:“……”这前缀加上,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养生。
他决定换一个话题,问:“今天怎么穿成这样,之前最爱的那件肥白兔子黑夹克呢?”
“说了多少次了那叫流氓兔,流氓兔!什么肥白兔子!不知道名字就别乱叫!”老爷子脸一板,不高兴了,“我想穿什么穿什么!这几天就想走休闲风不行吗?!”
滕其临想起之前从听齐鸿影那听来的老爷子去大一教文化课的事,结合他长久以来爱看小说的习惯,拼拼凑凑也大致猜到了怎么回事,多半是最近没什么乐子,又被调去跨课教文学,想假装低调做个扫地僧式人物。
滕其临附和:“嗯,流氓兔,休闲风。”
老爷子看时间门也不早了,关掉光脑,起身要走,准备回去弄盒自热小火锅之类的随便吃点。
滕其临见老爷子要走,伸手搭住他肩膀:“教官,赏脸帮我接个风?”
老爷子回头盯着他,滕其临笑道:“我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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