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面对韩婴,其实刘长心里也曾有过一些不太好的猜测。但是在真正见到他的时候,刘长却否认了自己的猜测。刘长一眼就能看出面前的大概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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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确实跟绣衣们的描述一样,是个年轻,英俊,高大,仪表堂堂的一个人。但是他跟大哥确实不是一类人,他看起来自信满满,整佃人都很阳光,眼神明亮,他行礼拜见了刘长,不卑不亢的坐在了皇帝的面前,刘盈看向他的眼神里透露出一丝敬佩。
他大概是真的通过才学来折服了大哥,就跟当初留侯通过能力来折服高皇帝一样。
刘长上下打量着他,这动作很不礼貌,可面对皇帝的审视,韩婴依旧是大大方方的,没有觉得有丝毫的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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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婴作为历史上独自开创了「韩诗派」的大家,他的历史地位甚至要强与浮丘伯,在儒家各派被董仲舒打的抬不起头来的时日里,他曾跟董仲舒打了个五五开,不分上下.然后董仲舒觉得他的学问很不错,随即他的主张就被拿去给「春秋大一统」做贡献去了。
他绝对是一个另类的儒家,这从他的上书里就可以看到。
刘长瞥着他,不怀好意的询问道:「我听闻你曾上书辱骂汾阴肃侯有这件事吗?
「是有这样的事。」
「连朕都格外的尊重周相,不敢得罪他,你怎么敢辱骂他呢?!」
韩婴认真的说道:「臣并非是辱骂,而是劝谏臣以为,忠高于一切德,孝从属于忠,若忠孝必舍其一,则宁做忠臣,不为孝子.臣下对君主要以道覆君而化之,以德调君而辅之.万不可做出彰显君王恶名之事,卖直求名,是为大不忠也!!」
这厮明明是个儒家,却不知从哪里挖出了法家的内核,直接借鉴。
他光明正大的反对以孝治国,主张以忠治国,认为忠在孝前,同时反对大臣通过任何激进的方式来劝谏君王,他居然公开辱骂比干,伯夷,叔齐,卞随,介子推等人,认为这些人是下忠其他人不好说,张不疑肯定很喜欢他的主张,他认为君王是没有罪行的,若是有罪行,那肯定是大臣没有辅佐好他。
这些听着是否很熟悉?没错,汉朝的儒皮法骨,这骨头就是董仲舒从他这里得到的董仲舒吸纳了忠的部分,却排除掉了君王无过,可小猪却用这套破解了董仲舒用以限制君权的主张,董仲舒本来想通过君权神授来完成大一统,同时给皇帝上枷锁出现天灾是因为皇帝的过错…结果武帝直接运用韩婴的主张,反将一军,天灾是因为大臣辅佐不利,随即西汉就开始了三公消消乐模式。
在过去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三公位,在后来成为了鬼门关,大臣听到自己当了三公都是哭着上任
只有一人平安无事的熬过了三公期,那就是公孙弘。
刘长皱了皱眉头,按着他本人的感触来说,这思想不错,要是身边都是张不疑,那多酸爽啊,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天天有人吹.咳咳,可是当刘长往长期里看,他忽然又觉得不妥,自己英明神武,身边都是张不疑也不是什么问题,可要是安这样无能没有才学的庸人上位,身边还都是张不疑….那问题可就大了。
「不妥啊你这套只能运用在朕这种贤明君王身上,若是君王无道呢?哦,对,按着你的说法,根本没有无道的君王,胡亥也没有过错,罪行全部都是赵高李斯的,对吧?」
韩婴没有辩解很干脆的说道:「陛下既然觉得不妥,那肯定就是不妥!」「这主张大有问题!」「那陛下觉得该如何呢?」
这反应将刘长都给弄沉默了是你!!韩不疑!!
合着武帝时两位大儒的争辩,
就是两位不疑的内讧啊!
