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应有恨假期的时间总是过的飞快,转眼间,江心市各家单位都已复工。这天,赵父赵母去往江心市北边的春阳市拜访老友,走后不久,又想起卫生间的灯没关,于是叫女儿下了班顺道回家关灯上灯。
赵无棉一整天都恶心反胃,大概是肠胃炎要犯了,她在单位吃了蒙脱石散和肠炎宁后,就昏昏沉沉的趴在桌子上,同事见状也不敢吵她,只在下班时把她叫醒。
"你还不如请假回家呢,今天也没什么事呀。"王老师和姚主任围在她桌前,"到点了,打个电话叫老公来接你吧。"
赵无棉虚弱的抬起头:"好,你们先回去吧,我没事。"
她眯了一会儿,感觉精神好了些,于是拿起了手机。
秦时远的电话倒率先打了过来:"棉棉,今晚我要加班,晚上不回去吃饭了……"话还未说完,就听到有人叫他:"秦局长,几位领导已经到了。"
赵无棉见他忙,也没再多说:"好,那你去忙吧。"
挂了电话,她喝了一大杯温水,缓了缓神,走出办公室。
天气没有回温,但没了前几天的大风,走在路上总没有那么寒冷了。赵无棉慢慢的走了几百米,反胃感又上来了,一阵阵的比白天还要严重。
她没了力气,于是拦了个出租车。
"去哪里?"司机问道。
赵无棉想起母亲叮嘱她别忘了回去关灯,于是报了自己家的小区名。
很快到了家,赵无棉跑到卫生间想要呕吐,又吐不出来。她难受的走到客厅,躺在沙发上,想歇息一会儿再看,结果躺下后,几乎就没了力气起来。
往年犯肠胃炎时,似乎并没有那么严重。她又昏沉的闭了会儿眼,胃里像是在滚着一阵阵海浪般,时轻时重的涌上喉咙。
赵无棉感觉自己的身体没有一丝好转,于是打电话给了秦时远,但没人接。
无奈之下,只得打给了阿秋。
阿秋到了赵家时,赵无棉没有劲站起来,于是在电话里虚弱的告诉她密码。阿秋提了一盒水果和药,看到好友苍白着脸,也愣住了:"这么严重吗?你量体温了没?"
阿秋翻出体温计,不高心的问:"你病成这个样子,老公是干什么的?"
"他今天加班,"赵无棉虚声说,"就是除夕那次的交通事故……"
"那个事故都上微博热搜了,好像是醉驾引起的。"阿秋给她加了半杯热水,"除夕夜的马路是最冷清的,也能出这种事。"
赵无棉没有劲再接话。阿秋拿着热水壶去烧水,回到客厅时,又问道:"你再打个电话给他吧。我感觉你得去趟医院打个吊水。"说着拿起她的手机 又拨通了秦时远的电话。
依旧没人接。
"他开会时都是静音,估计开不完会是不会看到的。"赵无棉无力的说。
"要他有什么用。"阿秋拿出了体温计,"我看看。"
"三十九度八。"阿秋放下体温计,"不行,现在去医院。"
赵无棉感到自己的双臂被阿秋拽了起来。
"可是我没劲……"
"我叫个车。我扶你到楼下就行。你靠着我坚持一下。"
赵无棉头晕目眩,刚被拖起来,恶心感就严重了几分。
阿秋替她把衣服帽子穿戴。两人身形体重都差不多,阿秋有些艰难的脱拽着她出了门。
刚走到电梯,赵无棉就忍不住了:"我要吐了。"
阿秋赶紧又跑到门前,把门打开。
赵无棉进了卫生间,就呕吐了起来,但一整天她都因为难受没吃什么,所以吐出来的都是清水。
阿秋手忙脚乱的倒水拿纸,赵无棉吐完后,脑子一片空白,左手臂忽然酸麻起来。
"我扶你去床上躺着。"阿秋揽着她道。
赵无棉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动弹不了,一步路都走不动,她想告诉阿秋,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得轻轻摇头。
"躺着不好吗?"阿秋睁大眼问道,"那去沙发那坐着?"
赵无棉依旧说不出话,只能摇头。
阿秋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即从餐厅拖了把凳子过来。
赵无棉瘫在了凳子上,手臂的疼痛让她神志清醒了些。
阿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全是冷汗。
"你等等,我叫救护车。"
阿秋打完120,拿了毛巾蘸热水给赵无棉擦着脸:"你的医保卡在不在?电话里的人说一会儿要用上。"
赵无棉依旧说不出话,只是费力抬起了手,指向书房。
"我去找找。"阿秋把毛巾扔在一旁,火速跑向书房。
江心市院前急救中心。
张勉处理完急救任务,刚回单位,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自己的工位旁。
"林哥?"张勉新奇的说道,"你怎么在这?"
"下了班路过,记得你今天值班,就顺路看看你。"林衍温和的笑着,手里把玩着一支钢笔。
"稀客啊。要我说,你得快点成个家,别没事就来我这溜达。"张勉坐在了他身旁,一把抢过笔,"别玩掉了,我的笔一放办公室就容易失踪。"
林衍看了看四周,"其他人呢?都去出任务了吗?"
