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上头的年青学子们,满怀无限激情,来到城南大营应募。
营中,曲墨轩和施怀、薛晋、曹烈等军将,正在安排新兵招募事项。
听到卫兵禀报后,曲墨轩万分惊讶,“现在就来了?还都是读书人?”
他本是东卫教官团首席顾问,不过小半年下来后,熟练掌握了燕王的训练章程,使他已经成为东卫的总教头,并且代管军务。
曹烈是带着马行司右军来救援燕王后,便一直没有归建,朝廷也没有另外下文指示,算是默认这一部队受燕王辖制。
燕王便把他也拉入了东卫教官团,他自己对燕王的新军军制很有兴趣,因此很是积极。
而薛晋本是殿前司统制,带御器械,掌皇帝宿卫之事,并协管御前二十四班直,简单来说就是赵官家的亲卫队长。
之前他表露出对燕王的倾向,为了避嫌,官职虽然没变,但不好再继续原来的职司了,如今干脆直接留在燕王麾下。
赵孟启打算让他在东卫中担任统兵官,只是还不知道他能不能适应这支新军,也暂时先放在教官团里。
至于施怀,还要统领那一万殿前司部队,来这里主要是参观,因为他认为,若是新军成功的话,或许其他军队也要改制。
带着惊疑,一众军将来到大营门口。
营外,人头攒动,乌泱泱的,把营门挤得水泄不通。
而且许多人还在高呼雀跃,一副壮志凌云的模样,要是不了解的人,还以为这些士子是要攻打军营呢。
曹烈目瞪口呆,“这至少也有三千多人啊,还大多是襕衫士子,都是来应募的!?难不成,他们都吃错药了?”
“以往招兵,百姓都避之不及,尤其是富庶之地,更是人人以当兵为耻啊,今日这是邪了门了……”施怀也是诧异不已。
薛晋接口道,“这年头,只要日子过得下去,便是苍头小民也不乐意从军,更别说自诩圣人门徒的秀才公了,眼下……该不是殿下给他们灌啥迷魂汤了吧?”
曲墨轩倒是了解招兵宣传内容,却也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
“殿下这拿捏人心,尤其是读书人的心,实在是手到擒来啊,不过就是随手谱曲作歌,再写了点诗句,威力却这么大。”
这时候,士子们见到将官出现,口中纷纷高诵着诗句,并大喊着杀敌报国之类的话。
曲墨轩却犯了难,“这么多人应募,好事确实是好事,可营中都还没准备好呢,现在如何是好?”
“我看,眼下机会难得,当趁热打铁,先把人招进来,免得这些士子冷静下来后,心生后悔。”施怀建议道。
薛晋不是很赞同,“军中规矩不可轻易更改,此事还是速速通报殿下,由殿下决断为善。”
面对眼前这意想不到的状况,众将各抒己见。
最后曲墨轩想了想,“通报是肯定要通报的,不过,我觉得殿下对此事应该早有预料,但却没有指示下来……恩,我认为,没必要趁热打铁,当兵要的可不是一时冲动,若是没有真的下定决心,临战多半也是逃兵……我看,还是先劝退他们吧。”
听他这么一说,众将也觉得很有道理,毕竟这新军的事,和以往多有不同,还是不要擅做改变,以免坏了殿下的计划。
曲墨轩走出营门,在士子们前面站定,接着一抬手,营寨墙上响起了号角声。
士子们在苍劲悠长的号角声中,渐渐都安静了下来,望着营门前大将模样的人。
曲墨轩手按剑柄,挺身昂首,大声喝道,“请诸位才俊听本将说几句。”
“本将曲墨轩,东卫教官团首席顾问,负责练兵事务。”
“诸位的拳拳报国之心,本将心有戚戚,忍不住就想能够早日与诸位并肩杀敌,建功立业。”
“然军中自有规矩,定好是初八招选新兵,那就不会更改,况且今日时辰也不早了,也来不及安排事务。”
“所以还是请诸位且先回去,待初八再来,到时候,燕王殿下将亲临兵营,主持招兵事务。”
士子们听完后,不禁心中失落,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难得我等一片报国之心,这军营却拒不收纳,是何道理!?”
“就是啊,我们屈尊来当大头兵,他们不倒履相迎也就罢了,居然还推三阻四?”
“也不能这么说,军中不比寻常,向来是规矩最大,肯定不能朝令夕改啊。”
“难不成咱们这是白跑一趟了?攒了满满的气力,最终却一拳打了个空,难受得紧。”
“其实也不打紧,不过再等两日就是,若是真心报国,这点耐心总该有的……”
“呃,倒也是,对了,刚才那黑脸将军是不是说,到时候殿下将会亲临?那岂不是咱们能亲眼见上一面么?要是殿下能现场再作诗词,那可就太好了。”
“对,若是能一睹殿下风采,多等几日倒也无妨……”
“听说,殿下以往都会和将士一同训练呢,也就是说,咱们入了营便是殿下的同袍了。”
“此事当真?殿下那般尊贵,也和小兵一样训练?”
