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许是见得人情世故有些多了
小妖们纠缠得紧,再加上他们也不知道被这两个妖王灌了什么迷魂汤,竟是如此悍勇。纵然大圣法力高强,神通广大,一时之间竟然也不好挣脱。
“啊——!”
大圣怒喝一声,金箍棒轮圆转了一圈儿,将近身的小妖逼退了些,然后拔下一把猴毛,在嘴上就这样一吹:“变!”
登时也变出了小三百行者,一个对一个,一个赶一个,就这一阵棍棒,便有十数个小妖死棒下。
大圣则是腾云半空,一身戾气爆出身躯,扬声呵斥:“爷爷的好孙儿,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
一时间尽显威势,只把云气冲至九霄而散,吓得黄泉忘川水荡漾。
小妖们瞧见厉害,便是再刚勇的血气此刻也顿时消散,小妖都被打得星落云散,口中急呼:“大王啊,事不谐矣!难矣乎哉!满地盈山皆是孙行者了!”
若是一个孙悟空,他们这些小妖还敢扑上去用命效死,可这漫山遍野的孙悟空,比他们这些妖怪还多,如何不心惊胆颤?
见小妖们退散,大圣空中直接乐出了声,一指两位妖王,道:“两位乖孙子,速来孙爷爷面前磕头,孙爷爷便饶你二人一命,自将你二人送去兜率宫,由老君惩处。”
大圣毕竟心里有顾忌,这事儿若是让他这般办成了,虽然日后或许要被师父责罚,但也不失为一个两全结局。
“弼马温!”
金角大王却手持芭蕉扇,望东南丙丁火,正对离宫,唿喇的一扇子,便向着大圣的方向直扇了过去。
大圣在镇元大仙处早有听闻,这芭蕉扇类的法宝,三界只有两把要紧厉害需小心堤防的,一把是那铁扇公主的,另一把便是老君扇火用的,如今正在金角大王手上。
大圣瞧得真切,见他金角大王自小妖围上来脱身之后,便直接取出了芭蕉扇静待时机,心中早就有了防备。
也正是因此,他也只是停在云头,并没有莽撞向着两位妖王冲杀过去,他虽然号称是水火不侵,但这扇子的火可不是寻常的凡火。
便是当年在老君的丹炉中,他也是将身自钻在“巽宫”位下。巽乃风也,有风则无火,只是风搅得烟来,把一双眼熏红了,弄做个老害眼病,故唤作“火眼金睛”。
世人只道他这火眼金睛善识变化,可谁又知道他这一双眼睛迎风便流泪,最见不得风沙?
还是前番得了黎山老母救治,才医好了这眼疾,再无后患。
此刻大圣见扇子挥动,半卷灵气汇聚,只见火光焰焰,离地而起,直接烧至云层半空——
这金角大王也是心狠手辣,连连挥动了几扇子,把个大半个天都映得通红。
好家伙!
大圣心中暗自惊叹,也庆幸多亏了五庄观镇元大仙不吝传授,否则今日他孙行者,八成是要着了这金角大王的道。
“我本意还是想要救你们一救,可偏伱们不识好歹”大圣轻叹了一声,他心念一动,装作躲闪不急,被大火淹没。
其实是施展了一个替身法,在原地留了一个假身,真身幻化而走。那留在地上的一众分身猴王,也被火焰烧成了灰烬。
“哈哈哈哈!”
金角大王见状掐着腰,手持芭蕉扇桀笑几声:“这孙猴子也不过如此,只被我一扇子便烧成了飞灰了!”
刚刚被杀散的小妖们复又围上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向两位请贺——
“哥哥,不可大意!”