这么看起来董仲舒似乎还更有节操
韩婴却急忙开口,「陛下,臣只是反对通过激进的方式来劝谏君王.臣以为,贤明的君王能听取大臣们有用的劝谏,不必通过激进的方式来劝谏他,而若是胡亥这样的君王,激进的劝谏对他是没有用处的群臣应该通过合理的方式来进行劝谏」
刘长的脸色还是有些不好看,没有任何感触。
韩婴再次改变了说法,「臣以为,君王的行为也是不能践踏律法的,理当按着律法来办事,若是君王的行为逾越了律法,那群臣就要通过律法来阻止他」
这一次,刘长终于有了些兴趣。
「律法?」
韩婴认真的说道:「是这样的,高皇帝设立律法,您改进了律法,如今的律法,已经没有任何可以修改的地方了.」
韩婴说话的时候,也是在偷偷打量着皇帝的脸色,观察细节,发现皇帝皱眉,他急忙说道:「虽说没有修改的地方,可还是要与时俱进.可一些根本性的是无法改变的臣认为陛下应当设立一部对君王的律法.规定君王应该去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若是有违背律法的群臣可以按着律法进行处置」
他每说一段话都要停留一段时日,看着天子的脸色,然后再继续。「你是让朕在律法里增添君王律是吗?」「不许后人更改.这倒是有点意思。」《雪
刘长不喜欢自己被限制,可他很乐意看到后代们被限制尤其是这种律法上的限制,这一套东西吧,倒也限制不了君王什么,顶多就是给大臣们一个借口,若是遇到胡亥那样的,就可以直接请长老爷的家法,刘长估摸着,按着自己如今的功劳和名望,自己所制定的东西,后来就是出了个不孝子,想要改掉怕是也不容易吧.这其实就是一种规避风险。
与其让昏君逼着百姓叛乱,大臣谋反,天下大乱,倒不如让大臣直接收拾掉昏君。
至于那个收拾昏君的大臣会不会谋反未来的事情,刘长也不好说。若是将这个变成传统,倒是有可能规避掉谋反行为。
毕竟以大汉的情况,在外头产生一个能灭亡大汉的势力,那难度有些太大,只可能是内部问题。
韩婴这位儒学大家,此刻正在对皇帝侃侃而谈以法治国他提出将律法分成几类,再由皇帝亲自对后来的君王做出限制.就像高皇帝规定非刘不王一般,其实高皇帝的规定还是挺有用的……甚至到四百年后,还有人遵从他这一套东西,以此为借口来讨伐夏侯灶或者是曹空的一位后人……究竟是谁的后人也不好说,毕竟修史的人都说了无法查明真相。
刘长没有急着答应,也没有急着反对,反而是问起了礼。
韩婴在礼的主张就更加亲君了,他曾上书给刘长,没有得到太大的反响,于是乎,他迅速灵活变通,此刻给刘长讲起了清静无为的礼法
吕禄站在不远处,听的有些懵。不愧是大儒啊,除了儒什么都说啊!
韩婴削减了礼,删减了那些繁琐的部分,他是将礼当作了一种道德标准,作为提醒….正好与刘长的想法不谋而合,法禁止而不为,礼所倡而为之.这人学问不错,最难的是,他几乎精通儒家所有的派系,并且还对法家,黄老,墨家等都有一定的研究在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成就,人跟人确实是不同的,只是他遇到了一个更厉害的对手,董仲舒在未来肯定是打掉了他的信心吧
「不牲众的相注都泪不供旦右占女驯昭物同土斤忆忆书它玉公科L主!「不错,你的想法都很不错…就是有点太跳脱,你回去后好好书写,再给我
上书!」
从厚德殿离开的时候,韩婴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皇帝果然看中了自己的主张!
刘盈也是真心的为自己这位好友而感到高兴.刘盈虽然有着不少的坏毛病,可从本质上来说,他依旧是一个善良的人.其实他在外头的私生子并不多,有的也早就被宗正安排妥当,他还时不时会去看望而对韩婴,他还真的没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只是觉得这个人很有才学,是个值得交往的好友,皇帝刘盈是不能结交好友的,而太上皇刘盈就可以。
韩婴真诚的拜谢了刘盈。
「多谢陛下.让我终于得以施展抱负!」
「哈哈哈,不必多礼.我就知道长弟肯定会重视你的学说.你是我见过最有学问的人!」
「您过誉…当今天下,比我有学问的人很多,太子就是其中之一。」
刘盈想起那犹子,笑着说道:「那竖子倒也不错…是宗室里最成器的了就是性格急躁了点类其父。」
韩婴告别了刘盈回到了自家府邸,他的弟子也不少,他来到长安后,四处招收弟子,甚至挖人家墙角,他的弟子里,有不少人的年纪甚至比他自己还要大,当韩婴走进来的时候,众人急忙起身,似乎他们等待老师已经很久了。
「老师??」
「怎么样了??见到陛下了吗?」
弟子们的眼神同样火热,他们都知道,学派的兴盛,就由这一刻来决定。韩婴笑了起来,「成了..陛下接受了我们以法治国,以礼教化的主张.」「太好了!!」
众人正要欢呼,却忽然又停了下来。「以法治国??可我们的主张不是以忠.」弟子们看起来有些茫然。
韩婴严肃的说道:「我只是对我们的主张进行了一点点变动……
「一点点??」
这似乎都从儒家直接跳到一个莫名其妙的领域里去了啊
可他的弟子们还是接受了,毕竟,韩婴最大的成果不是他的主张,而是他对诗和礼的另类解读,这才是吸引了众人跟随他的原因。
此刻的刘长却出现在了汝阴侯他们家里。刘长和夏侯灶箕坐,身边有酒和箭壶。
他们喝的醉醺醺的,抓起了一旁的箭矢,一同朝着远处丢去,看谁丢的更远.夏侯灶尽管使出了吃奶的劲,可依旧是赢不了刘长,看着刘长的箭矢几乎都要飞出院落,夏侯灶有些沮丧。
