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襁褓即将被掀开,嫣红一阵紧张,狠狠心,指甲稍微用力,掐到苏叶的皮肤上。
苏叶很配合地哭出声,虚弱而断断续续的哭声吓了太子妃一跳,忙收回手,“太医呢,快来看看。”
张太医一直没离开,此时正好上前,小心翼翼自襁褓中掏出婴儿的手,把了把脉,心里仍觉得吃惊。
太子妃没来之前,他就诊过脉了,这脉象怎么也不像7个月早产的虚弱婴幼儿身体。
虽然看着也瘦,比普通出生的孩子小了一截,但脉搏强劲,四肢也有力,只要好好养一养,很快就能和普通婴儿差不多了。
但现在可不能说出实情,只见他神情凝重,把了好一会儿,才为难地对太子妃说,“启禀娘娘,小王子7月即产,身体万分虚弱,得精心伺候呢。”
“那要用何药,你只管说来,”太子妃并不意外,看到孩子这么小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不可能是健康的孩子。
她的怡儿出生时,比这个大了整整一圈。
太医摇摇头,“小王子是身体虚弱,只能用母乳养着,并不是直接生病,药性烈,不适合这么小的孩子。”
太子妃沉吟,对嫣红道,“你先把孩子送回去,询问你主子是否愿意母乳喂养。”
宫中有奶娘嬷嬷宫女照顾婴儿,宫妃会把更多的精力用在争宠上,因此尽快恢复生产,才是大家会做的。
不过陈婉莹已经如此境地了,应该不会想着争宠才对。
果然,嫣红刚抱着孩子进去,陈嬷嬷就出来了,传达她主子的话。
陈婉莹特别愿意自己喂奶,也只相信自己,其他奶娘嬷嬷之类,她现在已经杯弓蛇影了。
太子妃觉得这样战战兢兢不好,但也知道陈婉莹已经被石清雪吓坏了,因此能体谅她。
“即是如此,那张太医,有什么办法给这对母子补一补”太子妃道。
张太医想了想,列举了许多食材,都有养身的效果,但都不是药材,这些东西平日里也吃的,只不过一小半不是陈婉莹这个废妃份例里有的。
有的甚至太子侧妃都吃不到,太子妃没说什么,让李嬷嬷记下,“以后半月送一次,切记,不可少了。”
陈嬷嬷闻言,立刻跪下来带主子感谢太子妃的恩德。
太子妃摆摆手,“好好照顾你们主子就是了。”
说完她带着一队人浩浩荡荡离开,没提出再看一眼的要求。
那个孩子太瘦小了,看着就养不活的样子,她看得是心惊胆颤,就不折腾了。
回到东宫,想了想,太子妃还是先去了太子书房,禀告了这孩子的情况。
太子眼睛盯着书本,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既然养不活,那就不用报宗人府了,省得到时候还要划去。”
太子妃听得只觉不详,一阵心惊肉跳,“太子爷”
“好了,你下去吧,不要打扰孤看书,”太子不耐烦道。
太子妃无奈,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书房重新恢复安静,太子放下那本没翻阅过一页的书,走到窗前,透过缝隙看到一个小太监打扮的身影悄悄离开东宫,不由嗤笑。
他算哪门子太子,囚徒还差不多。
太极殿
因为喝了一点酒,皇帝回来后没多久就迷迷糊糊睡下了,有小太监来禀告消息,都被夏金忠拦住了。
但年老的人难免觉浅,又睡不长,总是断断续续的,这导致了他白天精力变少,处理起朝政来,越发力不从心。
相比之下,雄姿勃发,犹如骄阳一般灿烈的太子,格外让他看不顺眼。
且太子离皇位仅一步之遥,他可不像落得唐高祖那样的下场,因此时时让人盯着太子的一举一动。
皇帝自认为他也没做什么,只是在太子身边安插几个人罢了,让他们时时汇报消息,为的也不过是防止太子走错路。