便见银角大王已经先一步走上前来,连忙出声相劝,“那孙悟空变化多端.恐不会如此轻易就被击杀。”
金角大王闻言也道:“贤弟说得有理,但不论如何,就算没有杀死那孙悟空,如今也是被你我二人所击退,他此番狼狈而逃,也算是报了当年一箭之仇。哼,当年他大闹天宫时,就该由我二人拿以宝擒他.也好过那二郎神久战不下,还是老君出手相助,反不被领情。”
“哥哥.”银角大王见自家兄长击败孙悟空心里有些飘飘然,竟然连二郎真君也不被放在眼里,话里话外甚至还有些数落天庭的意思,他连忙打断,再次劝解道:“击败孙悟空确实可喜可贺,但也不能就此放松警惕,他孙猴子心眼极小,睚眦必报.此番自哥哥手里吃了大亏,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银角大王见在自家兄长神情不善,知道此时得胜,而自己的话却有些搅兴,但话虽然不好听,可句句在理。也就自己兄弟,自己才敢这样言语,银角大王沉思片刻,又小心提醒:“哥哥,那孙悟空一向诡计多端,如今见哥哥法宝厉害.他又是出了名的手脚不净,怕是要来偷盗宝物。”
金角大王听到这话,顿时也生了警觉。
刚刚已经交过手了,硬碰硬他们两个都不是对方一个人的对手,若是失了宝贝后果不堪设想。
“贤弟放心,为兄这就将法宝贴身而放。料想那孙猴子,也不敢伸手入我怀中来偷。”金角大王瞧瞧山前火势不减,对身后小妖说道:“将我羊脂玉净瓶取来。”
小妖取来了羊脂玉净瓶,金角大王施法,将瓶中之水轻洒,不一刻火势渐灭。
两位妖王灭火回府,小妖们收拾打扫战场。
这时节,大圣已经变成了飞虫,再次飞入洞府与师父相会。变成了飞虫的大圣趴在师父的肩膀上,小心说道:“师父,这两个妖王的法宝当真厉害,单是那金角大王的芭蕉扇,一把火扇将起来全是六丁神火,那是老君炼丹用的专火,便是懂得辟火诀恐怕也难以支撑许久。”
法海问了大圣一句:“可曾受伤?”
“多谢师父挂念.师父莫非忘了在五庄观时,弟子专门向镇元大仙请教过这厉害三界法宝?这芭蕉扇正在此列,故而心中有了防备,本以为施展了一个替身之法,让一假身被那神火烧成了灰烬,能够骗过他二人.却不料那银角大王心思缜密,未曾上当。”
法海则是问道:“你好好的,要骗他二人作甚?”
“不瞒师父说”大圣低语道:“若是弟子不死,他们不敢吃您,你不敢吃您,便没有个真实罪状.没有个真实罪状,如何超度?”
“你这猢狲,你明知道他二人乃是老君宫中童子,为何还用这般计策?”
大圣沉默一阵,还是出言说道:“师父.实不相瞒,弟子其实一度想要自行拿住他们,送去天庭也省的让师父为难。”
“听你现在这般说,难道是改了注意?”
大圣沉默不语,显然他依旧没有想清楚,还在左右挣扎之中。
“悟空啊。”
“师父。”
“自当日在高老庄的时候,你便应该知道为师心意,当日为师可曾有过片刻动摇?今日,乃至来日同样不会。”法海语气轻缓且坚定,“还记得当时为师要超度天蓬的时候,你心中作何想么?”
大圣沉默一阵,缓缓开口:“弟子当时心中所想.无非就是陪着师父再闹一次天宫而已。”
“哈哈哈哈哈——”法海闻言而笑,“为何今日你又乱了心境?越往西走,怎么越不如往常纯粹?”
大圣又是沉默,片刻后才开口,只是声音有些沙哑:“许是见得人情世故有些多了.师父,今日弟子上天庭,在兜率宫中未曾见得老君。而是在封神台前,见到了老君与玉帝对弈,菩萨观棋。弟子是怕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什么.”
“悟空。”
“弟子在。”
“且静下心来,先将这些杂务全然抛去一旁,将为师以往教导你的经文默颂几遍。”
“是。”
悟空的心乱了。
法海能够明显感受得到以往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齐天大圣,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心中生出了一股难以言明的畏惧之意。
或许以往之无畏,原自他的“无知”。
如今他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多年,又跟着自己一路西行,尤其是在镇元大仙道藏之中得了不少的见识——以至于他对三界,对天地了解的愈深,便愈发能够感受到自身的渺小。
这般说来,法海似乎已经在很长一段儿时间里,都没有听到悟空自称为“齐天大圣”了,大闹天宫的事情也都是那些妖怪们再提,有时候听了这话他反而起怒,再不以为荣。
反倒是那“弼马温”三个字,似乎已经不能将他激怒。
在不知不觉之间,他的心境有了这般微妙反差或许也可称为是知见障的一种。
这是坏事,但也是好事。
悟空天生心净灵明,想必只要假以时日,真正勘破这一关并非难事。
或许此前在心境上的缺失,也便能一遭补全,得个混元无漏大圆满的境界,也未可知。
“阿弥陀佛。”
法海默念了一声佛号,他也在心中默念心经,以自身佛韵带着大圣入定。
他们师徒两个在妖府之中悟起了佛法却把个金角大王折腾得一夜没有入眠,也是因为银角大王的一句话,让他始终心里不能踏实,稍有个动静便疑神疑鬼,道是孙悟空来盗宝。
金角大王一有动作,一洞的小妖又岂能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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