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2章请记住我
“是啊,你说的对,确实不像我说的,事实也的确不是我说的。我只不过是把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话又给复述了一遍,仅此而已。”
“那你这话.”
身旁的班长听后一愣、单也不算太过吃惊,明显已经猜到了应该会是怎样的答案。
只不过这还没来得及说完的再度开口发问,却在下一秒被中尉先生的自言自语所悄然打断。
“那是一个德国共产党员说的,是我亲手杀了他。”
“哦,我的天!”
“我靠,你小声点!不要命啦!?”
“嘘!安静!当心被俄国人听到,我们就都完了。”
中尉先生此言一出,直接把周围围了一圈的“兄弟们”吓了一跳。
谁不知道德共和俄国人之间复杂而密切的联系,那可都是他们的同志。
前面负责开车和押车的正是俄国人,伱现在在他们身后说曾经杀害了他们的同志?
草!这把你当场拉下车二话不说给一枪崩了都算好的,真正要命的是到劳改营里干苦力干到死。
大伙为什么选择接了这单、跟俄国人合作,说白了那还不是因为惧怕“劳改营”的赫赫威名吗?连俄国人自己都公开坦荡地承认那“劳改营”不是啥舒服地方,你动脑子想想被丢那地方能有啥好果子吃?相比之下被一枪崩了都算是解脱了好吗?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刚才如此干脆的发言,确实有些不妥。
自己咋样或许无关紧要,毕竟是自己个人的问题。
成年人的第一责任人是自己,那俄国坦克兵上校说的没错,自己祸从口出大不了自己担责就是了、一人做事一人当。
但问题是,要是因此连累了这一车还想活命的兄弟,那恐怕就不太好了。
要是被俄国人搞连坐,整车人都给丢进劳改营里,这样的结果显然是自己死了都会“良心不安”的,确实。
想到这里,确实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冒失了的中尉稍微一顿。再度开口时,虽然话音分贝减弱了不少,但仍然决定把那深埋在心底里的故事小声说出。
“那是39年的事了,那时候我第一次服役快满了,马上退伍回家结婚,就想着赶紧混完最后几天日子然后打点行李、拿上钱走人。”
“但我没想到就在倒数最后一周,我们忽然接到了一项任务:枪毙一批死刑犯。”
“见鬼!这种脏活儿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做了?那时候我待的是在国内休整的部队,在东普鲁士,平日里除了训练就是演习,怎么突然接到见血的活儿了?”
“最后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我们那个好大喜功的营长主动揽下来的活儿。因为要枪毙的死刑犯里有几个特殊角色,戈培尔都曾经过问过,事后肯定是要上报纸和内部报告的,运气好点说不能还能让元首过目。”
“那蠢货营长觉得这是个机会,让自己的名字在全国人面前出现一次,运气好还能元首面前走一遭。最差也能刷一波知名度,运气好那可说不定就飞黄腾达了。结果呢?脏活儿留给我们干,他负责落最后的名声,真是干他妈的贱逼!”
回想起过去的事仍然历历在目,看得出来中尉先生对此很“愤怒”,不过在谈到接下来关键某人的时候却又很快将表情归于平淡,甚至有一丝似内疚也似哀伤的表情。
“一个女共产党员,名字叫艾丽莎。”
“我是机缘巧合认识她的,那天晚上我被点名安排去监狱里记录第二天一早要枪毙犯人的信息,准备拿来做登报材料。我当时是骂着娘下到大牢里的,心想自己是得罪了什么人,这么欺负我,然后我就在牢房里遇到了她,她当时只剩下一口气、几乎快被活活打死了。”
“我哎,现在说起来很虚伪,但我当时有些可怜她。可能只是因为她是个姑娘还被打成那样,算了,这不重要,不说这些。”
“我记下了她的名字、年龄,其它的一些信息。当我问她犯了什么罪,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被枪毙的时候。她回答我说,她试图让人们知道现在的德意志到底病入膏肓到什么程度了,试图让人们清醒过来别再继续往地狱里冲,然后.然后就被当叛徒给抓进来了。”
“再然后呢?就是我刚才说过的那些话,那是她原封不动的话语。我印象很深能记下的原因是因为我手写了一遍,全记下了,反正是上级这么要求的,她一边说、我一边记,字字不落地过了一遍。”
“等她说完之后,我询问她还有没有什么遗言,有没有什么想对家人说的话。”
“我没想到她居然会那么回答。她先跟我说没有,然后紧接着问我能不能答应她一个请求,我说你说说看,我视情况而定。”
“她居然要我明天亲手结束她的生命!让我在行刑的时候亲手枪毙她!”
“我当时吓傻了,更多的是不解,我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希望这样。”
已经完全陷入了沉浸式回忆当中,越往下说、表情越显得有些痛苦的中尉的确在真情流露。
如果这时候摆着一台测谎仪的话,那么科学会告诉你他所言内容是属实的,现在即便是没有这机器,他身边跟他朝夕相处、并肩战斗了很久的战友们也愿意相信,并继续聆听着接下来的话语。
“她告诉我,因为我是她被捕以来,唯一一个穿着呐粹制服却愿意听她讲完这些话的人。这是她唯一想留给这世界继承下去的东西,过去每一次她被问起同样问题、说起同样话语的时候,招来的只有身着呐粹制服的人,在她还没说完就拳脚相向的一通毒打、直到遇见我。”
“亲手杀死一个人可能会非常印象深刻,然后我就能记住她的遗言,或者说预言也罢。等到有朝一日预言成真,而且那时我还活着的时候,把这些话告诉其他人,告诉人们别再重蹈覆辙、继续踩进同样的坑里,不要让任何一个故乡再一次被呐粹毁灭,这就是她的遗愿。”
“我思考了很久很久,不知道该怎样拒绝,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因为我天亮一早总是要杀人的,我的名字早就在行刑队名单里写着了。我确实想记住她,不知道、说不清楚是为什么。而且如果这也是她的愿望的话,也好,我希望她最终的愿望能被满足,就这一次也好。”
“等到枪声响起的时候,她笑着倚靠在墙边倒下了,在冲我笑,那甜甜的微笑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一刻我感觉我才是手无寸铁的懦夫,她是拥有最强大武器的勇敢者。我害怕她,害怕她的微笑,往后很长一段日子里我连觉都睡不好,直到我退伍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才缓过来。但我一直忘不了她说的话,我想活着,活下去,亲眼看看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现在,我们都明白了。被呐粹视作叛徒的死刑犯在6年前就预言到了真相,而我们,只不过是呐粹的帮凶,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