可太子呢,竟然就因此变得多疑,性情暴躁易怒,甚至屡屡挑衅他这个君父,实在不孝不悌,没有明君之相。
可太子毕竟是他亲手养大的,要废了他,也确实有点不舍。
皇帝梦中见到了先皇后,对着先皇后大吐苦水,“梓潼啊,我精心培养他,没想到养出这样乖戾不受管教的性格,比老六差多了。明明小时候那么讨喜,何以越长大越不懂事不是朕这个君父挑刺,他哪哪都做的不好,不孝长辈,不友爱兄弟,对臣子更是没有宽容之心,一点都不肖朕”
皇帝絮絮叨叨,对着梦中的先后数落太子的不是,然而先皇后的影像在一点点扭曲,原本温婉端庄的笑容,也渐渐消失,直接化成了一副画像,一副挂在奉先殿上的工笔画,让人看了心底直发毛。
皇帝怔住,猛然从梦中惊醒,心脏砰砰跳的厉害。
“夏金忠”他大吼一声。
夏金忠忙小跑进来,“皇上,您醒了,”扶着他起身的同时,还倒了一小杯温水,伺候他喝下。
皇帝摆摆手,神情怔忡,“夏金忠”
“奴才在,”夏金忠低头待命。
“你还记得皇后长什么样儿吗”皇帝愣愣道。
夏金忠一愣,随即明白,说的是先后,而不是现在的中宫之主,那位皇上从未宠过,甚至都没多看一眼。
然而先后,皇上自诩深情之人,对相濡以沫的原配,感情深厚。
打量着皇帝神色,他小心试探道,“皇后娘娘国色无双,仪态万千,宽容大度”
他当然不敢描述皇后的长相,严格意义上说,他们这些当奴才的,都不能直视主子。
但这是不可能的,你不看主子的长相,怎么认人
夏金忠把赞美了无数遍的话,又翻来覆去说了一遍。
“是啊,皇后这么好,怎么那个逆子没有学到他母后一分好”皇帝不满道,戾气横生。
夏金忠吓的跪下来,心惊肉跳,生怕皇帝回过神来会灭口。
那可是太子爷,皇帝对太子爷的不满,几乎摆在了明面上。
这可是皇家父子失和,传出去要造成朝局动荡的。
夏金忠冷汗涔涔,吓的一句话都不敢说。
皇帝见他头抵在地上,摆摆手,直接询问道,“有什么消息吗”
这是在询问,太子和太子妃匆匆离开,去做了什么
东宫的任何风吹草动,皇帝都要知道,更不用说这种在宫宴上缺席的行为。
夏金忠定了定心,小心回道,“太子爷回东宫后,直接去了书房,之后一直看书。太子妃娘娘先去看了新出生的小王子,不过小王子早产,身体虚弱,只能精心养着。”
说着他还把太子和太子妃的对话说了一遍,事无巨细,细节到语气都能模仿。
皇帝嗤笑,“他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在乎,眼里只有权势,可真是个合格的储君。”
夏金忠头低的更低,不敢让皇帝看到自己的表情。
其实他也挺无语的,这父子两岂不是一脉相承
陈侧妃本身挺无辜,但皇帝和太子之考虑到了石重手里的军权,完全没把陈家和陈侧妃放在眼里。
而且当时太子如果极力保下陈侧妃的话,说不定皇帝还会觉得太子被美色所迷,连朝局都不顾,干脆下旨直接赐死陈侧妃呢。
当人心偏颇的时候,他所有行为都会被解读出恶意。
可即便心里觉得太子爷委屈,夏金忠却什么都不敢说,他能在皇上身边伺候这么久,就是嘴严。
从不对外说皇上的事,包括嫔妃和皇子,从他嘴里打听不到任何有关于的皇帝消息。
二嘛,就是从不帮任何人说好话,他一心只有皇帝,不管皇上做什么决定,他坚决执行就是。
果然,皇帝发了几句牢骚,就不再说了,“好歹是皇家血脉,夏金忠,你交代十二监,不可怠慢了。”
顿了顿,他又道,“太子妃贤良淑德,对下宽和,奖励玉如意一柄,金凤钗一对。”
夏金忠心下一凛,这是皇上又在敲打太子呢。
不怪太子夫妻只是面子请,哪个男人愿意君上借妻子打自己的脸
