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嵩曹德父子带着这么多财物,一路都心怀忐忑,唯恐碰上歹人夺取。毕竟如今天下大乱,盗匪流寇多如牛毛。可是如今已经进入兖州境内,而且曹操书信中说,会派泰山太守应勋率军前来迎接,所以曹氏父子紧绷的戒备之心也就放了下来。二人就着饭菜,你一樽我一樽,一会儿便喝的眼花耳热。见曹德还要继续喝,曹嵩脸色一沉道:“如今虽已至泰山郡,但也不能太过于大意,待会儿你去把那财货巡查一遍,不容有失,那可是我留给大孙的。”曹德端着酒樽不悦道:“父亲,您什么都留给子修,难道只有子修是您孙儿,安民难道不是?”“安民能跟子修比么?”曹嵩回了一句。曹德摇了摇头,也无话可说,放下酒樽前去巡查去了。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厅堂内点上油灯,照的亮如白昼。对于曹氏父子的供应,此间县令自然倾尽全力保证。正在这个时候,有仆从进来,对曹嵩施礼道:“家主,这华县令派人来报,应太守已率麾下军兵到达城外,请求拜见家主。”“是应太守么?”曹嵩听到报告,心中感慨不已。在大汉郡国体制下,一郡太守就相当于一国的国王,手中权力惊人。如今却上赶着前来拜见,看来儿子的确是位高权重了。“让其进来吧,”曹嵩摆了摆手道。传下这命令之后,过了没有一炷香的时间,就听见外面突然传来了喊杀声。曹嵩脸色一变,豁然起身厉声问道:“怎么回事?”这时曹德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满脸煞白,惊慌失措道:“父亲,不好了,那应勋率军把这府邸包围了,恐怕要对咱们图谋不轨。”“什么?”曹嵩闻言,酒劲当即就吓醒了,感觉双腿发软,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下的毛毡上,“他……他应勋安敢如此,难道就不怕我儿前来兴师问罪?”“父亲,快走吧,”曹德上前一步拉住曹嵩的衣袖急道:“他既然敢做这种事,必然就不怕兄长。”“走,走,”曹嵩虽是做过太尉之人,但却并没有多大主见,此时早已吓得六神无主道:“可是……该往哪里走啊?”……此时,夜幕之下的宅邸外面已经被军兵围的水泄不通,至少得有两千人不止。华县内本无多少守军,对这支军兵毫无抵抗之力。见已经控制住局势,这支军队的主将跳下马来,命令道:“都围好了,连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记住,斩尽杀绝,不留任何活口。”那主将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身形高大,一双三角眼显得既猥琐,又阴损。他一边说着,一边率领二百多军卒拾步进入大门。曹嵩随行也带有百十部曲,此时全都拿着武器试图阻击。可是部曲显然不是这支军兵的对手,不过盏茶的工夫,已经被击溃了。军兵冲进院内之后,见到人就杀,也不管对方是曹氏奴婢还是这宅院本来的奴仆。不多时,这院子里就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尸首,空气中弥漫着冲天的血腥气。“搜!”那主将命令道:“把曹嵩那老儿给我搜出来!”“诺!”军兵嘻嘻哈哈的笑着。外面已经被团团围住,曹嵩不可能逃得出去。立即有军兵开始举着火把满院子的搜索,过了不到盏茶的工夫,有军兵拖着曹嵩曹德和一个肥胖的小妾来到的庭院中央。“这老儿身上是什么味道?”那主将看着曹嵩,嫌弃的捂住了鼻子。军兵笑道:“这老小子躲进茅厕去了。他倒是仗义,逃跑不止带着儿子,还带着这个肥女人。”曹嵩此时看到满地的尸首,早已经吓得肝胆俱裂,颤声对那三角眼主将道:“你……你身为泰山太守,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如此对我?”