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0章谁都会想家
“所以,你就跟着那些个玩意儿一起上战场了?跑去给德国佬撑场子?”
马拉申科大抵能想到之后都发生了些什么,那应当是任大贵紧接着在战场上遇到自己以后的事儿了,现在只不过是还需要任大贵来加以确认。
也正是应了马拉申科的猜想,任大贵紧随其后的回答可以说是不出所料。
“是啊,不去没办法。地儿不是咱的地儿,人也不是咱的人儿,别看那些个狗逼草的鸟人让俺当工头,可实际上还是不把俺当人看,整天吆五喝六想怎么欺负人就咋欺负人,俺老早以前就想过有一天要是有机会了俺一定得报仇。”
“俺当时就想,只要这下德国佬一垮,这帮狗逼玩意儿就没靠山了,收拾这帮狗腿子的机会那不就近在眼前了吗?所以俺去的时候不但不害怕,心里甚至还挺期待的,倒要看看这些连小娃娃和老头老太太都不放过的狗逼玩意儿最后怎么死。”
“等到了前线上一看,德国佬那烂劲儿比俺想象的还严重些。”
“刚去的时候就碰着一群刚刚打了败仗的德国佬退下来,一个两个全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吧唧的。这个缺胳膊、那个断腿,脸上、身上全都乌七八黑整得跟要饭的似的,那是真埋汰,还不如俺干净呢。”
“平日里那些德国佬俺也见过,那一个个的可傲着呢,鼻子孔都快对天出气了,德国佬被收拾成这幅惨样俺还是头一次见到。当时俺就敢肯定,德国佬这次指定是不行了,这帮狗逼玩意儿、狗腿子们也要玩完了,接下来等着就行。”
“那帮德国佬让俺们给他们修工事、挖战壕,那几个狗逼头头也没逃了,被德国佬派来一起干活儿刨土。他们一开始还想当监工来着,谁知道德国佬直接让自己人盯着,根本就不鸟他们这帮狗腿子。干的活儿和以前差不多没啥区别,俺寻思着那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就干呗。结果好像每回俺的运气都倒霉到家了,这次又是给德国佬干着干着活儿遇上打仗了。”
“活儿还没干完呢,这大炮就轰隆隆地响个不停。俺四下一瞅发现没地儿躲,这次连个防炮洞都没有,根本没处钻,索性就把心一横直接卧倒在战壕里拉倒。反正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是死是活老天爷注定。”
“俺当时就想就是这老毛子的地儿,那也照样得听老天爷的,只要老天爷保俺不死俺就肯定能活着。”
噗嗤——
西方人常说苏联时代的脚下这片土地是“被上帝抛弃之地”,上帝都被赶跑了结果来个老天爷?俺这东北铁子说话还真有一套,属实给老马当场逗乐了。
“我猜猜看,接下来应该就能接上了吧?应该是你被领袖师俘虏不对,说俘虏不恰当,应该是解救,对吗?”
马拉申科是以试探的语气发问的,而任大贵听了马拉申科这话则是赶忙连连点头。
“嗯呐,就是滴,那刚好是俺被师长同志你给救了的时候。”
“当时俺一听师长同志伱还会说中国话,还给扯了两句俺们东北话,当时给俺整不会了就。”
“俺寻思这过去别说是见过会说中国话的老毛子大官了,这可是连听说都没听说过。这下倒好,来了个开这么大坦克车的毛子大官说俺们东北话,这下可遇到圣人了,这要是攀上关系俺肯定就能回家了,得跟他套套近乎,当时俺就是这么想的!”
马拉申科又嘬了口烟,烟雾缭绕在唇齿之间袅袅飘散,再次缓缓开口的语气则是发问。
“那现在呢?现在咱俩熟了,也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在领袖师也有了自己的归属,有了自己的一帮兄弟,我看你跟你那帮兄弟玩得也挺热闹。卡拉莫夫那儿我也打听了,大伙对你评价都不错,好些人还说特爱吃你做的铁锅炖,一锅煮肉往里一顿嘎嘎香。”
“现在这地方我感觉对你来说应该是挺不错的,现在你还想过要回家吗?”
“.”
面对马拉申科的问题,方才还咧嘴笑着的任大贵沉默了,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啥能立刻开口的表情,见状的马拉申科只是继续缓缓开口、补充说道。
“我知道咱俩正儿八经说事儿,这还是第一次,先前我一直说来找你,结果一直不赶趟,要么就是记性不好给忘了。不过对我来说你也不是啥一般人儿,更没把你当外人儿,能有个人跟我说说中国话我也很高兴。”
“所以你就放心大胆地说,想啥说啥别有所顾忌。我上战场还想家里的漂亮媳妇儿呢,逮空都得弄个假期回去看看,你这从39年被鬼子拐出来到现在了,说不想回家我琢磨着也不大可能。”
“.”
很显然,马拉申科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很显然说服了任大贵。
这位方才还一直有所犹豫的东北大汉很快也寻思出了结果,再次抬起头来望向马拉申科的眼神已经恢复如初。
“就您说的,师长同志,俺想回家,肯定想回家。”
“俺弟还是个愣头小子刚成年,俺妹更是个小女娃啥也不懂。本来家里还有俺帮衬着,结果俺一被鬼子抓走,家里的顶梁柱就剩下俺爹一个。俺爹也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好有时候还闹毛病,这一家老小也没个像样的男人。就俺大弟那毛毛躁躁的样,赶个集去都能跟人打一架,俺是真担心他帮不上俺爹啥忙还添乱。”
“从39年被鬼子抓走,到现在45年,这一晃已经六年了。这六年里俺从没回过一趟家,老实说,俺想俺家、想俺爹俺娘、俺大弟和俺妹子,俺还想会俺们那嘎达的滴老虎屯看看。”
“但您说的也有道理,师长同志。俺任大贵没读过多少书也不知道啥大道理,但俺爹从小就教俺要知恩图报,一定要报答自己的恩人。俺在外面漂泊流浪这么些年,啥样的苦、啥样的罪都受了,唯独到您这儿之后您对俺好。不但收留俺、把俺当人看、给饭吃,还让俺跟着旅长同志学本事、学修车,现在俺自己都能带一个班了,大伙也都熟络了。”
“这恩情俺任大贵估计这辈子都还不了,来世给您做牛做马都行。所以回家那事儿俺也就不想了,俺看过地图,知道咱现在在最西边,俺家还个最东边老远那地儿呢。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把仗打好、把俺该做的事做好,干死这帮丧尽天良的狗逼呐粹畜生,回家的事儿等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