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法海嘱咐他们斯文些。
一来是他们相貌丑陋,二来他们是有前科的。
当然了,那几次动手也不是他们主动惹事毕竟跟他们几个辩经的也不是本寺的高僧,都是寺中的年轻弟子一时输给大圣几个,自然是不太服气的。
佛门中人的嘴皮子功夫又是三界一绝,总会有些修行不够的忍不住阴阳几句。
偏偏大圣几个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主儿少不了给他们一个难忘的教训。
恰好眼前这个禅僧似乎也是个心气高的.一会儿若是不服输,恐也有一场灾祸。
不过法海也只是让几个弟子斯文些,并没有对他们做太多的限制。
毕竟几个弟子在自己门下受教十余年,也是懂分寸的。
更重要的是.法力与武力,本也就是让那些不安分的,老老实实听人讲道理。
若非如此,孔圣人如何传教?
菩萨如何在三界行慈悲?
他法海.又如何能走过这一路千山万水?
来者是客。
别说是三藏法师这等名传三界的东土神僧,即便是寻常的佛门信徒,偶路过此地的旅人,他佛寺也不会拒之门外。
荒山十方常住,都可随喜,正是如此。
虽然定下了要辩经论佛,但也不至于才进门就要摆下阵仗.也是这禅僧亲见三藏法师人物,又当面交谈之后,才知自己所闻之传言有虚,这位东土来的神僧并非是那等霸道人物,分明有着温润涵养。
即便是自己先出言不逊,三藏法师依旧平和如常这还让他稍有些不自在,觉着自己使开这先声夺人的法子,确实不是待客之道。
听闻他们师徒已经用过了斋饭,故而便直接请入了客房中,放下了行礼之后,才去见院主方丈。
路上。
“你这呆子,你为何一直低着头走路?”大圣显然是明知故问了。
八戒先是一愣,然后知道自己失态,讪讪一笑,摸摸头道:“见笑了见笑了.”
也是三藏法师的名声太大,知道是他们入寺,寺中若大若小,不问长住、挂榻、、长老、行童,一一寻到近前来,便是连一些香客,也跟着来凑热闹。
禅师本想要让众僧退去,但被三藏法师阻止:“贫僧又非什么珍稀人物,偶传出了些薄名,岂敢妄自尊大?众僧皆在此,彼时与方丈论佛,恰可畅所欲言切磋佛法,其重在于交流,而非决于胜负也。”
佛法之广博,个人有个人的悟性,世间自然就有千般缘法哪里是一成不变之物?
对于法海来说,佛法境界或有深浅,但其本身并无对错只不过时常会有僧人曲解佛法之本意,而误入歧途。
就好比他传授几个弟子佛法的时候,除了悟净之外,就从来没有向悟空他们传授过密宗的法门.其法刚猛且诡异,即便是法海自己都掌控起来都不算容易,让他们这几个性子本就不算安稳的学密宗之法,可谓是有害无益。
反而是注重悟性的禅宗,更适合他们。
“阿弥陀佛。”那禅僧在一旁道:“想必诸位也知道我寺由来。”
“只是在典籍在看过,却不知是否到了真境。”
“是也不算是吧。”禅僧开口说道:“这寺原来确实是舍卫国给孤园寺,又名祇园。因是给孤独长者请佛讲经,金砖布地,又易今名.但眼下之所在,已经是重建之寺院了,承袭了前名。寺后边还有祇园基址近年间,若遇时雨滂沱,也能淋出金银珠儿,那些有造化的便能捡到。”
八戒听了,好奇问道:“为什么要重建呢?”
“阿弥陀佛。”禅僧开口道:“人性本贪,这诺大的佛寺,铺满了金砖施主以为如何?”
众人不说话了,可见这文字上记录之下的奢遮,背后却也有不为人知的血泪。
不多时,一行人过了回廊香积,径入方丈,方丈身边还敬着一位老院主,法海只初见,虽见他无甚法力,但也能观得其佛法颇深,心中暗喜。
相见礼毕,分宾主坐定。
跟来的众僧,也一同入了大殿,这会儿才纷纷向三藏法师正式见礼。
一些寒暄结束之后,老院主开向着三藏法师笑道:“其实我寺还得谢过三藏法师。”
“敢问其详?”