"是啊,"话音刚落,桌子上的电话便响了起来。
"看吧,我就说,消停不了一下。"张勉摇摇头,接起了电话。
"和苑小区是吗?好的,收到。"
林衍抬起了头。
张勉放下了电话:"林哥,我不陪你了啊,又有急救任务了。"
林衍也站了起来:"我也要回去了。"
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张勉收到了调配电话,马上拨给了求助者:"你好,我是急救中心的医生,请问患者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是否是本人?……哦,还有呼吸吗?神志清楚吗?"
一阵风吹来,张勉肩上宽大的白大褂有些往下掉。林衍替他往上拢了拢。
"好,您稍等。还有患者的姓名年龄?"张勉走到了救护车前,打开车门。
"赵无棉,27岁。好,记得带上患者的医保卡。我们马上到。"
张勉挂了电话,迅速爬上救护车:"林哥我先……你干嘛呢?"
林衍不由分说的随着他上了救护车,车子随机开动。
"和苑小区?赵无棉?"林衍拽着他白大褂的袖子。
"是这个信息,"张勉又看了眼手机上的记录,"你认识啊?"
林衍的手没了力气,从他抬高的袖口上滑落了下来。
"我跟你一起去。"他沉声说。
"嗯……那你也把白大褂穿上吧,这还有一件。"张勉迷惑的扯下放在车子上的白大褂。
阿秋翻到医保卡,又拿好了赵无棉的手机。然后在卫生间到大门口之间焦灼的走来走去。
好在没过多久,就听到了敲门声。
"来了!"阿秋边喊边跑过去开门,"棉棉,你挺住了啊,他们来了。"
赵无棉微微抬起昏昏沉沉的脑袋,眼睛无神的看向门口。
阿秋刚打开门,还没反应过来,一位高个的男医生就焦急的进来了,随后跟进的是一位身形小一些的男医生,尴尬的问她:"患者呢?"
赵无棉迷迷糊糊中,看到一道白影迎着昏暗的灯光冲到自己身边。淡淡的消毒水味儿也轻轻充斥于鼻尖。
"棉棉,你怎么样了?"温和的声音带着些慌张。
赵无棉疲惫的眼睛有些睁不开,只是模糊的看到眼前一身白的人俯下了身。
好熟悉的声音。
"医生,她烧到快四十度了,动都动不了,浑身都是冷汗呢。"阿秋也跑了过来。
张勉也快速走了过来:"小姑娘,能听到我说话吗?看看我。"
赵无棉吐完后精神在慢慢回转,现在神志是清楚的,只是没力气。她听到医生的话,半睁着眼慢慢看向张勉。
抬担架的人员在客厅内站着:"张医生,先把她抬上来吧?"
张勉认同的朝他们点点头,又俯身问道:"现在还有劲起来吗?"
赵无棉刚想试着站起身,就被身边的人横抱了起来。
"棉棉,没事啊,我在这。"熟悉人声音在她耳边轻声划过。
阿秋和张勉都愣了两秒,然后赶忙跟上。
赵无棉身子不舒服,但精神已经渐渐好转起来,她慢慢睁开双眼,看着自己以平躺着仰视的角度出家门,进狭隘的电梯,又出了灯光明亮的单元大厅,接着路过一排排梧桐树,那层层葱茏的树叶遮住了月明星稀的夜空,但微弱的星光仍然透过枝繁叶茂,点洒在了她苍白的脸上。
阿秋不放心的跟着担架小跑,她疑惑的看着林衍,白大褂的下摆随风飘扬,他没有另一位医生穿的严实 ,没有戴上口罩和淡蓝色的医帽,也没有向她询问赵无棉的状况。他只是跟着担架走,紧盯着担架上的人,甚至一刻也没有看路。
"我朋友情况很严重吗?"阿秋问张勉,"需要两个医生来急救?"
"呃……他是江二医院的医生,"张勉尴尬的笑笑,"我想他们两个大概认识。"
赵无棉躺在担架上,被摇晃的有些头晕,晚上开始有风了,但这风并不大,吹过她耳边,只有些柔柔的凉意。
被抬上救护车时,赵无棉紧张的攥住了绑着她胳膊的担架带。
林衍再次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语:"别怕,我陪着你。"
赵无棉闭上了眼。
他比晚风还温柔。
阿秋跟着上了救护车,她顾不上对林衍的好奇,又低头看好友:"医生,她有季节性肠胃炎,但是以前也没有这么夸张啊?这是怎么回事呀?……我们去哪个医院?江二吗?"
"不,去第一人民医院。"张勉答道,"有可能是肠胃感染,江一的感染科是最好的。"
"能再给她量个体温吗?"阿秋担心的说,"刚刚量着快四十度了。"
张勉忙着给病人测心率:"要量的,稍等。"
林衍拿起了手边的测体温仪器,轻轻撩开赵无棉的头发,把小探头放进她耳朵里。
赵无棉紧闭双眼,仍然没忍住眼泪的滑落。
林衍皱起眉头,伸出右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又俯下身轻声问道:"哪里不舒服?"
赵无棉不敢睁开眼,只是摇头。
张勉和阿秋对视了一眼,又扯扯林衍:"小姑娘,刚刚吐得多吗?"