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皇帝总喜欢在责骂太子后,又下旨嘉奖太子妃。
或许这在皇上看来,是在安抚东宫,太子和太子妃一体。
可在太子爷看来,就是君王在羞辱他,说他连太子妃都不如,越发感到难堪。
二皇子和三皇子也时常拿这个说事,羞辱惹怒太子。
偏皇上觉得两人没错,太子妃是他嘉奖的,太子如此形状,难道是对他这个君父不满
矛盾就是这么一日日累积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彻底爆发了。
夏金忠收回心神,沉声应答,先扶皇帝躺下,安排守夜的人,这才下去吩咐。
走到大殿外,他抬头看向高悬的圆月,忍不住叹气,低声呢喃,“风雨欲来风满楼啊,也不知道能忍到几时”
好好一个中秋佳宴,就在这种奇奇怪怪的氛围中结束,第二天重新恢复了以往日复一日的时光。
无名殿虽然多了一些侍候的人,但她们都不被允许出现在正殿内,而陈婉莹要坐月子,从不出来。
这些人被陈嬷嬷各自安排了活计,人手一下子充足起来,两人再也不用干打扫做饭洗衣服等活计,能帮着陈婉莹带孩子了。
她们是绝对不会让苏叶离了视线的,也不会让那些人有机会见到苏叶。
所幸苏叶又不是真小孩,有事只会哼哼几声,不会真的大哭大闹。
三人只以为她是身体虚弱的缘故,哭都哭不出来,只能有气无力的哼哼,也没有在意,见她这么好带,都松了口气。
但也难免忧心,这也太弱了,陈婉莹日夜祈祷,她的身体能好起来。
养身体最好的办法,就是吃得好,睡的好。
而母乳对婴儿来说,是最好的营养品,再加上苏叶给陈婉莹用灵力调养过了,比大部分母乳都健康。
吃饱了就只剩下睡,不然一个婴儿还能干什么
她原本尝试继续运转功法,可没了先天之气,空气中的灵力非常有限,更糟糕的是,她目前的身体还不能容许她长时间耗费心神。
因此每天只能转个半圈,还是断断续续的,不然头会顿顿地疼,还呼吸困难无比。
这种情况持续了三个月,直到她因提早出生,导致的先天不足补齐,才能正常的运转功法。
但这不代表她就能聚拢灵力了,实际很困难。
这么说吧,在母体中运转一周,灵力有一条小溪那么充沛,在外面就只有一滴。
天可怜见,这一滴能做什么温养一个指甲盖都费劲,要不是母乳中还残存先天之灵,她估计现在依旧是瘦弱到快死的模样,不会像现在这样,和普通健康刚出生的婴儿差不多。
在她努力修炼的过程中,天气越来越冷,陈婉莹也越来越失望。
哪怕她生下儿子,外界一点反应都没有,太子既没有放她出去,也没打算助陈景轩回京。
她渐渐有点绝望,不过相比之前万念俱灰好多了。
为了不叫自己被仇恨和愤怒冲昏了大脑,做出无可挽回的事,连累到女儿,陈婉莹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一心一意照顾起苏叶来。
她采取紧迫盯人战术,只要还没有睡觉,就随时随地把她带在身边,就连吃饭也不例外。
苏叶叫苦不迭,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她修炼的进度实在太慢了,目前的情况是,一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而她明显感受到了宫中的气氛不对,隐隐躁动的气息,让整座宫城莫名带上肃杀之气。
这是打开了心智通之后,对外界会有的第六感。
有了这敏锐的感官,再稍稍探查一下消息,就能清楚知道来龙去脉,从而选择对自己有利的路。
然而现在她没有调查的能力,甚至都接触不到除陈婉莹三人以外的其他人。