“此山,唤作百脚山,因山中多蜈蚣,且山势延绵也似一只大蜈蚣盘卧而的名。但也一向是个太平山,可十多年前,山中有几只经年老蜈蚣成了精,常在路下伤人。虽不至于伤命,其实人不敢走也是因为山下有个鸡鸣关,但到鸡鸣之时,那蜈蚣精退去,才能通人。”
小白龙听了顿觉奇怪,心说:“我探山时,虽也见了几只大蜈蚣,可从未见山中还有成精的蜈蚣啊?”
果然,随后就听到了这老僧解惑:“但前些时候,忽传得三藏法师降妖除魔的威名到此,再加上此山更是法师西去灵山必经之路那几只成了精的老蜈蚣,便就此弃山逃遁了.”
“不过来往的行商,却也还是依照以往的习惯,来晚时,便在我寺借宿,等鸡鸣后便行。”
“阿弥陀佛。”听了这老僧解惑,法海却稍稍凝眉,稍有些担忧道:“此妖一去,路途之上又不知祸害几人。”
“法师倒也不必担忧。”老僧连忙道:“传闻这几只妖精离开本山不久,便遇见了惠岸行者.因它们未曾害人性命,便被抓往了南海落伽山,料想是进奉于了菩萨。”
原来如此,既然是被送到了南海,那就没事了。
看来这几只蜈蚣精的跟脚,也颇为不凡。
或许他们能够成精,也是受了当年佛祖讲经的影响吧。
也是难得见了中华来的高僧,这位老院主今日心情大好,话也多了些.原本众僧还担忧他的身体,可这会儿却见老院主愈发的精神焕发就更不放心了。
尤其是那个引三藏法师等人进来的禅僧,他是老院主从小收养在身边的,感情深厚他就怕老院主一时上头,与三藏法师论佛之后,就此圆寂而去。
这其实也是寺中的僧人,起初对三藏法师略怀敌意的原因之一。
法海此刻见了,多多少少也明白了他们的担忧只是以法海的双目观瞧,这位老院主身体康健,常受佛法蕴养洗礼少说还有五十年的寿元。
当然了,若是生死簿没有记载那么多,也会提前寿终正寝。
又或者.以老僧的佛法,死后不入阴司,而是会去到西天极乐世界享福。
而后便是让人提心吊胆的论佛时间。
与想象中的剑拔弩张、唇枪舌剑不同,众人眼中所见,老院主与三藏法师两位高僧舌灿莲花,屡显莲花异象,佛音厚重,一一垂于众人心间。
他们也终于知道三藏法师为什么会被称为是神僧了,高僧两个字,根本不足以形容他的佛法境界。
虽然老院主在大乘教法上已经有了足够深厚的见解,但面对三藏法师时,还是甘拜下风。
正如三藏法师所言,这一次的佛法切磋,并非是在争胜负,而是东西方佛法的碰撞与交流,最终形成融汇之势。
那些佛法金莲散发出的佛性,此刻就在二人身边环绕。
那禅僧看的清楚,这些佛气入了师父的身体,竟似乎还让师父老迈的身躯渐渐扶苏,原本花白的胡子,也稍稍沾染了上了些墨色;佝偻的身躯,也有挺直的迹象。松弛的皮肤,也恢复了光泽。
尤其他看到原本那些要汇入三藏法师身体中的佛光,却也在三藏法师的引导之下,被渡入了师父的体内
到此,禅僧更对三藏法师心悦诚服。
也为自己之前的小人之心而忏悔。
心说:一会跟三藏法师门下几位弟子辩经时,就维持一个不相上下的局面吧。
也难怪他这样想,毕竟谁也不相信,大圣他们佛法会有多高深。
虽然法海一开始说了,寺中僧人可畅所欲言,但他们两位一开口,旁的僧人是当真插不进嘴去即便是方丈也露怯。
或许老院主的这位弟子能论上一两句,但因为此前已经说好了要同大圣等人辩经,这会儿自然也就不开口了。
这边儿三藏法师与老院主暂时告一段落,禅僧便请了大圣几人开始辩经。
也是适才所见,让他心态上有所转变,言语并非咄咄逼人之态,大圣自然也不会发作,双方没有了火药味,场面自然也就和谐了许多。
不论是三藏法师还是老院主,对于这样的场面,都十分满意。
但
哭了。