"她吐的都是水,因为今天没吃什么东西,"阿秋抢答道,"她中午就开始难受了。"
"那昨天吃了什么?"张勉又又问道。
赵无棉张开嘴,轻声说道:"蛋糕。"
她发出的声音只有气,没有音。
林衍侧过头把耳朵靠近她:"什么?"
"蛋糕。"她用了点力说道。
林衍摸了摸她的额头,又转头问道:"蛋糕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吗?"
"应该是不会的。"张勉拿下夹子:"心率正常。"
救护车一路狂奔,不到十五分钟就到达了江心市第一人民医院。
在被抬下救护车时,赵无棉感到自己胃里的难受感已经消失,身子也回暖了不少。
进了急诊室,需要从担架转移到病床上,赵无棉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又被林衍抱了起来。
"我可以自己……"
"哪位是家属?医保卡有没有带?"一位护士问道。
阿秋急忙应道:"带了带了,我去缴费。"
急诊部的医生走过来,跟张勉和林衍打了声招呼,就开始低头询问赵无棉的情况。
张勉拿着一张单子出了急诊室,林衍站在一旁给她盖好被子。
一位护士拿着一堆东西走了进来:"需要抽血化验,袖子先弄上去哦。
林衍握住赵无棉的左手,帮她卷袖子。
赵无棉长长的睫毛抖动着。
"棉棉,还想吐吗?"林衍温柔的问,"身上冷不冷?"
赵无棉摇着头,抓着林衍的手不放。
"我不走,我在这陪你。"林衍腾出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额头。
护士看着两个人,抿嘴笑了一下,开始为赵无棉抽血。林衍站在一旁,单手轻轻覆着她的双眼。
抽完了血,赵无棉也跟着抽回手,想要坐起来。
"怎么了?"林衍托着她的后颈。
"我没事了,"她低声说,"缓了这么久,感觉好多了。"
急诊部医生走近了她:"这么快就能起来了?那应该是没什么事,就是拖了一天病导致反应过激。"
"所以病不能拖呀,不然小病也会拖成大病。"张勉又回到急诊室,把手上的张单子递给赵无棉:"在下面签个名字。"
她接过单子,低头一笔一画的写着。
写完后,张勉拿走了单子,对林衍和急诊医生点了点头:"我先回去了。"
急诊医生也说道:"小姑娘没什么大事,又有林衍陪着,那边还有个病人,我先去隔壁,有事再叫我。"
急诊室安静下来。不到两秒,一声清脆的轻响打破了宁静。
林衍低下头,蹲下身子把掉的东西捡了起来:"这是你的项链吗?"
赵无棉看着他手中的链子,串了一枚小巧的戒指,上面镶嵌的钻石在医院的灯下闪着刺眼的光。
赵无棉拿过项链:"嗯。"
诊室里没有凳子,林衍本就忙了一天,大概刚刚又是紧张过度,现在也有些累了,蹲下时没稳住,半跪在了地上。
"林衍,"赵无棉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谢谢你。"
"嗯?"林衍微微仰着头看向她,然后笑了:"我说过,跟我不必言谢。"
"谢谢你。"赵无棉没有笑,只是看着他,像是要把他看进心里,"你在我风雨如晦的日子里投下了一束光。"
林衍柔柔的笑着,手指轻碰着她清瘦的脸:"那是因为你点亮了我。"
赵无棉闭上眼睛,又睁开。
"这个项链上,串的是我的婚戒。"
林衍的笑容僵住。
"你是说,你结过婚吗?"他语气依旧温柔如常。
"我结了婚。"赵无棉正视着他的眼睛,"我的丈夫,是负责你医闹案件的警察秦时远。"
林衍轻抚着她脸的手指在微微抖动。
"棉棉,"他放下手,半跪在地上,虔诚的看着她,"别开这种玩笑。"
"对不起。"赵无棉说出来的时候,比自己想象的要冷静,"虽然你没有正面问过我,但我确实在有意瞒你。"
林衍一动不动,只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看着她。
"我跟他因为合适而结婚。他爱着别人,对我没有感情。然后现在我又爱上了你。"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急诊室鸦雀无声,阿秋拿着一堆单子,目瞪口呆的站在门口。
林衍终于摇晃着站了起来。
"真是……不知终日梦为鱼。"他呢喃道。
"你的眉目笑语使我病了一场。热势退尽,还我寂寞的健康。"
——木心
林衍已经走了很久,赵无棉在阿秋不可置信的问话中回过神来,她看向窗外的一抹残月。
梦醒了。
赵无棉的脑中不断的回响着他临走时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们什么都没发生,但我对你倾注了无尽的爱意。"
检验结果如急诊室的医生所说,没什么大事,肠胃感冒拖沓所致。阿秋把赵无棉送到家门口,又将几盒药与病历单塞入她手中:"拿好了。回去好好休息,顺便想清楚,这个婚姻还有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赵无棉打开门,见家中漆黑一片,于是摸索着开了灯。
秦时远在黑暗中坐着,听到开门声,才抬起头来。
夫妻俩在灯下对望着。
"你去哪了?"秦时远问道,"打你电话不接,去爸妈家也没人。"
赵无棉站在玄关处没动弹。
"爸妈去春阳了,"她答非所问,"所以家里没人。"
"我问你去哪了。"
"医院。"她像个木偶人般失神的走向卧室。
秦时远追上前,见她眼睛呆滞的坐在床边的地毯上。
"你怎么了?"他蹲下身子,拿过她手中的药和病历单,仔细看着,"我去给你拿水,先把药吃了。"
"吃过了。"赵无棉呆呆的望着窗外,"今天不用吃了。"
秦时远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到她惨白的脸和没有血色的嘴唇,心揪的疼。
"对不起棉棉,对不起对不起,"他抱紧妻子,"我今天加班,都没顾得上你。"
赵无棉无力的推他。
"你为什么老跟我说对不起?"她眼睛无神的看着秦时远,"你有那么多对不起我的地方吗?"