而这三人自从有了其他宫人后,就再也没出去过。
无名殿独立于宫墙内,与世隔绝,无法沾染外界气息。
因此苏叶只感觉到了躁动,至于源头,她其实已经猜到了,是那个从未出现过的太子。
所谓太子,本就是世界上最危险的职业,而从陈婉莹担忧又无可奈何的神情中,她也能看出陈家似乎不怎么安生。
能被选为太子侧妃,陈婉莹肉眼可见的受过良好教养,非勋贵世族培养不出这样的女郎。
那情况就很明显了,陈婉莹娘家家世不错,却出事了,而太子本该保自己身边势力,却没能保下,是不想保,还是无能为力
从太子妃的表现上看,至少不是陈婉莹犯了错,也不会是陈家罪有应得,不然她不会如此宽容大方,还从自己的份例里补贴一个废妃生的庶子。
几相结合,苏叶有理由怀疑,宫里要出事了。
而她身为太子的孩子,绝对是首当其冲,无法置身事外的。
可她现在还只能被裹着襁褓,动动手脚都费劲,没点自保之力怎么行
她能想到最合适现在的自保方法,就是修炼出一点灵力,然后使用符篆和丹药。
她仔细盘了盘,空间里能用得上的丹药不多,符箓就更少了。
一是她在包青天的世界把能炼制的丹药都备了一份,但顶多十颗。
她当时的想法是,有这些备用就够了,能使用的世界当然也能炼制,需要再练就是了。
她的想法没错,就是再想不到自己竟会成为婴儿,为了出生,还把母体中练出带有先天之气的灵气,全部输给了陈婉莹,以至于他现在别说练了,用起来都费劲。
催动丹药所需要的灵力比符箓多,符箓还可以通过燃烧的方式,丹药不行,要么吃下去,要么用内力或灵力催动。
可在五岁前,是不能学内功的,那会影响身体发育。
而符箓她当时没时间精研,只稍稍了解,画了一些容易又觉得有趣的,剩下就再没有了。
修炼加丹药就用去了她全部精力,另外还因为感兴趣,花时间研究了一下炼器。
而上个世界,因为世界法则的压制,压根练不出带来灵力的丹药和符箓,她也就不浪费时间了。
二嘛,这个世界有灵气,可真心少得可怜,且她能感觉到,灵力似乎在向别处流通。
能量是守恒的,大到宇宙万物,小到一粒尘埃,物质可能发现改变,但绝不会消失。
这边没了,就意味着那边多了。
可空气中的灵气却是在缓慢的减少,且得不到补充。
这就很奇怪了,给苏叶的感觉就是,依然禁锢在一个鸡蛋壳里,偏壳里的能量在慢慢消失,等到全部没了,这个壳中世界就会变成一团死水。
她尝试推演之术,可还是那句话,她太小了,灵力远远不够,且似乎心智通还做不到推演一个世界的未来走向,得再突破一层,达到天眼通的程度才行。
她无奈放弃,在有限的丹药和符箓中,挑选了以她现在的灵力,可以使用出来,放在方便取用的地方。
然后佯装睡觉,实际上是在艰难修炼中。
外面渐渐结起一层冰霜,待在温暖如春的大殿里,重复着一日日相似的生活,是感受不到时间流逝的。
这天深夜,苏叶照样在哄睡了陈婉莹,嫣红在一边打瞌睡后,开始修炼。
突然,她耳朵一动,听到了殿门缓缓被推开的声音。
苏叶猛地睁开眼,向着那个黑影看过去。
黑夜中,一个高大的人影侧身走进来,轻轻阖上门,没有点灯,也没有惊动沉睡的陈婉莹和嫣红。
几个月的婴孩,视力本就不够清晰,再加上夜色很沉,大殿内处于极度昏暗的状态。
苏叶只能模糊看清,是一个青年男子,身材挺拔修长,感觉不到恶意,她就没有出声,静静等着。
男人在关门后犹豫了一会儿,就走向苏叶的小床,垂眸打量她。
苏叶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感受到了无边的压抑。
这让她陡然一惊,浑身唤起鸡皮疙瘩,不是因为危险,而是有什么即将来临,风雨欲来的前兆。