三角眼主将上前阴阴的一笑,“告诉你一个机密,我们根本就不是泰山郡的人,某乃徐州牧陶使君麾下都尉张闿。你儿曹操刚刚攻占我徐州十几座城池,杀人无数,我要取你一条老命报仇,不过分吧?”“你……你……”曹嵩闻言顿时目瞪口呆,“你若敢动我,难道就不怕我儿前来报复?”张闿仰天哈哈大笑,戏耍的看着曹嵩,“所有人都知道,是泰山太守应勋杀了你,跟我张闿又有什么关系?”曹嵩闻言当即气软了,哀求道:“你只要放我一条生路,我那百车财物,任你取之。求求你,放过我,我保证严守秘密,绝不把今日之事说出去。”“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张闿从腰间拔出长剑,指着曹嵩澹然道:“杀了你,那些财物也是任我取之。”说着挥剑一斩,曹嵩身边那个肥胖的小妾喉咙被割开,鲜血喷了曹嵩曹德父子一身。曹氏父子吓得魂飞天外,万念俱灰,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下,再也站不起来。他们本以为前来兖州便安全了,没想到却在这里不明不白的身首异处,一时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把心一横,闭上眼睛听天由命。张闿也懒得继续捉弄这对父子,下令道:“杀!”立即有两个军兵挺着长矛向曹氏父子扎了过去。正在这千钧一发之机,突然耳中传来羽箭破空的声音。紧接着,那两个意图行凶的军兵喉咙上全都插着一支羽箭,瞬间倒在地下,张口喷出鲜血。这下变生肘腋,张闿脸色一变,左右看了看厉声道:“是谁?”话音未落,听见身后有人厉声喝道:“常山赵子龙!”“东来太史慈!”随着两声暴喝,赵云和太史慈各自跨马冲进了院落,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数不清的骑兵。听到这两个名字,张闿顿时吓得魂飞天外。当初在河北,这二人与刘备斗将已经闯出了不小的名声,张闿自然也有所耳闻。更何况如今刘备正在陶谦处,那张飞的本事张闿是知道的,这赵云可是能战胜张飞的角色,他如何能是对手?“拦住他,拦住他!”张闿试图发挥局部人数多的优势,可是赵云带进来的都是那白马义从骑兵,冲击力岂是普通军卒可比?瞬间便把围上来的军兵冲了个七零八落。此时最惊讶的莫过于曹嵩曹德父子了,他们本已经闭目等死了,可是没想到突然来了奇兵营救他们。旁边有军兵想趁乱把这对父子杀了,可是太史慈已经抖动铁枪冲到了曹嵩旁边,把意图行凶之人全都挑翻。然后他跳下马来,横枪把曹嵩父子挡在身后。有步卒上前来攻击,太史慈大铁枪抡起来横扫,瞬间就把冲过来的军兵击飞出去。剩余的军兵慑于太史慈的威势,端着长矛再也没人敢上前。曹嵩在后面颤声道:“敢问这位义士,是受何人所派?”太史慈横枪道:“我等皆为子修大公子麾下,大公子如今就在外面,马上就会杀进来。”“子修来了?”曹嵩听到这句话,情不自禁激动的老泪纵横,“我……我好大孙……”此时冲进来的曹军越来越多。张闿见势不妙,拔腿想要跑,迎面正碰上了从大门进来的曹昂。曹昂手中拎着一柄宝剑,对着张闿便砍了过去。张闿慌忙躲闪。曹昂的剑术经过赵云和太史慈两大高手的训练,已经不同凡响,他长剑在空中临时变招,挥剑横扫,正扫中张闿小腹。曹昂上前跨步,宝剑横在张闿的脖颈上。张闿当即吓得眼睛吐出,颤声道:“饶命,饶命,小的这也是奉命行事。”曹昂押着张闿进到庭院里,眼见麾下军兵已经控制住了局势,而远处大父和叔父暗然无恙,这才把张闿推到旁边,让军兵捆起来,慌忙的跑到大父身边,急问道:“大父,您没受伤吧,孙儿来晚了。”“好大孙!”曹嵩叫了一声,一把把曹昂搂在怀里,呜呜哭道:“幸亏你及时赶来,要是再晚来一刻,咱们祖孙就生死两隔了。”