秦时远放开她,和她相对而坐。
"我一直都愧对于你,"他握着赵无棉冰冷的手,大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你冷吗?医生怎么说?还是肠胃炎是吗?"
"嗯。"赵无棉面无表情,眼睛也没了之前的灵动。
"你是不是还不舒服?那现在就休息,好吗?"
"不,我有话跟你说。"她轻声道。
秦时远似乎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他看着妻子,深深地笑了:"难得你会主动告诉我,有话对我说。棉棉,之前你也是这样的,每天话多的都说不完,你会跟我分享各种事……"他沉浸在回忆里,眼睛炯炯有神,"你看你现在,都不对我笑了,还老是玩失踪,就像刚刚一样,让我找不到你干着急。你知道每次找不到你,我有多慌吗?其实元旦那天,我突然跑回家来,就是因为晚上做梦,梦到你不见了,我翻遍所有地方,却怎么也找不到你。所以我醒了后第一件事就是订车票跑回来看你。那次回去,还被几个同学笑话了……"
秦时远兴致勃勃的说了半天,才注意到赵无棉面无表情的脸。
"棉棉?"他轻轻摇了摇她的手,"你有没有听我说啊?"
"你说完了吗?"她平心静气,"能让我说了吗?"
"好,你说。"秦时远凑上前亲了一下她的脸,"等我开下灯。"
赵无棉忽然被亲了一下,眼神骤然涌出一些烦躁,她抽出手擦了一下刚刚被亲的地方,冷冷的说:"别开了,刺眼。"
秦时远正想开床头灯,也没看到她的举动,听了她的话又坐了回来。
"你想说什么?"秦时远重新裹住她的手,笑意盈盈的看着她。
"我曾经想过,如果我们离婚,对你的仕途是否有影响。"赵无棉平和的说,"我了解到,只要有正当理由,不违背公序良俗,就不会有影响。当然,若必要的话,我愿意作书面证明,替你向组织说明我们婚姻破裂问题在我。"
秦时远脸上的笑容缓缓褪去。
"谁说我们要离婚?"他低沉的声音从喉咙里吐出来。
"我。"赵无棉淡淡的说道,"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为什么非得勉强撑着这个没有意义的婚姻呢?"
"你不爱我?"秦时远死死盯着她,声音已经嘶哑。
赵无棉认真的摇摇头:"你也能感觉到。"
秦时远不说话,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他正握着赵无棉的手腕的双手在一点点用力。
赵无棉感到手腕正在被收紧,她皱起眉头,想把手抽出来。
秦时远松开右手,转而掐住她的下颚:"那你爱谁?"
赵无棉的睫毛不自觉地扑闪着抖动了两下。
"没有谁……"她双手抓住了秦时远有力的右手,"你放开……痛!"
秦时远把她颤抖的睫毛和睫毛下一点慌张躲避的眼神看得清清楚楚。
"你爱谁啊?"秦时远失了理智般盯着她的眼,右手也持续加着力,"你爱上谁了?除了我你还能爱谁啊?"
赵无棉痛的使劲摇着头,眼泪也奔涌而出。
秦时远被泪水刺到了眼,理智也慢慢回到脑中。
赵无棉见状迅速脱离开他的桎梏,她往床头边挪了几寸,又擦了擦泪水。
秦时远在昏暗的月光下持续盯着她。
"你别这样看我。"赵无棉有些恐慌,"我不是你的犯人。"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好久,就在赵无棉想着要不要逃出去的时候,秦时远站起来走向她,然后开了灯。
赵无棉仰头望着他,紧张的咽了口口水。
秦时远捡回散落在地上的病历单,又看了好久。
赵无棉也想要站起来,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双腿软的已经站不起来了。
秦时远又捡起药,和病历单一起放在了一旁的桌上。然后回过身把她抱了起来,放到床上。
"早点睡吧,"他给她盖上被子,"你病了,该多休息,明天我帮你请假。"
"我明天可以上班。"赵无棉不高兴的说着,她意识到今天的谈话并不成功,想要顺利离婚,恐怕要打一场持久战。
"你发着高烧,要好好睡一觉。"秦时远温柔的摸摸她的脸,"等睡醒了,就不会说胡话了。"
赵无棉心里的火气丝丝燃起,她不想再看到眼前的人,于是把被子蒙住头,不再理他。
折腾了一天的赵无棉,还没退烧,又在适才被秦时远的举动吓到,即使心里愁绪万千,也已经疲惫不堪,于是很快陷入了沉睡中。
次日醒来时,天已经大亮,赵无棉迷糊的揉揉眼,慢慢坐起身来,随即就看到秦时远在一旁的小沙发上坐着看向她。
"醒了?"他站了起来,冲她温和的笑着,"饿不饿?我给你煮了白粥,今天只能吃这个对吧?"
