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余光横照。
就在城门即将关闭之时,远处铁骑疾驰而来,城门口处等待的众人心中一凛。
为首之人身披铁圜重甲,手提丈八马槊,身后鲜红披风随风起舞,端得是个英武异常,赫然正是汉王朱高煦。
还未等朱高煦策马上前,太原府知府张公祝便带着一众官员跪倒在地,以示对这位汉王殿下的敬意。
么得办法,汉王淫威太盛,如今这大明朝野,上至朝臣下到百姓,只知汉王而不知太子,足见其权柄之盛。
朱高煦勒马止步,却是未曾翻身下马,而是手握马鞭好整以暇地看着跪地众人,嘴角泛起了戏谑笑容。
前面他率军过境,可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行了都起来吧,太原府知府是何人?上前答话!”
一官服袍靴齐整的官员当即起身,行礼拜道:“下官太原府知府张公祝,见过汉王殿下!”
张公祝?
眼见此人大腹便便,一副油光满面的腻歪模样,朱高煦心中便连连冷笑,对此人的初步印象算是坏到了极点。
此刻门口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朱高煦扫了一眼,心中顿时生出了不少怒火。
他一眼扫过,只见太原府城的居民们,面色大都枯黄,显然大多数的普通民众都有着营养不良的毛病,许多人身上的衣服更是破破烂烂,打满了补丁。
要知道这地方可是太原府城啊!
太原,是两汉时期十三州之一的并州,而到了隋唐时期尤其是唐朝时期,这里成为了与长安、洛阳齐名的“三京”“三都”!
大诗人李白也称赞道:“天王三京,北都居一”。
而且在五代十国时期,先后成为后唐、后晋、后汉、北汉的国都,被称为传说中的“龙城”!
可以说,太原成为了北方最繁荣的城市之一,也为晋商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但是就是这样一座本该繁华的核心城市,里面居住的老百姓却是这般凄惨模样,实在是令人心惊胆寒。
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跟群难民一样!
而眼前这位张知府还能保证衣衫整洁、油光满面,可想而知这厮是个什么玩意儿!
呵,只怕这位张知府,贪腐受贿的事情没少做吧?
难怪他要带着人在这儿等自己,分明是做贼心虚啊!
“唔……很好,见张知府这红光满面的模样,本王也算是放心了,想必太原府的子民生活得都还不错吧?”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张公祝脸上的肥肉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但他终究是知府大人,养气功夫还是有的。
“启禀殿下……太原府子民……过得都还不错!”
“哦,真是这样的吗?那本王怎么看这些百姓,都是一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模样?”
朱高煦目光冰寒地盯着张公祝,令后者脸色再变,顿觉滔天压力扑面而来,连话都快说不清楚了,支支吾吾地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急得满头大汗。
毕竟他现在要面对的人,乃是那个凶威滔天的汉王朱高煦,最是爱不按常理出牌!
但是谁都知道,你要是得罪了他,连当朝太子爷都保不住你!
眼见自家大人慑于太孙威势,当众丢尽了脸面,张公祝身后一中年男子朗声答道:“回禀汉王殿下,去年寒冬太原府连着出现极端倒春寒,大雪漫天,坑谷皆满,所以出现了不少流民饥民……”
“哦?真的吗?”朱高煦闻言轻笑了一声,“那为何朝廷没有收到奏报?”
那出言之人听到这话,顿时变了脸色。
他没有想到,这个汉王朱高煦竟然如此难缠。
本以为随便举个天灾导致人祸,将此事糊弄过去。
然而他却是没有想到,这汉王朱高煦如此精明,与传言根本不合,一眼就看破了自己这些小伎俩!
眼见此人沉默不语,朱高煦顿时面色一变,神情不悦地盯着出言之人。
“你是何人?可有官位在身?”
领导夹菜你转盘儿,领导讲话你插嘴
你娘咧!
你是真不想活了啊?
“下官王子丰,忝为知府衙门户房经承,故而熟知此事!”
王子丰!
真是一个好名字啊!
太原王氏,那可是以往出了名的世家望族,五姓七望之一。
虽然历经乱世,这些世家望族早已不复存在,但是太原这地界上,还是有着不少的王姓人士。
知府衙门为知府的办事机构,府州县衙尽皆仿中央六部之制,设吏、户、礼、兵、刑、工六房,与中央六部相对应,职责也与六部类似。
而各房之头目,便称为经承。
不过这经承属于“未入流”,即无品阶,比之那胥吏地位稍高一等,说白了就是一个胥吏头头
知府等官员自然是流官,经常都会调动任免,避免出现土皇帝这等情况。
但是胥吏不同,这群衙门里的底层办事人员,无正式编制的聘用人员,不在士农工商四民之列,却谙熟官场潜规则。
以至于形成了一种畸形的官场文化,江山乱不乱,不是皇帝说了算,也不是官员说了算,而是胥吏说了算!
胥吏,始成于大明,盛行于满清!