男人伸出手,轻轻在她脸上触碰一下,极致的冰冷让她不由蹙眉,太冷了,就像数九寒冬的冰雪。
男人弯腰低头,一双黑如深渊的瞳孔,引入苏叶眼帘,吸引她全部视线。
这双眸和夜色一样黑,也一样沉静到没有情绪,只剩下漫无边际的黑。
他勾了勾嘴角,“小家伙,竟然没睡吗”
他恶作剧般地捏捏苏叶的脸,好似想要让她哭出声来,吵醒所有人才罢休。
可深夜前来,其目的难道不是让所有人都不知道吗
男人拿出一枚精致小巧的玉章,轻轻放到她的襁褓里,然后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她,“你要是有这个命呢,就活下来,至少吃喝不愁。要是没有”
他恶劣的笑笑,“谁让你不会投胎呢,就像我一样。”
说完,他不再留恋,大步流星往外走,殿门再次开启,冷风吹进殿中,又传到西次间,把嫣红冻醒了。
她先是茫然四顾,然后立刻去查看苏叶,见她还安然的闭眼沉睡,松了口气,起身去查看门窗,发现都关得好好的,自家主子也睡的很熟,这才回转继续趴下打瞌睡。
等她重新睡着,苏叶才从襁褓里挣出一只手,把那个小小的玉章拿在手里把玩,上面只刻着一个樽字,是太子的私章。
那男人的身份毋庸置疑,她沉思几瞬,把印章放入空间,这件事还是不要叫陈婉莹等人知道了。
一夜过去,无名殿又恢复了平静,只是随着天气越来越冷,陈婉莹的心情也越发糟糕。
今年是个特别冷的年,从进入十二月份就开始下雪,有时候下几天停下,有时候下个几天几夜,厚厚一层雪覆盖在地面,仿佛整个世界都亮堂了几分。
以往最喜欢下雪天的陈婉莹,第一次担忧雪太大,而更北的北方会更冷。
陈景轩被流放,原定目标是瘴气丛生的琼州,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皇帝又改了主意,变成了北方边境。
那里从十月份就开始冷了,且一月冷过一月,到了年节前后,甚至能冻掉耳朵。
陈景轩是去流放的,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待遇,即便家里给准备了厚实的衣服,可光这些还不够。
陈婉莹就担心哥哥熬不下去,再也回不来了。
然而担忧也没用,她被禁足在无名殿,早已和外界断了联系。
一想到这个,她就再也无法入眠,一宿一宿睡不着。
母亲去世,父亲续娶,她唯一的依靠就是哥哥,如果不是有一个优秀的哥哥在,她不一定会受到父亲的重视。
毕竟继母对她只是面子情,当着父亲的面关心几句,背地里是完全无视。
而父亲眼里只有他的书本,和光耀门楣,恢复祖上荣光。
哥哥让他看到了希望,连带着对她也善加培养,要是没有哥哥,她未来一片暗淡。
苏叶知道她的心结,却劝不了,只能更加勤奋修炼。
时间来到小年夜,宫中要举办今年最后一场宫宴。
小年夜结束,皇帝就该封笔了,朝臣也可以回家休息,除夕当晚的宫宴只有皇室宗亲参加,大臣们都在自己家里。
因此这小年夜的宫宴,才是皇帝宴请朝廷重臣,嘉奖一年功绩的时候,谁也不能缺席。
陈婉莹和苏叶自然没资格参加这个大宴会,小年夜当天,太子妃派人送来了许多年节需要的物资,包括食物,炭火,新的棉衣和布料,以及给苏叶的份例银子。
陈婉莹既然是废妃了,那自然什么都没有,可苏叶是太子庶子,享郡王待遇,东西还真不少,足够两人连带无名殿一干下人使用了。
送东西来的是李嬷嬷,询问过苏叶,得知她身体好了不少,不常生病,就欢喜地回去禀告太子妃了。
太子妃闻言,心下宽慰,“无事就好。”
说着她开始准备晚上宫宴的穿戴,因为要穿太子妃品级的朝服,上大妆,一套流程走下来,需要将近两个时辰。