赵无棉点点头,又伸手在床头摸索着。
"手机在这。"秦时远递给她手机,顺势坐在了她身边。
赵无棉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半了。
"我给你请了假,休息一天吧。"秦时远拂开她额前的碎发。
"你怎么没上班?"她疑惑的问。
"我也请假了,今天陪你。"他柔和的笑着,目光聚焦着她也不分散。
"棉棉,"秦时远拿出自己的手机,"在我手机里录上指纹吧。密码是我们结婚纪念日。"
赵无棉默默缩回手:"不用。"
"为什么不用?别人都是这样的。"秦时远摸着她的头发,"把你的密码也设成我们结婚的日子,好吗?"
赵无棉闻言下意识点开手机屏幕,她当初没有给手机输入自己的指纹,所以一直用的都是密码。正准备解锁,才发现上面显示,已经超过输入密码次数,手机停用了,还需要再等一小时才能试。
"你是不是……"有病两个字还没来得及骂出来,就看到秦时远唇边泛起的胡茬和疲惫落寞的眼。
"你一晚上没睡啊?"赵无棉问道。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站了起来:"你先去洗漱,我去给你准备早饭。"
虽然患的不是什么大病,但经过昨天这么一折腾,赵无棉仍然有些浑身无力,她在喝粥之前,含着体温计量了下体温,已经退了不少,但还是有三十七度九的样子,秦时远喂她先吃了药,才把粥递给她。
"中午可以吃点别的吗?"他坐在一旁看着赵无棉,"一天都吃这个会不会营养不够?"
"不用,医生说吃这个就行,"她有气无力的说,"你吃你的,别老盯着我看行不行?"
秦时远听话的拿起碗喝了两口,可不一会儿目光又回到了赵无棉的脸上。
"吃完早饭是出去走走,还是要继续睡一会儿?"他又问。
"出去走走吧,"赵无棉不想呆在家里,也不想跟秦时远待在一起,"我自己走,你别跟着我。"
"不行。"他立即说道,"你想离开我跑哪里去?"
"我能跑哪去?"赵无棉没好气的说,"你在江心手眼通天,我能跑去哪?"
她对于秦时远已经有了明显的不耐烦,秦时远倒也没生气,只是好声好气的说:"今天爸妈回来了吧?我们去看看他们好吗?"
"不要,"赵无棉拒绝道,"他们会问我为什么不上班,要是知道我病了,又得担心。"
"那我们在家看电影,好不好?你看累了还可以继续睡。"
"不好。我就想自己出去活动。"
"你还在发着烧,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赵无棉把碗里的粥都喝了下去:"你真的大可不必。我以前生着病自己出去,也没见你这么热心过。"
秦时远捏着白瓷勺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以后不会怎么样,赵无棉也不想去深究他的话。她又喝了口水,淡然的说道:"你吃完了吗?既然你今天有空,就讨论一下昨天没说完的事情。
秦时远没说话,也没看她,只是盯着自己的碗,然后舀了一口粥,机械的送进口中。
赵无棉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的等着他吃完。
秦时远也没有夹别的菜,就这么僵硬的一口一口的喝着粥。碗底很快见空,他咽下最后一口,慢慢看向赵无棉。
赵无棉也没再说话,面无波澜的等着他开口。
秦时远艰难的问道:"你是认真的?"
"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秦时远凝视着她。她怎么和自己印象里的赵无棉不一样了呢。秦时远仔仔细细的看着妻子的脸,平时总是冲他扬起的唇,如今不再言笑;记忆里看向他时亮晶晶的眼被长长的睫毛遮掩出一道阴影;还有她说话时热忱又欢喜的语气,好像也再没听到过了。
秦时远站起来,走到赵无棉身前,半蹲下来,轻扣住她的双手,然后仰头看着她。
"给我个理由。"他轻声说。
赵无棉对上他虔诚的眼,一阵恍惚。她想到了昨天晚上半跪在病床前仰头望着她的林衍。
"我昨天说过了,"她淡淡的说道,"我们互不相爱。你能忍着过下去,我不能。"
"我爱你的啊,"秦时远满脸憔悴,说出的话都没了力气,"棉棉,我爱你。"
"你自己信吗?"赵无棉歪了歪头,"别说是我这个当事人,你的父母家人都能看出来你心在何处。从前我喜欢你,所以自欺欺人,不愿深究;现在我只想离开你,也就懒得计较。"
秦时远一动不动,半晌,看向她身后的阳台。
当初结婚时,赵无棉在新房的阳台上放了盆水仙和铃兰。如今因为无人打理,水仙没有开花,铃兰也已枯萎。
"能不能,能不能再试试?"秦时远像个脱水的病人,说出来的话只有声而发不出音。
"你想试什么?"赵无棉耐心的说,"试着去接受我吗?你当初跟我结婚,不就是因为父母的催促,还有身边人的相劝吗,你为什么不能抛开他们,遵从自己?"