“散了散了,大后天再来,正好趁这两日,安顿一下琐事…”
看着士子们没怎么闹腾,开始离开后,曲墨轩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的两天里,募兵宣传愈演愈烈,姑苏城及附近县城都是喧闹不止,甚至连嘉兴府和常州都被波及,街头巷尾到处都是谈论此事的声音。
平头百姓,大多是对军中优厚的待遇津津乐道,文人仕绅谈论的更多是燕王的诗才,年青学子却被建功立业和报效国家牵动了心。
绝大多数人不想当兵是事实,但燕王给出的条件,实在太具有诱惑力了。
最低六贯的军俸,按时下的米价,能买四五石大米,足够七八个人饱饱吃上一个月,还旱涝保收,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差事。
要是别人,甚至是朝廷给出这样的待遇,百姓们还未必敢信。
但经过粮食危机后,燕王在平江府一带的名声是好得不得了,甚至都有人给他供上了生祠,而且现在人人都知道燕王有钱,很有钱。
另外,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般都特别能吃,正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如此一来,即便不谈其他,把自家小子丢到军中管饭那也是极好的。
至于读书人嘛,抛开报国之心不谈,看重的是出头之路。
燕王是皇储,在他的直属军队里,大概率是不用担心被上司抢夺功劳之类的事,只要肯用命,就能受赏晋升,封侯拜将不是没有可能。
死死抱着科举之途的读书人肯定有,但也不是所有读书人都是死脑筋,就算现在武将不如文臣风光,可燕王以后做了官家,说不准这天下的规矩就要改改了。
于是,向来文风鼎盛的吴中地区,掀起了一股踊跃参军的热潮,不管是农户子弟,还是市井儿郎,以及学生士子,甚至小地主小商户家的子侄,都打起个简单的包袱,从四面八方往姑苏城赶。
有些从附近乡村来的,提前到了,或许是为了省钱,也不进城,就在军营附近找个地方猫着。
从来没见过如此积极场面的众将,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曲墨轩挠挠头,“这九月的天,虽然不是太冷,这些少年也年轻力壮,可真这么露宿野外,看着也不是个事啊。”
薛晋附和道,“万一有个伤风受寒的,怕是要影响入营测验了,若是再出点什么事,对殿下名声也有碍……”
“曲头,我军中倒是有不少行军营帐,拿过来给他们用吧。”曹烈出了个主意。
这么一商议,很快便拿出了办法。
不止寻空地搭起了临时营房,还派出军士维持秩序,就连饮水吃食也免费供应起来,若是有人遇到什么困难,也力所能及的提供帮助。
来投军的小伙们一看,心头热乎乎的,深感来对了。
“对人这么和善的大兵,咱还是头次见呢,前年里,一队禁军从我们村路过,我只是站路口看了一下热闹,就被那兵头抽了一鞭子……”
“呃,你是哪里人啊,咱平江府如今在搞什么经界,这燕王的大兵满乡满村的跑,但是从来不欺负人,有时候还帮咱老百姓干点活呢,什么挑水劈柴,推磨修屋子啥的,他们见着就搭把手,你要是留他们吃饭,或是塞点鸡蛋果子感谢他们,他们也从来不要,最多也就喝几口水,说是燕王定下的规矩,谁要是敢犯了戒,回去就要挨军棍呢……”
“我是安吉州过来的,本来是投亲戚,可到了那里,连村子都搬空了,正发愁呢,听到招兵就想着来混口饭吃。”
“哈哈,谁让你来之前不打听清楚呢,现在不是在治理太湖么,你亲戚那村子,估计是正好在勾画好的河道地界,所以迁走了,很可能是进田庄里了,以后就要过上好日子了。”ъìQυGΕtV.℃ǒΜ
“真的么?”
“兄弟,他们说的都不假,燕王到咱这后,大家日子都渐渐好起来了呢,上个月,我爹不小心摔断了腿,驻在村上的工作组派大兵把我爹送到城里,让御医给治好了,还不收钱,现在好得差不离了,这次听说燕王要招兵,我爹就着急忙慌地把我撵出来了,就给塞了两窝窝头路上吃,说什么到了燕王军营,肯定饿不着。”
“你爹真是能掐会算啊,哈哈哈。”
“那可不,这夹着肥肉片的白面馒头,吃着就是香,刚才给咱们发吃食的小将军说,他们在营中顿顿都吃呢。”
“啊!?真有这好事?那俺求老天保佑,明日能顺利招进营里,以后也能顿顿吃肉。”
“等我进了营,我姐的嫁妆就有着落了,就不用嫁给村头那个二傻子了。”
“恩……俺要是领了俸钱,就给俺爹俺娘都置上几身新衣裳……”
农家子弟和读书郎君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他们憧憬的,无非是吃饱穿暖家人能过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