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穹昏昏沉沉回到了罚恶司,众人见他安然无恙,终于放下心来。
一夜激战,异怪全然肃清,一众判官功不可没。
论功行赏的事情,且交给夏琥和钱立牧,一个会算账,一个会认人,事情肯定做不错。
徐志穹偷偷钻进夏琥房中,且在那香喷喷的卧榻之上,美美睡了一觉。
霸道出凡尘,元神能离魂。
原来还有这样一句俗语。
然而就是这句俗语,能帮徐志穹解开一些重要谜题。
粱孝恩曾经死在徐志穹的手上,当时徐志穹摘了他的罪业,还通过罪业召唤出了他的魂魄,按照这个世界的一般性常识,这个人已经死透了。
但粱孝恩没有死透,他复活了。
没有魂魄,没有体魄,粱孝恩还能复活,这就引出了一个重要概念,就是所谓的元神。
元神的概念,徐志穹只有一点模糊的理解,应该是存在魂魄之内,所谓的意识本源。
也就是说身体的内部是魂魄,魂魄的内部是元神,而元神已经没有了内部的概念,元神就是意识的最终体现。
至于对元神更深层次的理解,徐志穹并不知晓,目前能知晓的是正常人的元神不能离开魂魄,
粱孝恩之所以能死而复生,是因为他的修为在凡尘之上,霸道修者的修为在凡尘之上,获得了新的能力,元神能够离开魂魄,这让粱孝恩逃过了一劫。
逃过一劫之后,为什么要通过粱功平的魂魄重生呢?
徐志穹想起了公输班的讲述。
苍龙霸道和白虎杀道的气机,来自于魂魄。
也就是说,粱孝恩重生之后,如果还想保持修为,就必须找到合适的魂魄,也就是能制造霸气的魂魄。
他必须要通过霸道修者的魂魄才能复生,于是袁成锋就帮粱孝恩找到了圣慈长老粱功平。
粱功平虽然被混芒之技变成了血树,但魂魄依然以某种形式存在着。
袁成锋把粱功平身上的混芒之技化解了,也就为粱孝恩提供了一道现成的魂魄。
这也同时解释了另外两个谜题。
一是为什么洪俊诚对粱玉瑶如此热情?
二是为什么洪俊诚非要粱玉瑶出使千乘国?
这两个谜题有同一个答案,洪俊诚需要粱玉瑶的魂魄。
粱玉瑶的魂魄有什么特殊之处?
洪俊诚自己的魂魄出了什么状况?
这些谜题还得从袁成锋身上寻找答案,当前得到的结论仅限于徐志穹的推测,具体还需要通过袁成锋去验证。
他真恨不得现在就把袁成锋的魂魄放出来,但他实在抵挡不住倦意,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了。
这一睡便是一整天,等徐志穹醒来时,见夏琥正在灯下研墨。
灯烛掩映,夏琥神情专注,越发显得俊美可爱。
徐志穹走到近前,想在娘子脸上亲一下,看到夏琥正在整理账目,徐志穹把撅出去嘴,慢慢收回来了。
徐志穹悄无声息往门外走,夏琥悄然来到背后,柔声细语道:“官人,往哪里去?”
徐志穹干笑两声道:“刚睡醒,有些干渴,去寻些水喝。”
夏琥端来茶杯道:“茶都给官人沏好了。”
“腹中饥馁,想去寻些吃食。”
“糕饼准备好了,官人快去吃两块。”
“我尿急,娘子,你莫不是把夜壶都准备好了吧?”
夏琥变了语气,拍了拍椅子道:“官人,尿急也不急此一刻,先坐下来,咱们说点正事。”
徐志穹坐在椅子上,心情忐忑。
夏琥拿出了账目,一笔一笔跟徐志穹计算起来。
徐志穹抢了五百万两银子,修建罚恶司花了三百五十万,还剩下一百五十万。
给参与抢劫的众人论功行赏花了一大笔,找公输班买消息又花了一笔,置备罚恶司各色吃喝用度又花了一笔。
为准备这场恶战,徐志穹给判官和魅道修者各买了一身好装备,这些都是一大笔银子。
诛杀异怪一战大获全胜,又要论功行赏,手头上的银子还剩六十多万,有些吃紧了。
徐志穹眨眨眼睛道:“这一仗打完,有多少判官要银子?”