"或者你现在已经习惯了婚姻生活,那麻烦你去另找一位。"她轻呼出一口气,"我不愿意再试。"
秦时远眼神空洞,缓缓站了起来。
"你决定好了是吗?"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赵无棉坚定的点点头。
"好。"他慢声说道,"好。你就自己想着吧。我不会答应。你若想跟我对薄公堂,我也不会配合。而且棉棉,你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我们夫妻关系破裂。当然,法院那边我也会打好招呼。你想离婚,你试试吧。"
赵无棉头脑一片空白,等消化好秦时远的话后,也跟着站起身来。
"你非得这样吗?"她尽力想让自己心平气和,殊不知本就带了点病态的脸已经被气白了,"当初你决定结婚,明明供你选择的人很多,你偏偏挑中了我,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最好骗,对吧?"
"如今又这么对付我……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为什么老是欺负我?"赵无棉的脸和唇都气的没了血色,她的双手紧攥着秦时远的袖子,似乎想把那布料撕裂。
秦时远的脸色比她好不到哪去,他红着眼,一动不动的杵在她面前。
赵无棉身体还未痊愈,被他这么一气,开始晕眩起来。
秦时远在她快要倒下去的刹那间,抱住了她的身子。
他惨白着脸,横抱起妻子,快速走进卧室。俯下身把人放到床上时,他也有些头晕,站直身子缓了两秒后,又从客厅端了杯温水进来。
赵无棉垂着眼,没有理会秦时远送到她唇边的热水。
"棉棉,不生气了,"秦时远哆嗦着嘴唇和下巴,眼泪都快要奔涌出来,"不生气了好吗?你身体都还没好……"
赵无棉没有去听他说了些什么,她只觉得自己心中惘然。
秦时远的话印在了她的脑中。自己没有两人夫妻关系破裂的证据,闹到法庭上,又有什么用呢,秦家在江心势力庞大,真要打离婚官司,又要拖几年才能结束这场闹剧?
"棉棉,你看看我,你跟我说句话。"秦时远不敢碰她,只能双手悬空着环抱在她周身。
赵无棉空洞的看向他。
"离婚吧,我求你了。我们夫妻一场,你就当帮我忙了。"
秦时远奋力吸着气不让眼泪流出来,他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痛的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不。除了这个,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赵无棉深知,两人在短时间内不会再谈出什么结果,相持不下也只会让自己病情加重。她无力的闭上眼:"那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出去把门关上,谢谢。"
秦时远凄然的跪在地上,他看着妻子闭上眼不再理会他,痛彻心扉也无可奈何。他无力的撑着床沿,艰难的站了起来。
秦时远在走出卧室时,又回头看了眼赵无棉,她仍旧面无表情的闭着眼靠在床上。他把门掩上,随后颓然的靠着墙壁滑坐在了地上。
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串项链,那是昨夜从赵无棉的口袋里拿出来的,项链上挂着一枚戒指,和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那枚正成一对。
秦时远举起项链,看着那戒指吊在链子上轻轻摇晃着,他又伸出自己的左手,看着这对对戒。
秦时远瞧着两枚戒指,竟然淡淡地笑起来。
"小孩子脾气,"他轻笑着喃喃道,"过几天就好了。"
笑着笑着,忍了半天的泪滚落了下来。
赵无棉怕父母担心,不敢搬回家住,于是决定借助在阿秋家。可惜还没收拾好东西,就被秦时远扣了下来。
"我不进卧室,我睡客厅睡书房都可以。"他挡在门前低声说,"你别走。"
"我也不想看见你。"赵无棉干脆的说,"不然你别回来,我就不用搬了。"
"好,那我住你父母家,"秦时远牵着她的衣角,"跟他们说我被赶出来了,因为你要跟我离婚。"
"你敢?"赵无棉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不回你爸妈家?跟他们说我在阖家团圆的时候撞见你跟何静说后悔娶我,顺便让你姑姑再给你挑几个好的候选人。你去吧。"
秦时远的表情仿佛挨了一枪。
"我没有说过后悔娶你!我从来没后悔过!"秦时远低吼道。
"我后悔嫁给你。"
一句话就把他击的溃不成军。
“你……你后悔也没有用了……”他喘着气,使劲掰着她的肩膀,“你后悔也已经嫁给我了……你,以后不要再这么说……”
赵无棉懒得跟他咬文嚼字的费时间,她不由分说,想要往前够到门把手。
秦时远的力气到底要大很多,他长臂一伸,就轻易把女孩拦住,然后抱住她扛进卧室里,随后反锁住卧室的门。
“你他妈……”赵无棉骂了一半的话又咽了下去,她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想细能解决问题的办法。
深夜,阿秋发了条微信给她:“我问过律师了,确实你想要离婚很难,没有确凿证据证明你们关系破裂,而且你们也不存在财产纠纷。如果要分居两年对你来说拖的太长了,最好的办法还是让他同意和你协议离婚。”
“棉棉,离婚这件事肯定急不得,你一开始也就想到了秦时远的态度。这么晚了先休息吧,你明天还要上班,自己还要生活,别还没开始跟他战斗,就先把自己搞垮了。”
赵无棉对着手机盯了半天,才关了屏幕躺床上。
秦时远开始每天接送她上下班,在家里也几乎一刻不离,就这样维持了一周后。赵无棉再好的脾气也给磨没了。在一天晚上,她从沙发上拿起一个抱枕往他身上砸去:“你怎么不给我上个手铐?我上厕所你要不要也跟着?”
