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黄粱一梦“沂弦!谢沂弦,好一个谢沂歌!你身为皇子,弑君杀父,残杀手足,残害忠良,勾结江湖势力,致使生灵涂炭,哀鸿遍野!你看看!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眼前的一切是你曾想要的吗!”
谢沂弦眼波微动,握着剑的手微微颤着,沉默着,没有搭话,嘴唇微动,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谢沂弦身侧的男人却是说话了,猖狂地大笑着。
“和她废什么话!殿下,如今他们大势已去,我等才是可以书写历史的英雄。臣知晓你与此女关系不一般,但是你切不可妇人之仁,她虽是女子,但她是昭玥王之女,亦是天下十大名将里唯一的女将军,是七重天武者啊!勿放虎归山!”
“英雄?”
“就你们?啊哈哈哈哈!”明卿卿像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一样,大笑起来,“你们杀我父兄,灭我族人,屠我天璟国百姓将士,竟然自诩英雄!”
她眼神冰冷狠冽,剑指谢沂弦:“你踩着父兄尸骨,踏着万千枉死的将士百姓,登上那个至尊之位,真的坐得稳吗?坐得安心吗?”
“你瞧一瞧,你周围,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你呢,盯着你们呢?哈哈哈哈!”
马上的男人见谢沂歌有些动摇,立马道:“殿下,不要相信她,她和他们一样,都背叛了你,弃你而去!”
一旁的人高声打断他的思绪,将他拉了回来。
谢沂弦想起什么,瞬间眸色狠辣:“对!卿卿,这都是他们自找的。卿卿,你和他们无关,你放下武器,我会让你忘记一切。”
说到这里,他眸色温柔,就连声音都轻了几分。
“我们还像之前那般嬉笑打闹,打马闯江湖,做无忧无虑的侠客可好?我们还是那个京城城里到处闯祸的挚友,可好?”
直到此刻,他竟然还存着挽回之意,一双几近单纯的眸子里更是充满了希冀,仿若还是当初朝她伸手要美酒的少年郎一般。
而一切就好像从未发生,一切都回到从前,父兄皆在,天璟国国泰民安,而少年们依旧恣意风发。
“呵哈哈哈哈……假的,都是假的。”
明卿卿收回视线,眼底的悲凉浮漫,笑着哭了起来,竟觉得这漫长的二十几年一息间皆是黄粱一梦,仿若眼前是真,过往是假。
“谢沂弦!沂弦,沂弦……”明卿卿低声呢喃着这个名字,“你怎配皇帝伯伯为你取的这个字!”
仿若被戳到了痛处,谢沂弦悲凉一笑,又极其疯狂道:“你既如此,那就别怪本殿下不念旧情了!”
明卿卿仰天闭了闭眼,连呼吸都痛得颤抖着,手中剑应声落下,她放弃了抵抗。
她转身跪下,小心翼翼抱住地上冰冷的男人,被银箭刺穿的心口,鲜血滴落,渗入土地,与血水融为一体,苍白的小脸上尽是鲜血。
“父王。”
她声音呜咽,悲痛不已。
“父王,孩儿不孝,直至今日,才知晓您与哥哥们的良苦用心,以往竟是觉得你们不在意孩儿,与你们有诸多疏离……”
男人身披战甲,持剑单膝跪于血泊之中,墨发凌乱,铠甲早已破碎不堪,狼狈至极,即便如此,却依旧高大伟岸,明卿卿抬眸,才发现他一双眸子,一直死死盯着的方向,不是她所在的京城,还有哪里。
“啊——”
声音几近撕裂开一样,她痛苦地哀吼着。
明卿卿突然明白了什么,她的父王啊,那个一向冷血冷清,与她百般疏离的父王,竟然到死,都望着她和三哥所在的京城!
倏地悲从中来,她抱着男人恸哭起来。一股锥心之痛,若洪水猛兽倾覆而来,将她淹没,将她拉入无尽的深海,窒息感席卷全身,挣扎着不能自救。
即便胸口处早已被长箭刺穿,鲜血淋漓,即便是身陷囹圄至此,即便她知晓她今日绝无生还可能,都没有她亲眼看见三哥和王府沦陷,没有她十几天不停歇赶往此处,却见国破家亡,望尸山血海,没有她此刻抱着父王冰冷尸身来得痛。
如今京城沦陷,父王和四十万大军皆丧命于此,想来那下落不明的两位兄长也是凶多吉少了。
她多想救救他们啊,可是她救不了,连自己都救不了。
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抚他睁开的双眼,却见自己手染淋漓鲜血。
像是做错事情的小孩子,在家长面前无措惊慌,她仓惶地缩回手,用还算干净的里衣一遍遍擦着,又一声一声道歉。
“父王,孩儿擦干净……擦干净,就不脏了。”
直到擦得一丝血迹不在,这才颤抖抚上他的双眼,可是男人似乎执念太深,那双眼睛久久未曾闭上,死死盯着京城那个方向。
明卿卿悲恸不已,哭道:“父王,你不必再担心远在京城的孩儿了……”
冷风凄凄,衣衫染血,山河倾颓,残垣堆砌,百姓流离失所,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明卿卿哭得不能自已,不再是那个威武霸气的巾帼将军,不再是那个混迹江湖,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混不吝,是一个身临绝境,一无所有的小兽。
像是想起什么,她又笑了起来,似喜似悲。
她再次抱住男人:“因为,很快孩儿就会来陪你了。您安息吧……”
她再次伸手去抚,这一次男人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明卿卿跪在地上,呜咽着,颤抖着。
片刻后,她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站起身来,眉眼染上一抹红,像是天边红得滴血的残阳。
转过头,死死地盯着周围迟迟不敢擅动的人,眼神凌厉,风吹动着她高高竖起的墨发飘扬。
年纪不大,五官娇小精致,像是一个将碎的,却漂亮得不像话的瓷娃娃,可此刻的她一身血衣,狼狈不堪,竟然比那些戴着鬼面的人更像是恶鬼。
“即便今日本将军身死,也定会化作厉鬼,索尔等性命,你们最好不要闭上眼睛,时时刻刻防着!”
她望着谢沂弦,又扫过众人一眼,脸上的笑意几近疯魔:“可笑我识人不清,竟将你这般猪狗不如的东西当做挚友哈哈哈哈,若有来世,我定让你们付出千倍百倍的代价,定让你们千倍百倍地尝一尝今日之痛。”
声音沙哑,即便身处如此绝境,却一身傲骨铮铮,气势凛然,倒是令一众人胆寒。
她望向那个马背上的男人,脑海里闪过无数关于这个少年的画面,她仰天大笑起来,眼中盈满泪水:“少年,终究不再是曾经的少年了。”
谢沂弦眸色颤动,手颤抖着微抬,似是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是就连那霞光都穿过他手指的缝隙,他抓了个空,那手上的鲜血刺痛了他的眼睛。
明卿卿大笑几声,眼中泪滑落脸颊,眼中皆是狠意,声音却异常地平静:“若是有来生,我绝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骤然间,趁其不备,明卿卿眸色一凛,拔出心口的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箭矢掷向谢沂弦。
银色的长箭是特制的,比一般的箭要粗壮要长些。它划破长空而来,速度之快,周围的东方既白色气浪不断萦绕箭身,宛若苍穹之上坠落的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