当初徐志穹说的明白,留在道门的判官奖励功勋,要银子的判官,意味着他们不想再走判官这条路了。
夏琥摇头道:“没有一个判官想要退出道门。”
徐志穹一笑:“如此说来,他们对道门也算忠诚。”
夏琥摇头:“忠诚谈不上,这些人私下商议过,千乘国律法森严,这些人在阳间已经死过一回,没有合法的身份,只能去山间当野人,
你且想想,野人的日子却比判官好过么?他们实在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徐志穹一锤案几:“这群人,心思就是不纯,我去教训他们。”
“官人,别走,”夏琥拉住徐志穹,“账算清楚了,再去教训不迟。”
徐志穹笑道:“娘子,他们既是不要钱,给功勋就是了,这却还用算账么?”
“功勋也不好给,”夏琥摇了摇头,“这次全城闹异怪,那些怒夫教众死有余辜,他们的罪业摘了能换功勋,
可有不少平常百姓,被异怪杀了,也成了异怪,他们的罪业不够两寸,不该让他们受苦,也不能兑换功勋,可斩杀异怪的判官出过力,也拼过命,他们的功勋找谁要?”
初代异怪有罪业,二代异怪的罪业普遍不足,这事徐志穹也是亲身经历过的。
夏琥又道:“而且怒夫教那帮人变成异怪的时候已经死了,也不知道他们死了多久,有些人的罪业没有及时采摘,都消散了,这些功勋要是补偿下来,也得好几万,咱们上哪弄这么多功勋?”
徐志穹抿抿嘴唇:“这事情不能单独按惩恶来算,这是善举,白大夫管赏善的,让他出一些!”
夏琥摇头道:“白大夫也拿不出这多功勋来,不够的功勋,只能拿银子补,官人,咱们手头的银子当真扛不住了。”
“娘子说笑了吧,”徐志穹看了看账目,“咱们还有六十多万银子,这也不是个小数目。”
“数目是不小,可开销也很大,要养活整个千乘罚恶司,还得养活洪华霄手底下两百多个女子,
你还别忘了还有千乘阴司,你当初答应给他们找了办法,能让他们种地,种树,挖矿,现在办法你没想出来,吃喝用度全算在了咱们头上。”
徐志穹揉揉额头道:“娘子,我当真尿急,容我出去解个手。”
“官人,让你出去解手,怕是你就不回来了,”夏琥当真拿出个夜壶,“来吧官人,奴家伺候着。”
“这,这却不羞煞人……”
“官人何时怕羞过,来吧,奴家手把手伺候着。”
夏琥样样都好,就是对钱的事情太认真,今天不把账目说清楚,徐志穹断然走不出中郎馆。
徐志穹当即写了字据,一月之内弄来一百万银子,否则夏琥就把洪华霄和阴司的银钱都给断了。
银子的事情暂告一段落,徐志穹让夏琥收拾出一间客房,他要专门审讯袁成锋。
这个人的魂魄相当重要,徐志穹叮嘱夏琥道:“娘子,他说的事情,要一五一十记下来,日后我若是忘了,千万提醒我一声。”
夏琥准备好了纸笔,徐志穹去星宿廊把罪业拿了下来。
四尺三寸,往夏琥面前一摆。
“这根,真长!”夏琥抿了抿嘴唇,喉头也蠕动了两下。
徐志穹给夏琥递了个手帕:“娘子,矜持些,我这还有更长的。”
夏琥一脸惊喜道:“还有比这根更长的么?要是比这个更长,加在一起,能换一千功勋了。”
徐志穹心下慨叹,娘子这心里,除了银子就是功勋。
他把袁成锋的魂魄从罪业里放了出来,放出来的前一刻,徐志穹拉开架势,做好了战斗准备。
夏琥嗤笑一声:“你这是作甚?一个亡魂而已,还敢和你动手怎地?”