“大父,现在没事了,”曹昂连忙安慰道。此时曹嵩看着这满地的尸首,瞪眼看着被捆的张闿,怒道:“就是此人,冒充应勋,意图谋财害命。”现在徐州兵已经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全都跪地求饶。张闿也从刚才的行凶者变成了囚徒。他用实际行动深刻践行了那句名言:高明的猎物都是以猎人的形式出现的。张闿看到曹嵩的目光,心中恐惧,忙不迭的辩解道:“这都是陶谦指使,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可是曹嵩从地下捡起一把刀,慢慢走上前去,一刀砍在张闿脖颈上,又一刀砍在天灵盖上……一刀一刀,把张闿活活砍死了。随即曹嵩道:“大孙,你让你的兵马,赶快保护咱们离开这块是非之地。”曹昂道:“大父放心,我带来了千余骑兵,这又是在兖州境内,没人再敢把大父怎样了。”“当真?”曹嵩已经吓成了惊弓之鸟。“当真!”曹昂给予了肯定的答复,随即他下令控制了县城。第二天凌晨,应勋率领一万泰山军赶到,曹昂让军队驻扎在城外,只让应勋入城。应勋听说了昨夜发生的事,当即吓得魂飞天外,连忙在曹嵩面前求饶不已。在本来的历史上,曹嵩一行被杀之后,应勋惧怕曹操报复,吓得弃官连夜出逃了。如今曹嵩算是有惊无险,也算是救了应勋一命。在日上三竿的时候,曹操亲自率领数千骑兵赶到了。原来,当时曹操听闻儿子喊着大父有危险,便慌慌张张的点齐军马相迎,曹操想到此前儿子种种神预言,放心不下父亲,也赶紧率领骑兵紧随其后。此时曹操看见到处都是徐州军尸首,顿然吓出一身冷汗,在曹嵩面前跪倒道:“父亲,是儿疏忽了,幸亏子修率军前来,要不然险些酿成大祸。”“你还知道你疏忽?”曹嵩站在厅堂的廊檐下,对跪在天井里的儿子一点也不留情面,噼头盖脸的怒骂道:“你跟那陶谦结下这么大的仇,为何不提早告知?老夫还在琅琊,你就率军攻打徐州,如今徐州人无法找你寻仇,却把怒火发到老夫头上,如此说来你曹使君还真是孝顺。”曹操被父亲数落的无地自容,跪在天井里,也不敢起来,只好对着旁边的曹昂使眼色,让儿子帮忙说几句好话。曹昂连忙在曹嵩身边道:“大父,其实是陶谦在袁术串联下率先进攻兖州,如此阿父才率军反击的,并非置大父与危险不顾。”曹嵩像小时候一样,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曹昂的脑门,笑道:“大父对你不好么,你要这么帮着你父亲说话?”曹嵩又对曹操把脸色板起来道:“起来吧,幸亏你有个好儿子,否则这次定罚你在院子里跪两个时辰。”其实曹操少年时代比曹昂叛逆的多,没少给曹嵩惹麻烦,所以曹嵩对儿子的严厉,远超他人想象。曹昂连忙去把父亲扶起来,曹操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幸亏我儿及时赶到,否则险些酿成大祸。他陶谦竟然行此卑劣之事,连家卷都不放过,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说后一句话时,曹操咬牙切齿,眼神中凶光毕露。在这个时代,各诸侯之间固然纷争不断,但毕竟以前都是旧识,很少对家卷进行攻击,就算俘获了也须好好奉养着,保持最基本的体面。就连吕布这等边郡武人出身的将领,俘获了刘备家卷之后依然派兵保护起来,完好无缺的交还给刘备。可是陶谦作为素有贤名的文人士大夫,却派兵偷袭曹氏家卷,做这种事也着实跌破了底线。曹操怒火已经快顶破天灵盖,心中暗暗发誓,定要率军屠灭徐州,揭穿那陶谦伪善真面目。不过兴兵讨伐徐州可匆忙不得,需要粮草辎重等诸般准备,匆忙不得。于是曹操带领军马护送父亲先回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