到了满清时期,胥吏甚至达到了能够挟制上官、左右官场的恐怖境地!
当然,现在还处于大明初期,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即便有隐患,也还没体现出来。
比如眼前这太原府的乱象,朱高煦猜测,这张公祝不过是个傀儡知府,被胥吏挟制左右。
看他那肥头大耳的油腻模样,就知道这厮没有几两脑花!
这太原府城的乱象还真是出乎意料啊,让人充满了“小惊喜”呢!
朱高煦还未开口,张公祝便稳住心态,急忙出言道:“汉王殿下,一路行军想必已然疲惫,下官已经提前备好宴席为殿下接风洗尘,还望殿下赏脸赴宴?”
听到这话,朱高煦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了,对张公祝这个废物知府彻底失望。
汉王爷扫了一眼身后众人,全都是满脸疲惫的模样,显然身体也到了极限。
“你这么一说,本王倒是真感到疲累了!”
“罢了,那就修整两日吧,入城!”
张公祝等人闻言大喜过望,当即簇拥着朱高煦入城。
聂兴四人见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之前还着急忙慌地紧急行军,想赶去岭北捞人,怎么现在就突然改变了主意,要跟张公祝这头肥猪知府吃喝玩乐去了?
汉王殿下这跳跃性的思维,他们是永远都跟不上啊!
土剌河以北,隐蔽山谷。
脱欢脸色有些难看,因为他的两千铁骑损失惨重!
原本按照他脱欢的谋划,趁着这支明军最懈怠的时候,加之漆黑夜色掩护,他发动突袭马踏连营,绝对可以一举将其全部歼灭!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这支该死的明军里面,竟然藏有大明禁军!
同明军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双方之间互相也很了解,至少大明禁军他们一眼就能够认出来!
结果,因为这禁军的存在,脱欢派去正面冲营的一个千户队直接全军覆没,连一个活口都没逃出来,被那大明禁军给屠杀了个干净!
一想到这儿,脱欢就觉得心如刀绞,第一次后悔自己这鲁莽的决定!
毕竟他们瓦剌部落最后的战力,可就这四千铁骑了啊!
那是瓦剌部落复兴崛起的希望,可是现在转眼就折了一千勇士,这让他如何跟亡父交代?
脱欢又恼又怒,狠狠一拳砸在了石头上。
他很是想不明白,那支明军里面怎会出现大明禁军?
嗯?
不对!
难道说……
脱欢脸色一变,双眼绽放出亮光。
“去,把那两个明军俘虏带过来!”
他要求证一件事情,如果是真的话,那这一千勇士也算是死得很有价值!
很快两个幼军将士被粗暴地带进了山洞,满脸惶恐惊惧。
毕竟他们还是十五六岁的孩子,哪里有过被蛮子活生生俘虏的经历。
脱欢也不废话,上前看着这两个稚嫩的明军俘虏,低声喝问道:“说,你们这支明军的主将是谁?”
二人闻言一怔,随即对视了一眼,尽皆选择闭口不言。
骨气他们有,血性他们同样有,想要他们泄露军情,那绝对不可能!
更何况,自家主将的身份,那可是当朝太孙殿下,一旦被这该死的蛮子杂碎知晓,太孙殿下肯定会有危险。
见此情形,脱欢懒得废话,直接把出弯刀,一刀砍在了一人面门脑袋上。
霎时间鲜血飞溅激射而出,将另外一人活生生地浇灌成了血人,吓得其惊恐大叫,后退连连。
“该死的杂碎,有种你把老子也杀了……”
他已经被蛮子的凶狠残暴吓破了胆,只能通过嘶吼咆哮来发泄心中的恐惧。
脱欢一眼就看穿此人的色厉内荏,顿时狞笑道:“按住他!”
两个瓦剌蛮子上前,将此人牢牢按在了地上。
随后只听得一声凄厉惨叫传来,脱欢一刀剁掉了这名幼军将士的三个手指。
幼军俘虏痛苦得疯狂挣扎,却是根本没有意义,很快他便掉下来眼泪。
“杀了我!”
“该死的杂碎,杀了我!”
“说,你们主将是谁?为何会有禁军保护?”
脱欢恶狠狠地开始了逼问,随后提刀放在了幼军俘虏另外一个手上。
“你如果老实配合,我脱欢起誓绝对不杀你,但如果你嘴硬不说,那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慢慢玩!”
幼军将士整个人都麻木了,呆滞地愣在原地。
脱欢见状直接捡起了地上的断指,然后掰着幼军俘虏的嘴,想要给他塞进去!
终于,这名幼军俘虏……崩溃了。
自己吃自己的手指,任谁都会被逼疯崩溃!
肉体上的疼痛,不算可怕。
但是精神上的折磨,却令他崩溃了。
“是太孙殿下!主将是太孙殿下!”
脱欢闻言一怔,随即发出了宛如夜枭般的渗人笑声!
“大明太孙,朱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