因此从中午就开始准备,先沐浴,再梳妆,然后挽发,换朝服。
等全部弄好,已经到了申时,太子妃派人去前殿询问太子,什么时候出发。
结果宫人回来禀报,“太子爷说,太子妃娘娘生病了,去不了,此次就让石侧妃带着两个小王子前去吧。”
说完,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头深深磕在地板上。
太子妃一怔,随即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她顾不上生气,急切往外走,快的连李嬷嬷等人拿上披风都来不及。
太子妃一路小跑来到前殿,还没进去,就听到了里面石清雪张狂的声音,“爷,真的不让太子妃去吗”
“你不是不愿意”太子挑眉,语气嘲讽。
“我这是听说小郡主病了”石清雪忙为自己找补。
“胡说”太子妃生气,“怡儿好好的,你休要咒她,石氏,你太没规矩了”
“太子爷,您看她,一上来就急赤白脸的,好不威风哦,我就是这样被她日日欺负的,还贤良太子妃,尽踩着爷您刷名声。”石清雪才不怕太子妃,最近这段时间太子的独宠已经养大了她的野心。
太子妃算什么,不过是生了一个女儿,还被太子爷厌恶了的女人,等到太子登基,指不定谁当皇后呢。
太子脸黑了,冲着太子妃道,“你来干什么”
太子妃压了压火气,认真澄清道,“太子,臣妾并没有生病,怡儿也没有。”
“看看,看看,这就是贤良的太子妃,为了去宫宴刷好名声,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顾了,”石清雪怕太子知道自己在撒谎,连忙道。
太子妃有没有生病,一目了然,可小孩子却不是这么回事。
皇家孩子养得金贵,只要叫了太医,为了保险,就算是不太重要的症状,也会被太医们说得严重几分。
而小孩子哪有没症状的时候,不行哭两声也能说对喉咙不利啊。
太子妃皱皱眉,懒得搭理石清雪,看着太子的眼睛道,“太子,我身为太子妃,今晚如论如何都不能缺席。”
她眼神坚定,表达了强烈地陪着太子一起去的愿望。
太子定定看着她,不发一语。
石清雪见此,心里一紧,怕太子真的答应,忙拉拉他,软声撒娇,“爷,我们该走了,不然就太迟了。”
太子回过神来,最后看了太子妃一眼,冷淡道,“孤说你生病了,就是生病了。怎么,你要仗着父皇的称赞,不把孤放在眼里吗”
太子妃浑身一软,感受到无边的冷意,既是丈夫的言语如刀,也是外面无边的风雪,让人寒到了心底。
她转身,看着那个以前视为良人的男人,一步步走出自己视野,消失在冷冽的风雪中,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一滴滴往下落。
从她被点为太子妃后,就再也没哭过了,作为未来的皇后,她想要当好他的妻子,不允许自己软弱,不允许自己嫉妒,要贤良大方,成为他最好的贤内助
可这一刻,在他即将上战场的时候,依然选择推开她,选择与她划清界线
原来她只是太子妃,从来不是他徒樽的妻子,不配与他风雨与共,共赴黄泉,何其讽刺
她怔怔地站在这空荡荡的大殿中,茫然四顾,竟是如此陌生。
明明在东宫生活了近十年,却好似从未踏足这片地方。
李嬷嬷拿着披风,匆匆赶来,披到她身上,安慰道,“主子别伤心,您始终是皇上亲封的太子妃,不是石清雪那等小人能比得上的。”
太子妃摇摇头,“你不明白”
她伤心的从来不是太子更偏爱哪一个,而是夫妻十年,他从未承认过她是他的妻。
所有的努力被一朝否定,她是否连和他共赴黄泉的资格都没有
