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楼船座舰的庐室、帆樯,乃至船舷、甲板,纷纷燃烧起来,蔡瑁不得不痛苦的做出弃船的决定,甚至狼狈到连爵室、舱内的财物也来不及带走。
蔡瑁通过一条临时搭建的木板,来到另一艘楼船上。不过这里也未必安全,随时会有被延烧的危险,为了安全起见,他又连换数船,最终来到一艘靠近南岸,火势烧不到,火箭也射不到的楼船上。
此时,楼船座舰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篝火,黑烟滚滚,直冲天宇。然而可怕的是,船上至今仍有人,不时便可看到浑身冒火的士卒,惨叫着从船上跳下。
没办法,楼船座舰上棹卒、战士超过三百人,而安全的下船方法无非就那么几种,面对熊熊大火,很难及时有序的撤走。
“刘景小儿……!”蔡瑁脸庞带着浓烟熏过的痕迹,显得又黑又脏,上面布满狰狞之色。
相比于士卒,他心里更在意自己的座舰,即便是强大的长沙水军,也没能伤到它一片木板,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毁在这里。
除了楼船座舰外,另外还有二三十艘大小船舰,正被大火吞噬,并且火势不断向四周蔓延。
期间山岭上的火箭、火矛也从未停止,令荆州军将士叫苦不迭。因为山岭高达百丈以上,纵然有心反击,也无能为力。这种只能被动挨打,却难以还手,对荆州军士气的打击不言而喻。
蔡瑁双目赤红,咬牙切齿道:“好个刘景小儿!难怪敢在江上正面拦截我的舰队,原来是招纳了荆蛮,以为助力。”
蔡和出言建议道:“军师,此处山岭极为陡峭,难以攀爬,不如让后军选择平坦之处登陆,绕袭荆蛮之后。”他亦是襄阳蔡氏子弟,不过他投军时间比蔡中稍晚一些,而今仅为别部司马。
蔡瑁气愤归气愤,却并未失去理智,点了点头,认可了蔡和的建议。然而就在这时,南岸忽然传来一阵鼓声,蔡瑁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猛地回头望去。
南岸的丘陵背后,密林深箐的丛林中,伴随着整齐的鼓点声,行出一队队头戴兜鍪,脚蹬草履,身上或着绛衣、或披襦铠,手持刀楯、矛楯、弓弩的士卒。队列从西到东,宽度足有两里。
蔡瑁与蔡和不由面面相觑,皆是从对方脸上看到了震惊,以及隐藏在震惊之后的一抹戒惧。
不怪两人如此大惊失色,即使是最最保守的估计,对方亦在三千人以上,可能有四千,也可能有五千。而且,从对方士卒依旗鼓整齐行进来看,他们绝非是一群乌合之众,或者荆蛮之流。
“刘景小儿……”
蔡瑁一时间内心显得异常焦虑,先是实力强大的水军,继而是凶恶难缠的荆蛮,现在又冒出数千训练有素的步卒,这让他有一种捅了马蜂窝的感觉。
刘景的底牌,未免有点太多了!蔡瑁甚至怀疑,对方手里说不定还留有后手。
同时,蔡瑁心里也是十分不解,刘景区区一个不满万户的小县长,麾下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多的兵力?就算如之前吴巨所说一般,收编了一部分长沙的残兵败将,也不该有如此规模才对。
不久,更震撼的一幕出现了,敌军阵列间,突然出现数量众多的大型战具,从外观上不难看出,这是飞石车和大型弩,其下皆装置车轮,被士卒推行而走。
蔡瑁过去曾听说过陈球在零陵时制作巨弩杀敌的传奇事迹,哪曾想荆南不但有巨弩,还有飞石车,简直是重新刷新了蔡瑁对荆南的认知。只是奇怪的是,为何临湘城中没有这两样东西?
要么,就是这两样东西只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要么,就是张羡根本不知有这两样东西。
蔡瑁内心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如今前路被堵,又遭夹击,如果不能尽快做出应对,后果不堪想象……他可不想灰溜溜的回临湘。
蔡瑁不再迟疑,当即下令,舰队船只横亘江面,首尾相接,连成一座座浮桥,接着命蔡和、习珍、吴巨三人,率领部曲抢占南岸,组成阵地,迎击敌军。最后,派人传令后军,尽快择地登陆,从侧翼对敌军发起进攻。
这时,刘景军前部已经接近南岸,在延绵两里的阵地,鹿角置于最前端,作为第一道防线。
鹿角之后,是手持矛楯的精锐甲士,以二十五人排成横队,纵深两列,正好是一个“队”,手持鼓、旗之卒站在队列最前方,而队率位于队后压阵。
队与队之间,虽有间隔,却可视为一阵,即正面五十人,纵深两列,即百人之“屯”。
不管是百人屯,抑或五十人队,已经基本能够演练所有阵型,所以在汉代军队中,队、屯有着十分重要的地位。
事实上不止汉代,从春秋战国,一直到明清时代,队、屯一级虽然名称叫法各不相同,但对一支军队至关重要。在乱世,队一级足以进入诸侯的法眼,而屯一级,则可进入国家的视线。
屯与屯之间,亦有间断,从西到东,延袤两里。矛楯之后,则是弩兵方阵,人数同样是以二十五人为列,但是纵深却比矛楯多出一倍,足有四排,而在弩兵与弩兵方阵之间,则夹杂着少量弓箭手。
刘景由于灵魂乃是来自于现代,知道弓的威力,其实是在弩之上的。弩的优势在于可快速成军,哪怕一名普普通通的农夫,只要稍稍经过几个月的训练,就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弩手。
弓则不行,要想培养一名合格的弓手,需要以年为单位。而两者的威力,也正好与训练时间成正比。
可惜荆南地区并没有习弓的传统,倒是无论汉蛮,都以弩为长,是以刘景即便有心培养弓箭手,也不是仓促之间就能够成功的。不过韩广的一百八十余名部曲,皆擅长弓箭,又勇猛善战,由羌胡阿仆统领,列于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