秦时远也没躲,挨了抱枕一下,平静的问:“我买了对虾,你想吃油焖还是糖醋?”
“你做的我都不想吃。”赵无棉没好气的说着,走进卧室啪的关了门。
秦时远也跟着走向卧室,但被关在了门外,他敲了敲门:“棉棉,那我做油焖的了?我听妈说你小时候爱吃油焖虾。”
秦时远没得到回应,于是回了厨房打开手机,看着岳母给他发的视频教学,一步步跟着做。
晚饭做好,秦时远兴冲冲的开着卧室门:“棉棉,大虾做好了,出来尝尝。”
门却被锁上了。
“棉棉,已经快七点了,你中午都没吃多少,别饿坏了。”他又敲了敲门:“我有钥匙,你要我进去还是你自己出来?”
赵无棉仍然没有回应,秦时远泄了气,掏出钥匙把门打开。
赵无棉正坐在床上发呆,听到声音抬起头瞪着他。
“棉棉,你的胃不能饿着,”秦时远走到床前,抱起她,“去吃饭,听话。”
赵无棉不反抗也不说话,只是瞪着他。
“不要这么看我。”秦时远亲吻了一下她的发顶,“尝尝我做的油焖虾,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妈的手艺。”
他把赵无棉放到餐厅的凳子上,随后坐在她右侧,剥了一只虾放进她碗里。
秦时远剥完第三只时,见赵无棉没有动弹,于是问道:“怎么不吃?”
说着夹起碗中的虾递到她唇边:“吃一口,乖。”
赵无棉不张嘴,也不看他。
秦时远放下筷子,脸上本就勉强的笑意也消失了:“你是自己吃,还是要我用嘴喂你?”
赵无棉气呼呼的用眼神剜着他,拿起筷子把碗里的虾都倒进嘴里。
秦时远继续剥着虾,把虾肉一一放进她碗里。
“我吃饱了。”赵无棉一字一句的说,“我要出去散步,不奉陪了。”
秦时远擦了擦手,站起身来把还没走几步的赵无棉拽了回来,又按到座位上:“等我洗完碗,我们一起散步。”
“你现在闲成这样了?”她问,“没有加班吗?我看到你好几个工作电话了。”
秦时远一口也没吃,仔细的收拾好碗筷:“不忙,正好多陪你。”
“我不要你陪!”
“那你陪我,”秦时远抬头冲她笑了一下,“你既然已经陪我吃了晚饭,就顺便再陪我去散散步,好不好?”
赵无棉没想到以秦时远的性格居然还能这样死皮赖脸,她感到问题有些棘手。直到秦母给赵无棉打了个电话,让夫妻俩周末去秦家聚餐,赵无棉才想到个旁敲侧击的方法。
“我不去了,让时远去吧。”赵无棉淡漠地说道。
“为什么不来呀?”秦母问。
“不舒服,您跟他说一声吧,我在上班呢,先挂了。”
秦母感到儿媳的态度有些古怪,于是又给秦时远打了电话:“你爸爸想让你们周末来家里吃饭。小赵说她不舒服,不来了,怎么回事?”
“她前几天病了一场,那我们就不去了。”秦时远消极的说道。
秦母听出了不对劲:“周末不来,就今晚来,反正你得尽快挑个时间过来看看我们,你们俩多久没来过了?”
秦时远知道赵无棉绝不会答应去秦家做客。他自己也不想让父母多心。于是只能在周五下午请了个假,提前去了父母家。
赵无棉觉得自己这两周过的很压抑,秦时远像看犯人一样看着她。她自己身体初愈,没有力气和他大吵大闹,也深知吵闹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这边还一头乱麻,周六中午,父亲又给她打了个电话:“棉棉,下午有没有空?和时远来玩玩。多久没见你们俩了。”
赵无棉拒绝道:“这周超忙,下周吧。”
赵父在电话里没说什么。谁知到了下午,老人家自己过来了。
赵父进了门,第一时间就打量着女儿,见女儿无恙,又看着秦时远。
“爸,我去倒茶。”秦时远看到岳父登门,倒是有些开心,“吃饭了吗?妈呢?”
“不用了。”赵父摇摇头,随女儿坐在沙发上,“你不是说你们忙?也没见忙什么啊,不都在家待着吗?”
赵无棉抿抿嘴,不说话。
秦时远刚把茶端过来,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李局的电话。
“小秦,你这两周都撒手了多少事了?工作不想干了吗?不想干了你说一声,这位置给别人坐!”
秦时远走到了阳台上,压低了声音:“对不起李局,是我的问题,我反思。”
“今天政法口的领导来视察,你身居要位,不过来像话吗?”
“我马上到。”
秦时远挂了电话,走进客厅:“爸,我需要去加班,您陪着棉棉,晚上在我们家吃饭,行吗?”