李嬷嬷并没有意识到,今晚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只以为太子偏心石氏,打击到太子妃的权威了。
太子妃哭着哭着却笑了,转身看了这前殿最后一眼,大步流星往外走,来到女儿的住处,抱起她就回了自己卧室。
徒怡被母妃的动作吓了一跳,本欲大哭,可看到母妃脸上的泪痕,不由伸出手轻拍,就好像母妃安慰她一样,笨拙的想要安慰母亲。
太子妃看着自己的女儿,“怡儿,以后母亲不能照顾你了,你要好好的,知道吗”
徒怡不懂,只觉得不安,还只会简单说几个字的她,只能一遍遍喊母妃,得不到回应,就扬声大哭。
太子妃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儿,心痛无比,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得到母亲安慰的小姑娘渐渐熄了声音,泪眼巴巴的看着母亲。
太子妃从床头一个小格子里,拿出一个玉瓶,哄着女儿喝下去。
半响之后,徒怡陷入沉睡,她用一层又一层的小被子裹好,然后放入早已准备好的大箱子里。
这是专门用来装布料的,分成三层,以免压坏最下面的布料。
徒怡被她放在了第二层,那里装了拉环,有两个小小的通风口。
放好后,她在上面又放了一层皮子,满满当当一整箱。
拉开门,太子妃对李嬷嬷道,“你带着几个人,把这几箱礼物送到我娘家去。”
李嬷嬷惊讶,“这个时间”原定不是明天吗
太子妃叹息,眼中的悲痛一闪而过,“等不到明天了。”
“不会的,”李嬷嬷误会了,忙安慰自家主子,“皇上不会任由太子胡来的,太子不会为了石侧妃禁您的足。”
太子妃知道她不懂,也没有解释,只道,“现在宫门口来来往往,查得不严,我有些东西想送出去”
剩下的话她没说,让李嬷嬷自行脑部。
果然,李嬷嬷想到太子妃应该是有一些不能让人知道的东西,要送到娘家,那确实要赶在检查宽松的时候送出去。
作为奴才,她当然不会询问是什么,立刻安排几个宫女和太监,随着自己抬箱子出去。
太子妃叮嘱了一声,“太晚了就不要回来了,明天也是一样的。”
李嬷嬷点头,带着众人,抬着礼物走了。
不知道她这一走,会如何的追悔莫及,早知道,早知道,她就留在主子身边,说不定还能救下这个从小照顾到大,当成亲闺女一般的主子呢。
东宫再一次恢复了宁静,静到让人发慌的程度,太子妃送走了太子,也送走了自己的女儿,再也忍不住了,趴在被子上痛哭出声。
太子妃正殿极大,外面风雪呼啸,谁也没听到这仿若末日的哀鸣。
无名殿内,苏叶睁开眼,感受到心跳越来越剧烈,不好的预感也越来越清晰,明白,变故已经开始了。
她想要提醒陈婉莹等人,可出口的只有婴儿的吟语,没办法,她从空间里找出一张噩梦符,贴在陈婉莹身上。
这个时间点,陈婉莹本不该睡觉的,她正在做针线,可噩梦符的作用,让她忍不住打瞌睡。
她睡眼朦胧看了女儿一眼,发现她也正睡着,再也忍不住了,趴在了桌上。
苏叶利用这段时间修炼出来的一点点灵力,设定了噩梦符内的噩梦。
大火,无边的大火包围着整座无名殿,陈婉莹抱着自己的女儿,站在大殿中央,慌乱的往后退。
殿门口是举着刀兵,气势汹汹的侍卫,脚边是无名殿的下人,陈嬷嬷和嫣红,他们还要杀她,杀太子的孩子。
陈婉莹梦见皇城正中央,太子举兵造反被镇压,皇帝下旨东宫上下全部处死。
她逃无可逃,只能放了一把火,烧死自己也烧死女儿,一起共赴黄泉,免得到了地下,没有完整的尸身,无法投胎转世。,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