「不知何时才能赢得过陛下啊.」夏侯灶明日就要离开了。
刘长打了个酒嗝,「你这次离开,再想回长安估计就有点麻烦了啊。」「是啊.这路还是远,况且这次我还是要去身毒那边。」
「灶,这次的事情我可都是交给你了……到了身毒,不要着急.多观察情况,孔雀如今购买大汉的军械,这件事对西庭国有利,但是人要有长远的谋划,可不能让孔雀直接吞并了百乘.就怕有小人在启进言你去了西庭国,要多听郅都的话,郅都看的清楚,可他毕竟没有你这样的优势」
「我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啊…这段时日啊,你就多陪陪赐,还有你阿父.你阿父就你一个孩子,离开之前,你要多陪他,我大汉以孝治国」
「整个长安,谁人不知我夏侯灶乃是有名的大孝子?我活这么大岁数,也不曾打过阿父阿母一个耳光!」
刘长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话要是被你阿父听到,你得先挨一耳光」
有些时候,刘长很羡慕夏侯灶,他这样的人几乎没有什么忧虑,每日都在按着自己的方式来活着,还活出了价值,在
韩信的扰乱身毒谋划里,夏侯灶占据着很大的比例,韩信甚至想过要不要将夏侯灶直接派到身毒当国相,似乎认定他当国相就一定能灭掉自己所在的那个国,灭不掉都能给弄得鸡犬不宁。
「我听人说你在五鼎楼跟平阳侯家的打起来了?」夏侯灶回忆了片刻,「是有这么一回事。」「你打人家干嘛啊?」「看着不顺眼。」
标准的夏侯灶式回答,刘长摇晃着脑袋,「我现在看你也有点不顺眼啊.」「那个叫曹什么的……侯子,不是什么好人,他那天跟七八个孬种在一起饮酒,叫了个在五鼎楼弹奏的老乐师,在人家弹奏的时候各种嘲讽耻笑….羞辱人.我当时就过去了.对着他的脸就是一耳光,那厮也不成器,直接就被我打晕过去了他身边那群人都不敢起身,全部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你打的倒是过瘾人家直接找到皇后这里来了,说人家在听曲的时候,你无缘无故的上去打了他一耳光……你把人家的脸都给扇肿了那眼睛都睁不开啊.皇后带着他夹目我.他哭的那叫一个撕心烈昧」来见我,他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那陛下是怎么做的?」「我扇了他另外一边脸…「
「哈哈哈~~~」
「你在群贤里虽然是最不靠谱的,很仇视那些塞外人.但是你为人正直,本心良善,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用自己的钱抚养你从前战死部下的家人你对那些塞外人仇视,也是因为那些部下吧…我想,如果你和曹奇起了冲突,那一定是他的错。」
夏侯灶这次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骂道:「那厮欠打….还让他阿父给我阿父带话.哪天我连他阿父一块打!」
「平阳侯病重在榻,可经不起你的打。」「那就先欠着,等他好了再说。」
夏侯灶很是得意,「反正我阿父现在是廷尉.谁还能抓我呢?」「你就不怕汝阴侯大义灭亲?」「阿父就我一个儿子.灭了我谁给他终老?」
「我觉得他大概也不指望你了.」
直到夏侯灶喝的酩酊大醉,躺在地上睡了过去,刘长方才站起身来,令人将夏侯灶抬进去,自己则是在吕禄的扶持下上了马车,朝着皇宫走去。
回到了空荡荡的厚德殿,皇后亲自来服侍他,又是帮他换衣裳又是给他端来醒酒汤。
刘长偷偷看着曹姝,「你不生气了啊?」
「我从不曾生气.陛下乃是他的姑父,教育他也是应该但是吧.这教育方式.」
「我那是把他当自己儿子来看待安惹了事我也是这么揍啊。」「我只是担心兄长兄长这身体本就不好,若是奇再出了什么事」「那不至于,我是收了力的,不然他牙齿都要被我打飞了.不会出事的。」
两人正在交谈着,刘安却兴致勃勃的走了进来。刘安看起来格外的开心,仿佛有什么喜事要告知两人。曹姝眼前一亮,「缇萦有了身孕??」
刘安正要开口,被阿母这么一问,人都懵了,「啊??」
曹姝有些失望,没有再说话,刘安又看向了阿父,说道:「阿父,请您看看这个!」
刘安将奏章递给了刘长,很是自信。
「这是我所钻研出的礼法!礼派犯了错,可礼本身还是有意义的…您看看这个黄老学派的礼,如何啊?能行吗??」
刘安耗费了近一个月的时日,钻研出了一套全新的礼法,脱胎与儒,成型与黄老,刘安觉得,这些礼法完美的适合当下,绝对能达到阿父的预期,这下稳了!刘长狐疑的看着他的奏章,来回的看了许久,脸色却愈发的纠结。他看着安,长叹了一声。
「安啊…你想不出来,朕不怪你……但是你将人家的主张直接改个名就送上来…这就有点过分了…抢功劳也不是你这么个抢法,好歹你弄点自己的东西啊……」
「啊??阿父,这是我自己所编写的..怎么回是抢别人的呢?您这是.」刘长从一旁拿起了另外一份上书,递给了刘安。刘安低头看了起来,越看越惊愕。
田为这两份上书的内突民然宣府一致注礼相仕的主张出早一精一样「这是谁??」
「怎么能有人如此无耻?!居然剽窃我黄老之学术?!」刘安火冒三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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