赵父正想和女儿单独聊,他欣然同意:“快去吧,晚上我们再说。”
秦时远临走前,深深的看了眼妻子:“棉棉,等我回来。”
赵无棉没有看他,只是嗯了一声。
赵父等秦时远走后,神色严峻起来。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不好好的嘛。”赵无棉躲闪着眼神。
赵父看了眼女儿干裂的嘴唇,把水杯推到她面前。
“我时常想着,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小辈的事我也不好多管。哪知道好好的日子被你们过成这个样子。”赵父侧过头,看着消瘦的女儿,气不打一处来,“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现在的模样,跟生了场病一样——他也跟生了场大病一样,像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出什么事了。”
“爸爸,没那么夸张。”赵无棉喝了口水,“我们俩也没这么严重。”
“你当我们瞎,时远他妈昨天都打电话来了。”赵父没好气的说,“儿女过得不好,当父母的最操心。”
“他妈妈说什么了?”
“左不过是问我们,知不知道你们俩有什么矛盾,说你有段时间没去他们家玩了。他儿子也一副落魄样,把你妈妈急死了,我在旁边也不好说什么。”
赵无棉捧着水杯,默默无言。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话啊?"
“爸爸,有些事,我真是不得不承认。”赵无棉放下水杯拨弄着椅子旁的仙人掌,那是秦时远前几天不知从哪弄来的,“当初我应该听你们一句话。不该急着结婚。"
“别玩那个,小心扎到手!”赵父把仙人掌移开,“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结都结完了!"
赵无棉的目光跟随着碧绿的仙人掌飘到了阳台上。
"爸爸,我告诉您事情经过,但您先答应我不要告诉妈妈。"
"我今天来之前,特地打电话给你周阿姨,让她把你妈妈拉出去散心。"
赵无棉喝了口水,把中秋那天的经历都说了一遍。
赵父沉默了良久。
"真是欺负人,"他忽然站起身来,说话都有些咬牙切齿,"从前我跟你妈妈还担心,你从小被我们娇生惯养,结了婚会不会也太任性。没想到这一年都是你在受委屈!"
"爸,我已经没事了。"赵无棉急忙安抚道,"我也有问题。"
"你没事怎么还会这么憔悴?你又有什么问题?你这个时候还替他说话?"
"我爱上别人了。"赵无棉坦诚的说道,"我这几天的失意难过都不是为他,不是为这场婚姻。"
赵父目瞪口呆:"什么玩意儿?"
"我们两个人之间已经没有感情了,这个家从前还能靠我的一厢情愿撑着,现在全散了。"
"说实话,和他结婚真的是我此生做过最后悔的事了。"赵无棉淡然的摇摇头。
"后不后悔的,现在后悔也没用了。"赵父似乎还没从震惊中走出来,"你现在是怎么想的,是要好好过,还是要怎么样。”
“都这样了还怎么过?我提了离婚,”赵无棉懒懒散散的斜靠在了沙发椅的把手上,“但他不同意。”
“他不同意的理由是什么?”
“嘴上说是对我还有感情咯。但我想,大概还是因为他的工作缘故吧。他现在正处于上升期,这个时候后院起火,会使他的形象大打折扣。”
“是这么回事,他爬到这个位置也不容易,要因为离婚又耽误了前程,那真是得不偿失。”赵父沉沉的叹了口气,“但话说回来,他这段时间对你是上心的很,我和你妈妈也看在眼里。你就真这么确定,人家对你是一点感情也没有?一日夫妻百日恩哪!不是我偏向他,我看着他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
“重情重义所以才忘不了前女友。”赵无棉把杯中的水都喝尽,"我想他对我好不是因为有多爱我,而是因为愧疚。"
"你刚刚说,你爱上了别人?你是怎么打算的?是想离婚后和那个人……"
"不是,"赵无棉打断父亲的话,"他是个好人,他一开始也不知道我已婚,是我瞒了他。现在他知道了,也不会再跟我有什么瓜葛了。"
"你……你这算是婚内出轨啊!"赵父皱着眉头在客厅里踱步,"你啊,本来是你有理,现在也没理了!"
赵无棉坐在沙发上,仰头望着父亲:"爸,你是不是觉得我道德败坏?"
赵父心疼女儿,站住脚跟,摇摇头道:"人都是自私的,人的感情都是复杂的。"
"那您有什么建议吗?"赵无棉躬着背,双手压在了腿上。
"我们现在可真是没你们年轻人这么丰富的阅历了。"赵父讽刺的瞪了女儿一眼。
又是一阵沉默,赵父冷静下来,坐在了女儿身旁。
"棉棉,我还是不建议你轻易离婚,"他伸出手抚在赵无棉躬着的背上,"我们老一辈的人总觉得,结了婚那就该是一辈子。更何况,你有没有想过,真要离了婚,你自己该怎么过?你和时远都在体制内,秦家又是……"
"爸爸,您说的这些我在中秋那天晚上就想到了,所以我没有在当天提出离婚,而是忍了这么久。"赵无棉直起身子,"可是我不想忍了,我想的很清楚,就算我没有爱上别人,我也忍不下去了。我不爱他啊,我怎么和一个不爱的人过一辈子?"
赵父没说话。良久,才轻声道:"我不希望你受委屈,但我希望你能把自己的利益作为出发点来考虑这件事。"
赵无棉后仰着脖子,目光落到窗外——窗外是碧波粼粼的观澜江,和江对岸连绵的南卮山。
赵无棉望着那山明水秀的景,苦涩的笑了笑,喃喃自语道:"每当我想起自己的婚姻,梅花就落满了南卮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