“他敢,他当真敢,你却不知这厮执念有多深。”
魂魄从罪业里钻了出来,徐志穹本打算抄家伙,却发现袁成锋十分安分。
“运侯,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徐志穹笑道:“怎地?不想见我么?”
“怎会不想,以你今日之修为,还愿见一个罪囚,也算袁某福分了,客套的话不必多说,你是有事情要问我吧?”
徐志穹点点头道:“你愿意回答么?”
袁成锋笑道:“运侯肯赏脸,哪有不答的道理?”
“是怕拷打,还是真给我面子?”
“拷打不怕,到了地府还有数不清的拷打,我是怕运侯一怒之下,送我个灰飞烟灭。”
“与其在地府熬刑,灰飞烟灭得个痛快,不也是件好事?”
袁成锋摇头道:“能有下辈子,就有盼头,不管煎熬多少年,终究能等到转生的一天。”
徐志穹沉下脸道:“若是让你永不超生呢?”
袁成锋笑道:“那就看运侯是不是秉公执法了,能说的我都说,不能说的,不是我不愿说,是我说不出来,缘由你也知晓。”
他所谓不能说的,应该指的是和混沌相关的秘辛,他活着时,这些事情都未必能说出来,而今只剩下魂魄,若是说了只怕要灰飞烟灭。
徐志穹先问了第一个问题:“霸道出凡尘,元神能离魂,这话你听说过么?”
说话间,徐志穹悄然开启了真言诀。
袁成锋点头道:“不止听说过,还见过,折威星官粱孝恩曾死在你手上,但他的元神逃出来了。”
这印证了徐志穹的第一个推测,粱孝恩为什么能死而复生。
“是你破解了粱功平的血树,复原了粱功平的魂魄,让粱孝恩的元神寄生了进去?”
“不只是魂魄,还有体魄,粱功平的魂魄和体魄都被粱孝恩夺走了,而今的粱孝恩到底有多高的修为,我也说不清。”
粱孝恩的实际修为是四品,但很可能利用粱功平的魂魄恢复到了三品。
徐志穹又问:“粱功平的元神还在么?”
“粱功平的元神还在,但受了粱孝恩的压制,应该在魂魄之中沉眠了,能不能醒的过来,要看粱孝恩的状况,
若是与魂魄契合之前,粱孝恩的元神突然虚弱了,粱功平或许真能醒过来,若是梁孝恩的元神完全契合,粱功平的元神何去何从,我也不知晓。”
在真言诀的驱使下,袁成锋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这些也和徐志穹的推测基本相符。
“你们当初为何要不远万里,跑去大宣渊州,寻觅粱功平的魂魄?却没有别人的魂魄能代替么?”
袁成锋道:“粱孝恩本身有四品修为,巅峰之时,曾有一品修为,其元神甚是强悍,四品以下的魂魄无法承载,四品之上的魂魄又无处寻觅。”
原来元神的品秩很高,对魂魄的要求也很高。
可洪俊诚为什么看上了粱玉瑶的魂魄?粱玉瑶还没到四品。
这事袁成锋知情么?
“你对洪俊诚知晓多少?他为何有霸道修为?”
袁成锋连连摇头:“这世上,最让我看不透的人就是洪俊诚,我知道他身怀修为,甚至在我之上,但我真没想到他是苍龙霸道修者,
霸道修者必须要有梁家的种血,洪俊诚的种血从何而来,我也不知。”
这也正是困扰徐志穹的重要谜题。
“洪俊诚是怒夫教的人么?”
袁成锋再次摇头:“洪俊诚极其厌恶怒夫教,壮年之时,曾几度派出神机司予以剿灭,比及晚年,似乎宽仁了一些。”
“你在怒夫教中,是什么身份。”
袁成锋道:“我是怒夫五司之一,大司士。”
“你是大司士?”徐志穹愣住了。
那何水灵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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