禅僧受到了打击,他自认佛法已经得到了师父的真传,但还是败在了对方的手里。
虽然场面上看似是以平局收场,但禅僧很清楚.是那位沙长老手下留情了,全程托着自己,否则自己早就一败涂地。
但不论如何,这一场辩经对于禅僧来说意义非凡,他学到了很多正如三藏法师此前所言,佛法与经文,本就是越辩越明。
论佛经辩总有结束之时,纵然众僧意犹未尽,但此刻天色渐晚.有些僧人的肚子已经传出了些声响。
老院主唤了斋八戒吃得最欢实,馒头、素食、粉汤来者不拒,叫众人惊叹称奇。
“不知神僧年岁几何?竟有如此高深佛法?”老院主忍不住向三藏法师问了一句。
“阿弥陀佛,贫僧虚度四十五年矣,敢问老院主尊寿?”法海也还问了一句。
已经明显年轻了不少的老院主,向法海做了一个佛礼:“痴长神僧一花甲,十分羞愧。”
老院主向三藏法师请教了一些大唐之事,等八戒用斋完毕之后,向三藏法师又一拜,说了一句:“本不该劳动神僧,但此事老衲已为难许多时日,不知如何是好恰逢神僧驾临,正好请教。”
“老院主尽管言说。”
老院主想了想,道:“还请神僧师徒与老衲一同前来。”
老院主起身,手持一根竹杖,就请三藏法师师徒出殿,见本寺僧人还要跟来,便道一声:“尔等不必跟随,各自散去。”
“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八戒问了一句。
“祇园基址。”老院主答了一声。
小白龙则向师父传音道:“师父,弟子之前所言的寺中怪事,便在此处。”
法海听了小白龙的话,心中暗存了警惕。
老院主引着众人走到了寺院后门处,掏出钥匙将门大开,众人一眼看过去,却见是一块空地,还有些碎石迭的墙脚。
“忆昔檀那须达多,曾将金宝济贫疴。祇园千古留名在,长者何方伴觉罗。”
法海见此残状,有感而发。
正此时,忽自风中飘来一缕啼哭之声,众人皆是耳聪目明之辈,况且法海事前还得了小白龙提醒.也能猜出这小白龙口中的怪事与这位老院主所言的难处,便是这悲戚之声了。
“这哭声”一向感情最是细腻的八戒忽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道:“竟如此悲切,听得我老猪满是心酸,不觉就跟着一同流泪了。”
“阿弥陀佛。”老院主向着三藏法师重重一拜,道:“正是这一桩难事,一直横在老衲心头。弟子年岁百余,略通人事。每于禅静之间,也曾见过几番景象此处悲切之事,非神僧不能明辨,故而冒昧请来,还请恕罪。”
“老院主言重了。”法海从不怕麻烦,相对于麻烦上门,他或许更害怕不能解决麻烦,“不妨告知事情始末。”
“旧年今日,老衲正明性月之时,忽闻一阵风响,就有悲怨之声。”老院主连忙向众人解释,“老衲忙到祇园基上看时,正见是一个美貌端正之女凭空而来。”
“那哭声,确实是一位女子的声音。”八戒指了指前方,道:“师父,可要先去看看?”
“诸位长老请跟我来。”老院主一边儿在前面引路,一边儿讲述:“我那时问她是谁家女子?为甚到于此地?她却说她是天竺国国王的公主。因为月下观花,被风刮来的.”
“既然是公主,你为何不将人家送回去?”大圣跳到他身边,沉声道:“俺老孙见你也并非是色欲熏心之辈。”
“孙长老有所不知啊,老衲几番入国都打探.却并未听闻公主走失之事,如今我天竺公主还准备要招亲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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