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鸡爪谷酒
陶乐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次成多吉家里吃晚餐,自然也少不了要喝点酒。
酒是墨县的一种黄酒,又叫鸡爪谷酒,是用玉米和鸡爪谷酿成的。
陶乐和所有的人一样,手中都拿着一个巴东,也就是竹筒,细细地打量着。
它的上下都有开口,中间装着的便是鸡爪谷酒的醪糟。
将温开水缓缓从竹筒的上方注入,下面便流出了暗黄色的鸡爪谷酒,落入接在下方的不锈钢碗中。
“尝尝看,这酒的好处很多,能治百病。”次成多吉殷勤地劝道。
当着医生的面,说酒能治百病,陶乐等人心里都只偷着乐,并没有谁把这话当真。
谢宝树和石有节都认为,这种要先冲再饮的鸡爪谷酒,很有意思。
他们端起碗来尝了尝,发现口感顺滑,味道较淡,并不难喝。
“这酒度数不高,你们也不用担心,喝点儿没事儿。”谢宝树说道。
“是啊。”龙烈村工作队的邓队长也笑道:“这种酒,村民都是当水喝的,就算是医生,喝了也不耽误事儿。”
常胜男以前喝过这种酒,这会儿也并不矜持,端起碗来喝得很干脆。
小陈犹豫了一下,也喝了几口。
此时桌上犹豫不定的,也就剩下了陶乐一个。
前几天,她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答应了某人,不在外面喝酒来着,现在就有点儿尴尬。
不过西穆既然根本不在眼前,这种自酿酒的度数肯定也不能高,稍微喝点应该没事吧?
心中的犹豫转瞬即逝,下一秒,陶乐就端起了碗,笑着送到了嘴边。
嗯,酸中带着点儿甜,说是汽水也差不多,完全没有什么酒味儿嘛。
陶乐眯缝着眼连喝了几大口,默默地为当机立断的自己点了个赞。
为了迎接他们,村里准备了不少菜。
炒土豆丝,青椒炒干丝也就罢了,还专门炖了墨县石锅鸡。
这种灰白色的圆形石锅,直径约三十厘米,上下一般粗细,里面满满地都是鸡肉与蘑菇,乳白色的浓汤表面,泛着金黄色的油光,一看就让人垂涎欲滴。
墨县这边,多是山地,主要作物却不是青稞小麦,而是是玉米与水稻。本地人习惯了吃米饭,吃糌粑的时间反而少了。
陶乐就着白米饭,吃了半碗石锅鸡,又喝了三碗酒,然后就觉得有些头重脚轻。
敢情这鸡爪谷酒,还真和其他的米酒一样,开始轻薄不易被人重视,后劲儿却是十足的。
起码对于陶乐这种沾酒就醉的人来说,任何酒的后劲儿都不容忽视。
韩泰的电话就是在这时打了进来。
“喂?韩院长?”陶乐就觉得,韩院长的声音飘飘忽忽地,听不真切。
“陶老师啊,你在龙烈村怎么样?吃的住的都安排好了吗?”韩院长关切地问道。
石有节与常胜男分坐在陶乐两侧,将那声“韩院长”听得清清楚楚,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
“院长您放心。我们正吃饭呢,特别丰盛,还有著名的墨县石锅鸡和鸡爪谷酒。”陶乐的脑子反应比较慢,就据实地回答道:
“住宿方面也不成问题,就宿在村长家里,地方足够大了.”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石有节是没想到,韩院长平日不苟言笑,又日理万机,却对这次下乡义诊活动如此关心,亲自致电关心我等的衣食住行?
常胜男的感想却完全不一样。下乡义诊这事,这一年半来她参加了二三十次,可从没见着哪一次,能引起韩大院长亲自关注的。
这固然是因为他老人家对带队老师特别放心,但主要原因还是太忙了吧?
可是这一回就不一样了。他不但亲自打电话慰问,而且还是专门打给陶老师——明明带队的人是主治医师石有节呀?
这说明了什么呢?当然是说明了在院领导心中,对陶老师有多么的看重。
回想自己之前的刻意敌视、对抗、不作为,她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激灵。
陶老师医术精湛,人脉广阔,综合实力如此强劲,简直就是一根粗得不能再粗的大腿。
至于主动推开这条金大腿的她自己,脑袋肯定是被门夹了!
常胜男在这边下了坚决追随陶乐的决心,另一边韩泰也问到了正题。
“呃,陶老师,我问一下啊,你在神经外科方向,有什么建树吗?”
“神外?”陶乐感觉自己的脑子就是团浆糊,根本丧失了思考能力:“建树?那是什么?我还是个神外的新兵呢,要学的地方太多了。”
“新兵的意思是?”韩泰顿了一下,迟疑道。
“我在云市一院的时候,刚刚规培轮转到神外科,然后.”
“然后什么?”韩院长忽然就觉得有些胸闷气短加闹心。
“然后我就过来援建了呀。”陶乐的声音有点欢快,因为她觉得自己似乎在轻轻地飘动着,各种轻松自在。
电话那头的韩泰,则陷入了沉默之中。
“韩院长,您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明天早点回来,有外国客人等着见你。”
陶乐根本没听清最后一句话。一挂上电话,她又跟着大家唱了一会儿歌,然后就人事不知了。
睡到半夜,忽然之间外面乱了起来。喊声,奔跑声,之后便是重重的敲门声。
次成多吉的声音很焦急:“大夫,不好了,布鲁媳妇忽然肚子疼,人已经晕倒了!”
这一句话,就像是一盆冰水浇在了陶乐头上,让她的酒意加睡意,全都飞到了九宵天外。
她本来就是和衣而睡,这会儿直接跳下床,拎着急救箱就走。
常胜男抹了抹惺忪的睡眼,和小陈一起紧随其后,几个人一路小跑地来到了布鲁家。
先前在旺堆家看见的僧人桑吉,已经盘腿坐在了卧室门口,全神贯注地诵着经文。
陶乐等人冲进了卧室,就见到了孕妇。
她面如金纸,仰面躺在床上,已然人事不知,呼吸却相当急促。
两名五十岁左右的藏族女子站在床前。
其中一人手中拿着转经筒,一边轻轻地转动着,一边念着六字真言。
另一位则是皱着眉头,不停地摇着头:“不行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